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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离后我选暴君 [强推] (三月蜜糖)


  细白的指尖攥着羊毫笔,眼眸幽冷,倏地看向一言不发的澹奕
  终于,他开了口,声音沙哑凄凉。
  “十一娘,是我对不住阿蓉,是我没有护好她,你有什么气,尽管朝我发,便是要我性命,我也绝无二话。”
  谢锳冷笑,不屑讥讽:“我阿姊的命珍贵,你这条烂命也配?!”
  眸光一转,再度望向官员中的女公子,她依旧面容如常,不卑不亢的站着,仿佛没有听到谢锳的刁难,不出头不冒进,只等有人替她分辩。
  澹奕捏紧了手,哑声道:“她叫司徒慧,是莒县司徒宏大将军的孙女,当初司徒大将军为保一城百姓安危,领军民上阵奋勇杀敌,最终为朝廷援军赶到争取了有利时间,然他失血过多,体力不支,最终没能救过来。
  司徒大将军的儿子亦在戍城之战死去,只留下慧娘一人,慧娘曾为我巡查治水提供法子,她虽为女儿身,却跟男子一般有所抱负。”
  谢锳强忍着怒火听他介绍,恨不能一刀将这两人捅了。他看似中肯的一番话,实则处处为了司徒慧辩解,生怕自己拿她出气,刁难苛责。
  只听了这些,她便能猜到谢蓉在澹家是如何出境。
  这样精明打算的女子,若要谋害谢蓉,办法多的是。
  谢蓉虽脾气和软,温柔性暖,可她也不是听别人讥讽几句便能做出自尽跳湖的人。换言之,期间定然发生了严重到她无法承受的大事,只能一步步绝望走到湖边,宁可死也不愿再活下去,满目满心皆是伤痛,会是什么事?
  谢锳扶着雕花大案,目光灼灼逼视澹奕。
  “阿蓉在世时,与慧娘关系极好,我知道你恨我,我自己未尝不恨我自己。”他深吸了口气,眼眶猩红,声音愈发沙哑。
  “可是你不能把仇恨牵连到不相关的人身上,十一娘,是我没能顾及阿蓉的心情,如果那夜我早些回去,陪她用了那顿晚膳,或许她根本不会死,千错万错我死也不能偿还,我...”
  他喉咙上涌,呕出一口血。
  谢锳仿若未见,余光扫到司徒慧,她似抬了下眼,又默默低下去。
  “如果可以,我会让你死一千回一万回,你放心,你总有机会。”
  谢锳冷冷说着,站起身来。
  “阿姊如今何处?”
  澹奕咽下腥甜,闭了闭眼喘息:“阿蓉葬在我澹家祖坟。”
  谢锳走到司徒慧面前,此时她躬身低头,谢锳与她同高,她身上有股沉檀香气,很淡,谢锳闻得出来。
  谢蓉惯爱佩戴沉檀珠串,好的串珠十分贵重,像司徒慧身上这股若有似无的香气,便是名贵檀香,而依照司徒慧的家世,本不该佩戴的起,即便是澹奕,若非钟爱,也不会把心思用在此处。
  谢锳管家时,曾送给谢蓉一条很是少见的沉檀手串,她非常喜欢,镇日佩戴在侧,道嗅着香气才能入睡。
  谢锳笑了下,随即凉声吩咐:“来人,卸了她的素簪!”
  澹奕震惊,尚未来得及开口,外面那两个黄门很是麻利的进来,一人攥住司徒慧胳膊,一人倏地拔下素簪,黑发顺势掉落,与司徒慧穿着的男装格格不入。
  “我不允许你给我阿姊戴孝。”
  司徒慧没说话,头低的更低,双肩在颤抖。
  在场人无不为之可怜,却也不敢帮腔,只道这小娘子甚是霸道。
  然下一瞬,更令他们吃惊。
  “澹大人,带我去澹家祖坟,我要挖坟,验尸!”
  如同给天捅了个窟窿。
  眼线来报时,周瑄忍不住蹙起眉,摆手示意吕骞暂停。
  “她没吃亏吧?”
  听见满意的答复,周瑄挥手:“那便由着她闹。”
  “陛下,谢娘子要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员同去,她要给谢二娘子验尸,此时人都到了澹家祖坟,谢四郎也从刑部抽身过去,您看,是否还需安排一番。”
  周瑄靠在椅背,揉摁发酸的眉眼。
  “不必,她自己有主意。”
  少顷吩咐:“让韩一刀去。”
  “是!”
  韩一刀是最厉害的仵作,三司难审难断的案子只要他出手,即便死了多年的骸骨,也能查出异样。
  吕骞欲言又止,周瑄瞥了眼,问:“想说朕是昏君?”
  吕骞俯身,道:“臣不敢。”
  周瑄收回眸色:“色令智昏,朕不是不知道,但她想要的东西,想做的事,朕就想看她达成,她不高兴不痛快,朕便不高兴不痛快。
  羡臣,你可明白朕的心情?”
  不以为耻,反放荡的觉得兴奋,高兴。
  因她在自己的羽翼下,像一只毫不讲理的小兽,横冲直撞。
  他简直太喜欢这种感觉了。
  吕骞慢慢抬起头,望见圣人眼中的光,不由重新低下,说道:“臣当真没有那么想,她怀疑谢二娘子的死有异,定有她的道理,微臣虽与她接触不多,可知晓她的秉性并非胡来之人。
  而这世上能让她奋不顾身做到此等地步的人,恐怕也只有谢二娘和谢四郎了。”
  他本想说,谢锳阿姊将死不久,心情必然郁沉难解,可想了想,又自知说来无益。圣人都知道。
  “羡臣,你可收到厚朴来信?”周瑄踱步到窗前,漫不经心问了句。
  窗外还在下雪,纷纷扬扬的雪片打在枝头,压得树梢沉甸甸的弯了根骨。
  “冬月收到一封,后来再没有了。”
  “哦?”周瑄拨弄着窗边的花斛,眉尾轻斜,“说了什么,可提到过朕。”
  自从何琼之被遣到边关驻守,除去例行公务的文书奏折,他从未私下写过信,总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他知道当初让他走,给他赐婚,两人生了嫌隙。
  他承认自己的武断,但不承认自己的错误。
  “回陛下,没有。”
  “哦。”
  周瑄渐渐敛起笑意,攥在身后的手收紧,年关将至,他没想好要不要调何琼之归京。
  澹家祖坟处于京郊一处不大不小的园子,因是冬日,又下了雪,沿途走来显得十分荒凉。
  在棺椁抬上来,谢锳摘下帷帽,眼眶蓄起泪水。
  说到底,她根本不能接受谢蓉死去的事实。
  她的一颦一笑,说话时清淡恬静的模样,唤自己“十一娘”时,总含着愁绪一般她怎么可能突然没了。
  澹奕捂着唇,又呕了两口血,沾湿帕子。
  他跪下去,双目死气沉沉。
  谢锳深吸了口气,道:“开棺。”
  谢蓉尸首保存完好,得益于天寒地冻,她又是跳湖身亡,从外观看,除去过分浮白的面孔外,她几乎没有变化。
  谢锳踉跄着,浑身发冷发抖。
  谢蓉似乎在笑,又像是在哭,微翘的唇给人一种鲜活的错觉。
  韩一刀上前,粗略扫了眼,便知符合溺死的症状。
  整具尸体尸斑呈暗红色,应该是溺水死亡后因周遭太冷,尸斑从鲜红变成暗红,其余皮肤发皱膨胀,白的犹如撒了层雪。
  韩一刀探身往下,观其口鼻,又见淡红色血样泡沫,便起身望向谢锳。
  她扶着棺沿,泪珠一颗颗往下掉。
  却还是抬头,克制着森冷回望。
  “韩大人,阿姊是怎么死的。”
  韩一刀瞥了眼跪在雪地里的澹奕,上前一步低声回禀:“谢娘子,谢二娘死于溺毙窒息,并非他杀。”
  仿佛在意料之中,韩一刀觉察谢锳并未有震惊或是怀疑。
  他心中暗忖,也不明白她究竟想要作甚。
  谢锳从头到脚看了遍,一股冷意自胸口窜开,让她几欲站不稳。
  她吸了吸鼻子,咬牙说道:“抬回大理寺,再验。”
  话音刚落,澹奕痛楚的抬起头,攥着鲜红的帕子质问:“十一娘,你疯了,你可知你这般做,是对阿蓉的不尊重!
  她已经死了,你再难受,也不该毁她尸首让她地下不宁,你...”
  谢锳斜睨过去,拢着衣领伸手覆在谢蓉的面颊,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真真切切告诉她,阿姊的确死了,再不会站在她面前,同她说笑,做她喜欢的果子,告诉她,十一娘,为自己去活。
  她咬着牙根,一字一句道:“我怎么了,我就是要查,查出来是谁害的她,谁便要千刀万剐,不得好死!”
  明眸沁血一般,恶狠狠瞪向澹奕。
  抬回去再验,便是要剖尸了
  大理寺的验尸房,韩一刀神色凝重,刀刃割破皮肉的声音一点点刺入谢锳耳中,她出了汗,眼前一阵一阵的晕。
  黄门给她搬来一把圈椅,刚放在身后,便见她扑通一下往后倒去,堪堪倒在圈椅上。
  他们吓得魂都快没了,圣人眼珠子似得宝贝,若在他们手上出了差错,回去便是有几个脑袋也担当不起。
  “娘子,不然咱们出去等吧。”
  谁能受的了亲眼看自己的阿姊被剖开皮肉,一点点查验。
  谢锳面唇发白,细密的汗珠黏在身上,她摇头,目不转睛盯着韩一刀的手。
  “还要验到几时?”她喉咙发痒,说完便剧烈咳了起来。
  韩一刀扭头,眉头紧蹙,谢十一娘看着纤瘦柔弱,可性子真是刚硬,便是个男子端坐在此处,看亲人被剖开也受不了,她倒能忍住,一声不吭,目光恨不能长在自己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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