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嘉,你想清楚,咱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清嘉心中鄙夷,心道你徐长陵也非什么好货色,一样通房美妾环伺,左拥右抱,又比宋星然好上哪里去?
如今觉得她新鲜,所以一副深情无匹的模样,待热情退却,一样弃她如敝履。
更莫说,他又不图宋星然感情,不过为他权势所谜罢了,安乐伯府的荣耀已及末日,不足半年便要抄家问斩,并无未来可言,如何比得上如今炙手可热,官运亨通的宋星然?
如此想着,也不觉得徐长陵可恶,反倒觉得他可怜。
但她习惯做戏,仍是装作委屈的模样,眸中蓄着眼泪,哽咽道:“我不许你诋毁他……”
徐长陵皱眉,觉得清嘉鬼迷心窍、冥顽不灵。
但美人嘤嘤而泣的模样仍有一番媚态,娇花照水一般,徐长陵压下怒气,又靠近几分,伸出手臂想要揽住清嘉瘦削的肩头。
但指尖未来得及触碰,“嘭”的一声巨响传入,二人转头望去,竟是怒气冲冲的祝清萍立在门口。
祝清萍,张兰修的独生爱女,被惯坏了,素来瞧她不顺眼。
祝清萍面色墨黑,凶神恶煞地盯着清嘉,咬牙切齿道:“祝、清、嘉!你果然是个不安于室的狐媚子,才来京城几天呐?竟勾搭上了长陵哥哥?”
祝清萍来此,还这般愤怒,其实清嘉也吓了一跳,但祝清萍的到来又恰好拯救了她与徐长陵独处的窘境,暗自松了口气,默默与徐长陵拉开距离,但面上仍装作害怕,将双眸瞪得圆圆的,摆着手,极力否认道:“我、我没有!”
“清嘉,你莫怕。”徐长陵低首,好声安慰她,但清嘉瑟瑟躲在一旁,拒绝与他接触,徐长陵以为她受了祝清萍的惊吓,也不再逼她,转而面对祝清萍,眸中闪过嫌恶,不悦道:“你来此处作什么?”
祝清萍冷笑,眼中怒火熊熊,几多不甘:“你不愿娶我,就是因为她么?”
清嘉愣了愣,梦中,或许她被拘于徐长陵后院,能接收的信息少之又少,竟不晓得祝清萍与徐长陵曾谈婚论嫁过。
仔细想想,张家从前兴旺,张氏与安乐伯的夫人,也算有些交情。
张氏为祝清萍与徐长陵议亲,倒不奇怪,不过清嘉乍然听见,竟觉得好笑。
您二位天造地设的一对,麻烦锁死好么?
但徐长陵对祝清萍似无爱意,显得不耐:“我不与你议亲,是因为我只把你当作妹妹,再说呢,那时清嘉都未到京城,你不要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地诋毁于她。”
“你还袒护她!”祝清萍双眸发赤,横眉竖目道:“她就是个狐狸精,长陵哥哥,你不要被她故作可怜的模样骗了!”
又扯着徐长陵的衣袖:“我才不要做什么妹妹,我们自小一道长大,青梅竹马,分明般配!”
徐长陵皱着眉,护着清嘉,深深地望了一眼祝清萍,了然道:“我原先不解你为何冷淡,原来是因为她。”
他叹气道:“你也莫要拿信国公做筏子了。”
“……”
怎么徐长陵的想法这般清奇?
清嘉没想到祝清萍闹了一场,竟又让徐长陵想左了,正苦恼着如何解释,祝清萍一挥袖,猛地将台上碗筷掀翻,发出乒呤乓啷的巨响,怒道:“狐狸精!”
清嘉见她发疯,将苗头对准自己,忙躲在徐长陵身后,场面一片混乱。
此处吵闹,宋星然自然也听得分明。
长亭楼本就是宋星然暗中搜集情报只用,只消动一动机关,便能将旁侧发生之事听得一清二楚,但窃听一事从来也无需劳宋星然大驾。
他今日破天荒有了雅兴,却是为了偷听人家那点小情小爱,才引得李炎一副看戏的姿态,笃定他与清嘉关系匪浅,调侃道:“你这风流韵事,还真是……复杂。”
宋星然垂着眼睫,神色很平静,似乎隔壁的狼藉与他并无关系,但李炎与他相交多年,自然晓得他已心不在焉。
忽然隔壁的喧嚣更甚,有癫狂的声音在骂:
“上不得台面的狐媚子。”
“不过小地方来的乡巴佬。”
“祝清嘉,你出身微贱,以为卖几滴眼泪便能配得上伯府世子了么?”
“……”
一声声愈发难听。
宋星然平湖似的神色终于起了一丝涟漪,他眉头微皱,抬了抬下巴:“吵得厉害,去解决一下。”
李炎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我?”
宋星然点头。
李炎抱着双臂,顿了几秒,十分不解:“隔壁,你认识?为何要多管闲事,诚然不是你的作风。”
宋星然表情淡淡的,和风霁月的清朗。
他饮了一口茶,才说:“吵。”
“我也觉得。”李炎将碗筷放下,淡笑着注视着眼前优雅品茶的公子:“那咱们换个地方吧。”
“……”宋星然挑眉,终于道:“我妹妹的女师傅,也算认识,举手之劳,能帮便帮了。”
宋星然调查过清嘉,也知道容城郡主的邀约,故此模糊说道。
“嗤。”李炎对他的说辞分明不满:“我倒是不知,几日不见,信国公竟成了大善人。”
他摸了摸下巴,又说:“我去帮她,杀鸡焉用宰牛刀,叫小顺子去便好了。”他顿了一顿,又调侃道:“你既与她相熟,你自去帮她好了,叫我作什么。”
“啧。”宋星然终于露出几分不耐,有些气急败坏地将手边的空杯掷向李炎:“叫你去便去。”
宋星然原想着,李炎身份贵重,帮一帮清嘉,也算替她撑腰,她那妹妹多少有所顾忌,往后也不敢这样过分地欺负她。
但李炎左右追问,自己竟罕见生了烦躁。
李炎唇角微勾,妥协道:“罢了。”
他觉得今日的宋星然分外有趣呢。
巴巴地听人壁角,见人被欺负了,还叫他去解围,也不肯露面,委实古怪。
小顺子推着李炎出去,他脸上的表情瞬间转淡,变成一副高不可攀、冷若霜雪的模样。
情绪崩溃的祝清萍显然没有注意到第三者的到来,拿起桌面上的葡萄向清嘉扔去,又被徐长陵屈臂拦住,他一挥袖,成串的葡萄便反弹飞走,落在了李炎身上。
葡萄的汁液迸裂,甜甜腻腻落在脖颈、腰腹,将矜贵公子的天青色的丝缎染成深紫,李炎看戏的心情顿时消失殆尽。
他面色铁青,身后内官声音尖锐地骂了一句放肆,继而慌乱地去掸李炎身上的葡萄残渣。
徐长陵表情一瞬间呆滞,很快便恭敬屈身,行礼道:“四殿下。”
第9章
眼前这位,坐在轮椅上周身都冒着寒气的贵公子,原是当朝皇四子,李炎。
清嘉便也错愕,怎么也想不到一场闹剧还能引来皇室公子的围观。
从前也听说,四皇子不良于行,性情怪异阴鸷,如今他被糊了一身水果渣滓,额角青筋乍现,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清嘉也吓了一跳,低头下跪行礼。
余光瞥见李炎推着轮椅缓缓迫近,行至祝清萍面前,眼神冷飕飕的:“你甚聒噪,再吵,便将你的舌头拔掉。”
祝清萍浑身一抖,应声跪倒在地,哆哆嗦嗦地求饶:“四皇子、饶命、饶命,民女知、知错了。”
李炎神色仍冰,毫不留情道:“小顺子,掌嘴三十。”
那位小公公应了一声,然后便抬起祝清萍下颌,毫不留情、劈里啪啦地扇在祝清萍脸上。
那清脆之声落在空旷的大厅,听得清嘉也觉得瘆人。
不过少顷,祝清萍白皙的面颊便高高肿起,她不敢放声哭,呜呜咽咽地卡在喉管,又被李炎斥道:“吵死了。”
祝清萍呜了一声,惊恐地捂着嘴,扶跪于地,再也不见方才气焰嚣张的模样。
徐长陵终觉不忍,求情道:“殿下,清萍年纪还小……您饶过她罢。”
“啧。”李炎不耐眼神在她与祝清萍身上横跳,反问:“你究竟是护着她,还是护着她?”
清嘉心道,这位四皇子管得真多。
大约徐长陵也这般觉得,愣了愣,没有回答。
“罢了。”李炎拂了拂仍觉粘腻的衣摆,挑眉望向清嘉,口气却很平和的:“你跪着做什么,起来罢。”
又突然和煦起来了。
清嘉十分莫名,但也乖乖听话。
李炎眼角下垂,不耐地扫了一眼祝清萍,皱着眉峰:“再不滚,便把你舌头拔下来。”
祝清萍瘦弱的身躯剧烈一抖,也不敢直起身子,半弓着背,缩在包厢边缘,极力压低自己的存在感,悻悻而走。
至门边,毒怨地剜了清嘉一眼。
这眼神可复杂。
明明是两个人一块的闹剧,从天而降一个四皇子,逮着祝清萍掌嘴,言行恶劣,而清嘉却被好言相对,换了谁心中能平衡?
这下祝清萍要更恨她了。
但清嘉也不理解,为何李炎对她们二人态度天差地别,直至他推着轮椅缓缓离去,也没想出个结果来。
在李炎走后,徐长陵也急忙离去,大约还是不放心祝清萍。
清嘉在一室狼藉中,重重地叹了口气:“听雪,咱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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