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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臣的戏精夫人 (李拾月)


  如今宣明帝年纪大了,又愈发奢靡,手上还没钱,手段发粗暴起来,对手下的人都苛刻,恨不得将他们身上的膏脂都搜刮出来,留自己享用。
  哪个当官的经得起细察?查出点猫腻,轻则失财,重则丧命。
  所以各个可劲巴结他。
  偏他又油盐不进,只对汪柏君网开一面,这汪柏君便成了江南系的代表,江南系的依仗。
  宋星然又挂起虚假面孔:“汪兄,你我同门,你若好好与我说,我不会拒绝,如今你将事情闹到我夫人跟前,叫我如何心平气和、毫无芥蒂地与你美言?”
  汪柏君抖了抖:“这……”
  宋星然一脸高深:“扬州的账,我是翻干净了,盐、铁、粮、漕、税,是没一处的帐堪看的,若叫圣上知晓,必然震怒。”
  他了然一笑:“我想,大约江南道各地,情况大差不差,我只消稍稍一查,也能寻出端倪来。”
  宋星然笑了,似乎满面和煦,汪柏君却更怕了,他脊骨生寒,膝盖发软,几乎就要站不住,扶在门框上,面色铁青。
  还妄想着打感情牌:“老师是极关注江南事务的,自我来了徐州,常会写信指点一二,宋兄你看……”
  宋星然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上次问他与陆云卿可有交集,又说只有节日问候,如今又反口。
  但难说是为了攀关系还是……
  但他默默记下了,待日后再查。
  此刻,宋星然掩过心中疑思,挂起假面,弯着唇,略俯下身,拍了拍汪柏君的肩膀:“汪兄放心,看在老师的面子上,我总会看顾你,只是……”
  汪柏君追问:“只是什么?”
  宋星然挑眉,笑着提点:“下半年巡查,你们将账平了便好了,多缴些税,将陛下他老人家哄一哄,此事便算过去了。”
  汪柏君若有所思。
  少顷,才认真地,作揖以谢。
  宋星然敲打完汪柏君,回到正厅时,只见清嘉一脸恍惚,水杏眼中皆是空洞,叫人见之生怜。
  清嘉听见宋星然脚步声,讷讷抬起头,又见汪柏君已无踪影,心知他已被宋星然打发走了。
  外人不在,好肆无忌惮地演戏。
  清嘉两弯柳眉微蹙,流露出无限的哀愁来,眨了眨眼,滚出泪来,委屈道:“夫君真是欺人太甚!”
  语毕,她便噌地起身,捂着帕子跑了出去。
  宋星然咬牙,又骂起那不长眼的汪柏君,跟在她身后追。
  清嘉坐在那紫藤架子下,嘤嘤而泣,粉面满是泪痕,一双眼又红又肿,十分可怜。
  宋星然心忽地被攥了一下,有些疼。
  他叹了口气,在清嘉身侧坐下,张臂要去抱她,又被她挣开,她抽抽嗒嗒道:“别碰我!”那哭音又愈发悲痛起来。
  宋星然颇觉头大,既心疼,又无奈,还委屈:他也是被汪柏君栽赃,昨夜还受了好大的苦!回家都觉得自己一身肮脏,在水里泡了许久,皮都搓红了,才敢回房抱着她睡的。
  但此刻也只能无力地解释:“夫人误会了,我并未碰过她。”
  清嘉心里冷笑。
  合着昨夜一身脂粉气,都是假的不成?他若算干净,天底下便没有脏的男人了。
  但清嘉并非气这个。
  他在外花天酒地,风流快活,这都没有问题。
  但要在她生下嫡子前收房,就是不行。
  清嘉发作道:“是清嘉哪里做得不好么?才成婚没一年,夫君便整日想着要往后院塞人,先有那花魁曲烟波,如今又来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粉头,夫君真是……”
  “……我没有。”苍白又无力。
  清嘉哭得很大声,嗓音都哑的。
  豆大的泪珠滴在宋星然手背上,滚烫,宋星然心也像被烫得发疼,搂着她纤弱、又哭得瑟瑟的肩,低声地哄:“我不想纳妾。”
  清嘉吸了吸鼻子,哽咽着哭诉:“你骗人。”
  宋星然平素巧舌如簧的一个人,在哭泣的妻子面前彻底乱了阵脚,扯着衣袖,小心翼翼地与她擦泪,又见布料晕了斑驳的水痕,无奈起誓:“清嘉,我不会纳妾的,我只要你一个。”
  清嘉听见他郑重的许诺,倏然愣住,但她哭得太用情,一时还停不下来,抽抽噎噎,呼吸都七零八乱,更显得凄惨。
  她埋头钻在宋星然怀中,闷闷道:“我……我当真了,夫君不许诓我。”
  清嘉才不会当真。
  一时半会的诱哄之言,没有印契、没有凭证,是做不得真的。
  但能让宋星然软下身段,说出这番话,已然够了。
  他还算是个守诺之人,保证不了长期,他能有短暂消停,也够自己站稳脚跟了。
  清嘉缩在宋星然怀中装委屈,却忽然听见一道认真的声音:“你这个坏人!”
  清嘉抬起濛濛泪眼望去:竟是林彦安。
  他巴在墙头,龇牙咧嘴地冲宋星然挥拳。
  不过顷刻,他已从矮墙上蹦了下来,疯跑上前,一圈抡在宋星然面上。
  作者有话说:
  宋狗:自以为很守男德一男的
  咱就是揍他!!狠狠滴揍他!!


第46章
  宋星然没有防备,硬生生挨了林彦安一拳,白璧似地面皮上瞬时一道青红痕迹。
  林彦安是飞身冲上来的,带着冲劲与蛮力,打得宋星然往后仰倒,趔趄两步才堪堪站定,反应时间,林彦安又是一拳招呼在他腹部,然后便生将他扑倒,按在地上毫无章法地乱打。
  宋星然狼狈着去闪,瞧见林彦安眸中似闪着火苗,腾腾地烧在他身上。
  没头没脑受了人打,宋星然也非什么好性子,他心底一沉,压抑了一日一夜的怒火浑然都倾泻出来,一把纠过林彦安的衣领,照着他心口也狠狠挥了出去。
  林彦安吃痛,却更恼怒,他原来便是一根筋的执拗之人,见清嘉受欺负,已然将宋星然当作仇敌,手下更是拳拳到肉。
  二人扭打在一处,踉跄着往身后的花架子倒去,地上的花盆劈里啪啦被撞得粉碎,红花绿叶摊在地上,黄泥沙土淌了一地。
  清嘉在一旁干着急:“别打了!”
  二人充耳不闻,仍是龇牙咧嘴地互殴,清嘉听得心惊,又见他们脸上俱挂了彩,尤其是林彦安,脸上青紫肿胀,唇角都溢出血来。
  林彦安未习过武艺,只有一身蛮力,凭着毅力在挨打,清嘉生怕人被打坏了,只好战战兢兢冲上去,试图拦在他们中间。
  但他们都杀红了眼,浑然没注意到她,宋星然一抬手,竟失手将清嘉推在花架子上。
  他力气没有收敛,生生将清嘉推开一丈远,架子上的盆栽劈里啪啦砸了下来,又打在清嘉身上,清嘉后背火辣辣地疼,她咽呜着趴在地上,身上覆了一层碎瓷与砂土。
  宋星然与林彦安都懵了,呆怔在原地。
  林彦安回过神来,表情愈发狰狞,又是重重一拳冲宋星然下颚挥去:“你王八蛋!”
  宋星然堪堪闪身避过,只想着去看清嘉,一腔怒火也冷却下来,扳住林彦安肩膀,向他身后反剪,将他按在原地:“住手!”
  林彦安的情绪便好似烈火烹油,越发沸腾,止也止不住,他狞然一咬牙,眼角青筋都暴起,怒喝一声,后脚反踹,一脚踢在宋星然心口。
  宋星然“嘭”声,撞在花棚的支柱上,竟将柱子生生撞断了,紫藤花架轰然塌了一半,发出剧烈的声响来。
  宋星然从地上爬了起,身上带着凌乱残碎的枝枝蔓蔓,他终于不耐,一把捏住冲上前来、理智全无的林彦安,大掌卡在他脖子上,将他整个人反剪在地上,再无挪腾的余地。
  此时宋谅等人才急匆匆赶了过来。
  宋谅将汪柏君送走,见宋星然追着清嘉进了院子,凭借以往的经验,便只在外头守着,远远未靠近,谁能想到突然挑出了个傻子,还与宋星然扭打在一处,闹得花棚子都塌了,阵仗这样大,一时竟愣在原地。
  宋星然喘着粗气怒喝:“都死了么!”
  这时宋谅才带着人一哄而上,将狂躁的林彦安捆住。
  钟嬷嬷方才与听雪在房中闲聊。
  昨夜宋星然阵仗闹得老大,钟嬷嬷忧心得彻夜难眠——小夫妻日日如胶似漆,眼见就要回京,竟莫名其妙闹了起来。
  听雪与宋谅相似。
  她亦是见夫妻二人在紫藤架下说话,远远瞧着又抱在一处了,心知定是冰释前嫌了,所以才赶着去与钟嬷嬷报喜。
  二人还笑呢,说小夫妻虽然赌气,但到底是新鲜时候,昨夜姑爷还回房睡了,早晨又拒了旁人塞来的女子,正是床头打架床尾和。
  窃喜时却陡然听见一声轰隆巨响,赶到时,却见花架子也倒了,宋星然一身挂彩,面色阴沉,清嘉还趴在地上,狼狈无比。
  钟嬷嬷忍不住惊呼一声:“天爷呀!这是怎么回事?”
  宋星然将清嘉横抱起来,才发觉清嘉手心都被那些碎瓷划了许多小口,阴鸷道:“去请大夫来。”
  清嘉其实已经缓过来了,见他将林彦安扣下了,一副要从严处置的模样,忙抱着他的脖子撒娇:“夫君,你身上疼么?”
  宋星然垂下眼睫,低沉而无奈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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