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琰将床头的那盏灯点亮,他目光寒凉地落在床榻间——小姑娘瑟缩地躲在墙角,凌乱的衣衫露出她的肩头与锁骨,墨发披散,细长白皙的脖颈此刻微微垂落,两只手缩在被窝里,目光躲来躲去不敢看他。
他坐到床沿,单手将云棠连同被子一起扯了过来,他扯开被子,直接拿出她的左手,看见她手上包着的一圈白布,眸光寒气森森:“不打算解释一下?什么时候弄伤的,为什么不和我说?”
云棠此刻也觉得自己笨,她还不如先前寻个借口骗他,床榻之间,他又不是那种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这不,刚给他碰到手腕,就发现不对了。
“不小心弄伤的?不是很严重。”云棠嗫嚅道。
“不是很严重?那为什么不告诉我?”李琰不打算让她把这件事蒙混过去,他抬起小姑娘的下巴,迫使她看向他:“傍晚时你召俞太医做什么了?是不是和你手腕上的伤有关系?”
云棠心中一叹,李琰太聪明了,她又觉得自己更笨了,还不如一开始就从实招来,省得现在被逼问。
“我、我想着我的血会不会有什么作用,所以就让俞太医取了一点……”
她比划着极少的一点,李琰面色却愈发难看。
他还未曾这么凶地盯着她,云棠被他看得委屈了,她鼻子一酸,眼眶瞬间湿了。
“我也是担心你啊,我也想为你做点什么,况且又伤得不严重,比起你忍受的疼痛,这又算得了什么?难道你要我看着你受苦,却只能束手无策吗?”
云棠越说越委屈,她一边掉着金豆子,一边拍开李琰的手:“我手都伤了,你还凶我,你以前从来没有这么凶过我。”
小姑娘先发制人,李琰原本还想训她胆大妄为,自作主张,被她一哭一委屈,只能无奈地揉了揉眉心,缓和下神色:“我没有凶你,只是你该与我商议一番,我是怕你疼,怕你受伤。”
“不疼的。”云棠声音还有些哽咽,她见好就收,看见李琰不冷着脸,又攀着他的肩头靠近他,在他耳边细声细气地道:“只是取一点血而已,我想为你做点事,真的不疼的。你别那样凶我,我会害怕的。”
李琰哭笑不得地戳了戳她的脸颊:“我瞧你现在是一点也不怕我了,我还一句话没说,就成了凶你的大恶人了,你看看你哪里有害怕的样子?”
“我都哭了,怎么不怕?要不是害怕,我又怎么会不敢和你说真话?”云棠振振有词。
李琰不急着与她争辩,他仔细检查了一下云棠手上的伤,确信只是个小伤口,这才没有继续计较。
他眼睫一掀,看见小姑娘正望着她,一双眼睛漫着水光,湿润润地望着人,眼尾还染着红晕,肩上的衣衫也未曾整理得很好。
他把她的衣袖放下,起身吹灭床头那盏灯,落下床幔后,小心着不去碰云棠的左手。
他将小姑娘抱进怀中,似笑非笑地回答刚刚她那句话:“那是因为我的棠棠是水做的,一碰就爱哭。”
再多的话只叫人堵在口中说不出来了。
云棠想,她刚刚应该哭得更凶一些的,这人果然做不成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第54章
不甘
是夜, 庆王府。
内室中弥漫着浓郁苦涩的药味,庆王端坐在床榻前,他手中端着一碗乌黑的药汁,拿着汤匙不紧不慢地搅了搅, 摸着碗壁觉得温度适宜, 这才将药碗递了过去:“母亲, 该喝药了。”
余氏一直看着儿子的动作, 她的目光并不慈善,反倒充斥着怨恨与不甘,她病了许久, 如今面色憔悴, 面容枯槁, 说话声音都嘶哑难听, 一出口还是往常那些训斥嘲讽的话。
“ 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盛夏天里也受不了凉气,比我这个妇孺还要脆弱,你自己先多喝些药吧。”
庆王习惯母亲的冷嘲热讽, 他依旧稳稳端着药碗:“儿子已经喝过药了, 近来母亲睡得不安稳, 喝了药才能睡得更舒服些。”
余氏最看不得的就是他这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她一股怒气涌上心头, 猛地挥手将庆王手中的药碗打落在地,手指着他训斥道:“我很早之前便与你说过,他们父子野心勃勃,若非先帝, 你父亲怎么会死?这天下本该是你父亲和你的!但你根本不听我的话, 还去帮李慕寒攻打北黎, 自己落得一身病,你的好堂兄却坐稳天下,他现在可还记得你这个堂弟?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蠢的儿子?!”
余氏说得太急,她身子本就不行了,厉声呵斥一番下来,止不住地咳嗽。
庆王神色依旧平静,他捡起落在地上的药碗,拍了拍母亲的后背帮她顺气,余氏一把挥开他的手,他面色依旧无波无澜:“儿子再去熬一碗药,母亲也该顾着些自己的身子。”
余氏冷嘲一声:“我这身子还有什么可顾忌的,说不定哪天眼睛一闭就再也睁不开了,可惜死前还要看着他们父子如何享受你父亲打下来的天下,我便是死也不甘心!”
余氏的声音不算小,但这院子前后能留下的人都是心腹之人,不该传出去的话一句也不会传出去。
庆王不再回应余氏的话,他端着药碗走出去,随意在廊下坐下,拿着扇子看着药炉上的火。
夜色深沉,庆王看着那处空落落的庭院,似乎看到多年前那个小小的跪在庭院中的身影。
少时他不懂母亲为何不甘心,屡屡与母亲顶嘴,母亲气急了就会罚他跪在庭院中,一跪几个时辰,母子两个谁也不肯先服软,关系如此僵着竟也过了十几年。
余氏那样的话他听过千百遍了。
当年先帝和怀恩太子跟随圣祖帝攻取天下,天下刚刚平定的那一年,怀恩太子和先帝外出遇刺,怀恩太子为救先帝而亡。
他的父亲是怀恩太子,若是没有那一场刺杀,现在坐在这个皇位上本该是他。
可惜世事无常,那时他的母亲刚刚怀上他,甚至没来得及将这个消息告诉父亲,却先得知父亲的死讯。
这么多年过去了,余氏还是不甘心,她许多次在他耳边说,这一切都是先帝的阴谋,是先帝野心勃勃,才苦心策划一场刺杀,让怀恩太子丢了性命。
余氏那般笃定,他也曾疑心过。
可是无论他怎么查,这件事都没有任何疑点,甚至那一众追随圣祖帝打天下的老臣都知道,怀恩太子和先帝手足情深,战场凶险,先帝也曾多次救过怀恩太子,若非要论恩情,他们兄弟也不知欠对方多少条性命了。
一次意外而已,偏这一次意外,夺走怀恩太子的命,夺走余氏皇后的美梦,令她发疯入魔。
她对唯一的儿子苛刻无比,她企图在他身上看到怀恩太子的影子,企图让她的儿子夺回本该属于他们的一切。
庆王想了许多,直到那一碗药重新熬好,他再次端了进去,只是这次他放在床头,没再多说什么。
余氏也没力气再骂,她还不想死,所以还是喝下了那碗药。
庆王等她喝完,端着药碗重新走了出去。
这药里有助眠的药草,余氏很快睡了过去。
庆王确信屋里不会再有动静,才缓步走回书房。
他走进书房,轻轻转动放在书架上的一个花瓶,书架朝着两边打开,他踏着木质的阶梯走到下面的密室,这里存放着一些军械,一个身着白色衣裙的女子正随手抬起一个弓.弩,她一转身,手中的弓.弩正对庆王。
庆王身后的侍卫立刻上前挡住,那女子轻声一笑,艳丽的眉眼向上挑了几分,她瞥了一眼庆王平静的神色,将弓.弩随手丢弃在桌上:“多年不见,王爷还是一如既往的镇定。”
这女子的相貌与中原百姓样貌不同,双眸深邃,眉眼间隐隐带着些许阴郁,但依旧不减她的美貌。
若有故人在,便会识得她是当今北黎王一母同胞的妹妹,曾经嫁予当今圣上的兄长,废太子李慕循为侧妃,后来李慕循谋逆,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跌落山崖而亡,甚少有人知道她被北黎王救了回去。
但庆王知道,因为是他帮助这个女子逃了出去。
庆王示意侍卫退开,他神色淡然地道:“多年不见,姬夫人还是在为李慕循守寡。”
姬梦岚面色一僵,她已经不知多久没有从旁人口中听见李慕循这个名字了。
“如今怕是也只有你还记得殿下了。”
“不一定,循太子的部下和前朝余孽屡屡作乱,若非太子出面镇压,百姓也没有如今的安康之日。所以应该还有许多人记着李慕循的名字,不过只记得是罪人。”
姬梦岚面色瞬间难看起来,她咬牙道:“王爷也认为殿下是罪人吗?成王败寇,对错皆由胜利者决断。殿下没有错,他不过是在争自己应得的东西!”
庆王听着,只觉得这话和余氏的口吻十分相似。
既是成王败寇,又何必如此不甘心?
当年姚皇后残害先帝子嗣,连累尚是太子的李慕循,给了李慕寒(皇帝)登基为帝的机会。
李慕循不甘心,联合前朝余孽意图谋逆,功败垂成,怨不得谁。
庆王不欲与她争辩,他问道:“北黎使者今日方进京,姬夫人迫不及待寻来,不知所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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