奈何庞延洪一看到她,就不可避免地想起昨夜的逞强乏力,他往床榻里侧靠了靠,笑得有些勉强:“不过就是多睡了一会儿吗?没事的,没事的。”
他放在身侧的手略微有些发颤,自然没能逃过云锦珊的眼睛。
见此,云锦珊差点没忍住,当着他的面翻了个白眼。
庞延洪忙是将手藏进被褥,短暂的尴尬中,他生硬地将话题转移:“咳咳,锦珊啊,你那赏花宴……最近筹备得如何?”
闻言,云锦珊坐直了身子,道:“大人倒得突然,再加上初沅也病了,所以妾身就把日子往后推了推,定在了七天后。”
七天的时间,怎么说,都能周全了罢?
庞延洪思索片刻后,突然就笑道:“那你可得好好准备啊,到时候,有好戏看呢!”
这谢世子,不是喜欢玩儿吗?
那就让他在赏花宴上,好好地,玩儿个够。
七天后……
还真是越来越让人期待了呢。
***
随着时间的后移,初沅的病,也逐渐好转了起来。
闲来无事之余,她便捻起针线,认真缝制香囊——
那天晚上,她本来是想将初见时,他借给她的那件外袍交还予他的,但之后,芮珠姐姐突然到访,出了些岔子,便也不了了之。
等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四处翻找了许久,却始终不曾见到那件黑色外袍的影子,直到那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晓得,她的有些东西,是在离开浮梦苑之前,就已经被柳三娘扣下了。
——也包括昔日,为她解围的那枚乌玉扳指。
虽然不知道那人是谁,不知他是何身份、是何模样,但初沅拿着那枚扳指,自始至终,都对他存着感念之心,真挚地愿他志满意得、前程似锦。
倘若今生有缘再相见,自是要原物奉还的。
可柳三娘这样做,却无疑是置她于不义。
初沅为此落寞过一阵,但慢慢地,也就想明白了。
她和扳指的主人素未谋面,此生再相遇的机会渺茫,便是有一天,他真的站在她面前了,她怕也难以认出,相见不相识。
所以,与其对这件事情念念不忘,倒不如把握当下——
谢世子对她有救命之恩,先前在画舫的时候,还及时地将外袍脱给了她,以防她在众人面前浑身湿透而失态。
更别说现在,她已经把自己完整地交付给他,她的命运,就在他的喜怒中沉浮。
一想到那个似有情,又似无情的男人,初沅就不免心绪万千,出神片刻后,轻轻地落下了一声叹息。
她无法交还他的外袍,就但愿她所缝制的这个香囊,能报答一点点,他的恩情吧。
初沅的针黹并不算出挑,但胜在用心,起码配色讲究,针法细腻,香囊上的婆娑修竹雅逸至极,像极了她心中的他——
若远似近,风骨隽秀。
却始终不比乔松之固,能由她这样的菟丝花肆意攀附。
香囊绣好以后,初沅没有等到谢言岐的前来,反倒是先等来了云姨娘的人不期而至。
被派来的人是一个方脸的嬷嬷,她斜眸看了眼桌上还没来得及收起的针线,说话时的语气淡淡,麻木且冷漠:“初沅姑娘,听说你的病好得差不多了,所以姨娘就让我过来,请你去看一支舞。”
这话说得格外客气,但初沅却听得出来,此一行,怕不止是去赏舞这么简单。
初沅暂且压下心中不安的思绪,起身对她行了个礼,颔首乖顺道:“是,还劳烦嬷嬷带路。”
她跟在那个嬷嬷的身后,依次穿过了长廊、垂花门,最后,隔着一面波光粼粼的碧湖,看到了对面台榭上不断舞动的惊鸿之影,飘动的裙袂艳红轻软,在旋转间层叠漾起,像极了倾国牡丹的怒然绽放,美轮美奂。
随她一步步地走近,那花瓣也一片接一片地凋落在地上,末了,就唯有舞娘莹白的身子,花蕊般孤茕亭立。
——这哪是什么正经的舞蹈,这分明,就是脱衣的艳舞。
初沅顿时就明白,她是来作甚的了。
一舞毕,云锦珊也缓缓转过头,看向台下怔然出神的小姑娘,笑问道:“素闻你有‘广陵洛神’之美称,不知道……这舞若是换成你来跳,又会是何等风姿?”
赏花宴,赏花宴……
赏的,不就是这样的“花”吗?
尽管初沅也曾在浮梦苑献过舞,之后更是以曼妙舞姿名动扬州,但这些年来,柳三娘却从未让她学过什么太出格的。
像今日这样明晃晃供人取乐的,也还是头一次碰。
初沅一时愣住,恍然间,就被嬷嬷拽下去更了衣。
舞娘一遍一遍地在台榭上为她示意着动作,但初沅心中的抵抗过于强烈,不是磕着,就是绊着了,只有不断重来,磨蹭了一上午,都不见得有多大的进度。
时间寸寸流逝,就连旁边看着的云锦珊,都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这时候,那个不知何时消失的方脸嬷嬷又去而复返,将一个鸦青的香囊,恭恭敬敬地递交给她:“姨娘,初沅姑娘最近确实疏于练舞了,都在忙着刺绣呢,瞧瞧,这就是她房间的绣品。”
云锦珊端详着香囊上,明显就不属于闺中绣样的青竹,忽然就笑出了声:“初沅,你在等什么呢?你是不是在等……你的情郎来救你啊?”
看着云锦珊手中的熟悉物件,初沅登时就白了小脸。
她没料到,她的私物竟轻而易举地,就落入了旁人之手。
更没料到,云姨娘会因为这小小的香囊,而问出这样的话来。
云锦珊早就知道初沅这丫头不安分,在浮梦苑的时候就接二连三地想逃跑,惹出了不少事端。
如今发现了这香囊,此前的各种端倪,自然都成了嫌疑。
想想她病中时,脖颈间的可疑红痕,云锦珊不耐烦过后,是陡升的愤怒,她拍了下扶手,道:“好,不听话是吧?不愿意练舞是吧?那就给我带下去,验身!”
谁知道柳三娘有没有骗他们,是不是给他们送了个破烂货过来?
谁知道这个小姑娘是不是像表面看着这么规矩?
他们刺史府的客人,可不像浮梦苑一样,是能轻易怠慢的!
初沅的出阁宴可以频频出事,但她却决不会允许这次的赏花宴上,出一丁点的岔子!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就入v啦~
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和喜欢,往后我也会更加认真的写的
但我的手速真的非常非常慢,不能保证三更会有太多的字数,不要打我呜呜呜呜呜
第二十四章
云锦珊的话不啻于晴天霹雳, 倏地砸在了初沅耳畔。
几乎是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初沅那张漂亮的小脸就血色尽失,白了个彻底。
验身……
验身?
倘若她初到刺史府时, 便有这样一出,那尚且得过。
可那晚的事情发生以后, 她就已非完璧, 她又如何……如何能经得起这样的质询?
且不说,此事关乎着她的性命安危,稍有不慎败露于世, 仅云姨娘一人的怒火, 就足以将她淹没,令她粉身碎骨, 落得个惨淡收场。
更别说,如果再从这件事顺藤摸瓜地追究下去, 那到时候遭殃的, 就不止是她一人了,还有……谢世子。
虽然她不知道,那位身份尊贵的世子爷深夜造访刺史府,行踪诡秘, 究竟是有何不可告人的目的。
但她知道的是,此事都是因她而起——
若非她在病中模模糊糊地听到婢女的对话,说刺史大人有意将她送给梁府少爷, 机缘巧合之下, 她又遇到了处境堪忧的谢世子, 为求自保, 也为求破局, 她趁人之危, 蓄意勾引……他也不会被卷入其中。
那个时候,他明明是可以杀人灭口的,她也的的确确地,感受到了他的杀气。
可他并没有。
他放过了她,也没有追究她的冒犯。
他对她的恩和情,绝非是她一朝一夕间,就能还清的。
她的命运或许多舛,此身亦如蜉蝣微不足道,可说来说去,她不能,不该,更不可以,去拖他下这趟浑水。
瞬息之间,初沅的心潮就已在浪尖翻涌了一遭,她纤细的指尖深嵌掌心,极度清晰的锐痛中,才勉强稳住了心神,仍旧镇定站在原地。
她做出手足无措的模样,神态茫然且无辜,脱口的声音中,更是带着低怯的软糯,着实令人动容:“云姨娘,我没有,这个香囊,是我绣给刺史大人的,大人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对我有莫大的恩情,我只是想,想借此聊表心意罢了……我、我会好好听话的。”
说着,就认真摆好舞姿,开始用心去学。
仿佛真的只是在反省她方才的失神。
然,纵使她装的再逼真、再无辜,可那苍白的脸色、微颤的指尖,终究是显露了些许端倪。
云锦珊越看越觉得可疑,她斜眸睨了眼旁边的方脸嬷嬷,红唇勾起,冷声道:“方嬷嬷,你还愣著作甚?我刚才的话,你是没听见么?”
不论结果如何,她现在,都要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一个下马威——
呵,也不看看,自己究竟是个什么身份什么处境,就敢在她的面前摆起谱,浑水摸鱼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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