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月光恰到好处地被云层掩住,漆黑一片的庭院中,只有一双相拥的人影。
清嘉觉得自己的嗅觉与触觉被无线调动起来,浑然被他包裹侵袭,躯体内奇异的躁动也都腾然升起,扭着身子唤夫君。
宋星然的桃花眸愈发深暗,像风雨将来的海面,低沉地喘息几下,将人拥了回房。
自清嘉被人下了药那一回,宋星然都没有再碰过她,一是怕她身体犹虚,二是也确实忙得似个陀螺。
如今便好似烈火燎原一般。
二人相拥着,甫一踏入房中,清嘉便被他抵在窗台上,修长的手指在如云的鬓发间一划,簪子啪嗒落在地上,青丝如瀑倾洒,那薄薄的披风也被男主人揉皱了,嫌弃地扔在一侧。
因中秋赏月,窗户未闭,清嘉被他一推,身子探出了窗台,危险地卡在空中,迷乱中恰瞧见云层中半遮半闭的月光,凉薄的月影罩在身上,是冰的,眼前人吐息炙热,又是滚烫的。
随着云层翻涌,清嘉觉得自己感知也似飘渺,一时如在云端,一时又被宋星然狠狠拽落。
落差太分明,她咬着唇,低声地啜泣,抑制不住地发出凌乱的尖叫,胡乱地扯着宋星然垂落的发丝:“你放过我罢。”
“嘶——”
头皮的痛感更牵扯出更多的刺激,宋星然抬起头,吻了吻她柔软的腮,声线又哑又闷:“唔,放不了。”
清嘉生怕自己要摔下去,只有一双手臂勉强还能用力,挂在他脖子上,但扛不住时间流逝,她臂弯发酸,身体又胀,不由低声哭了出来,眼泪从眼角垂落,又坠在他肩窝。
宋星然听了,缓了下来,见她娇憨无助的模样不自禁笑了,在她耳畔低语:“长夜漫漫,人月两团圆,如此才算过节。”
他滚热的呼吸喷薄,笑容蛊人,但清嘉只觉得难挨,拥住停在她身上的一窄腰,哀求道:“夫君,咱们今日还不曾吃月饼呢——”
宋星然才发泄了一通,通身热血尚未冷却,草草收拾一番,正准备抱起清嘉回去,听见她细细弱弱的声音,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无奈地揉了揉她的红唇,又恋恋不舍地香了几口,良久才逼着自己偏离稍存,急促的鼻息又喷薄在她面颊,喑哑道:“吃什么饼?”
清嘉妄图转移火力,软绵绵地拍了下他的胸口,撒娇:“人家饿了嘛。”
宋星然对她的撒娇是全无抵抗,何况在此刻旖旎的时分,虽然不大愿意,还是搂着她来了桌前,将她放在自己膝头,才往她口中喂了块月饼。
清嘉原本便嗜甜,又被他折腾的确实损了不少力气,竟一口一口吃得很开怀。
宋星然见她眼睫都湿透,挂着几滴细小的泪珠,在光洁的脸颊上投射出细微的光晕来,显得无辜而稚气,越发想让人......欺负。
他心里软成一片,又忍不住生出邪恶的念头,盯着清嘉望了好一会,终于轻轻掐住她的腰,与她额角相贴,声音喑哑:“让我尝一尝,甜不甜......”
此后那个“甜”字已非常细微,尾调甚至是隐约的水声,宋星然抢了清嘉口中那小半口月饼,连着人一道细细地品尝。
清嘉被他滚烫的气息烘得周身温温热热,也任由他施为。
第89章
中秋后,皇帝竟迟迟不曾动作。
他如今身子骨瞧着尚好,但李炎心知肚明,老皇帝如今不过朽木一样,外表蒙着新刷的树皮,风雨一磋磨,便要倒下。
但怪异的是,皇帝对贤妃与李景竟不见疏淡,也未贬谪陆云卿,幸而如今不再吵着要立储,只是仍旧惫懒,将许多事都交由李炎打理。
这日,贤妃仍旧按点与皇帝奉药。
皇帝午睡才醒,一睁眼看见贤妃端坐在床边,她面容沉静,目色深沉,手边还放着一碗药,见他醒了,嘴角扯出一道柔和的弧度,端着药碗行至他身边:“陛下,该喝药了。”
近来他苏醒后,都会头疼难以遏制,似有千百条蠕虫在颅内转来转去,啃食自己脑髓一般,细密难忍。
他盯着眼前自己宠了近十年的女人,倏然觉得周身骨冷,她的笑意是假,端着一碗毒药想要害他姓命,甚至无法遏制自己的厌恶,一把将她推开,怒斥道:“滚——”
老皇帝虽病弱,无意识中却用尽了浑身的气劲,贤妃猝不及防,连人带药都倾翻在地,那御瓷的药碗跌了粉碎,嵌在贤妃手心淋漓出一片被药稀释的血。
她咬牙,泫然欲泣:“陛下,您这是做什么呀......”
皇帝呼出几声浓重的浊气,才将自己的梦魇驱走,他揉了揉额心,寻回了清醒,忍着心中的不适:“来人——将贤妃扶起来。”
皇帝脾气大,这些年并非未曾向贤妃发过脾气,但她眼泪一撒,皇帝十有八九都会好言哄劝,如今却,连亲自搀扶她都没有了。
这不对。
且他的眼神,虽已极力装作温和,但终究有层阴翳的底色,甚至叫她瞧得瘆得慌,总觉得这老东西阴森森的。
其实,在皇帝说要杀王子尘之前,贤妃对他的感情仍很复杂。
他对她专宠多年,对李景也是真心实意的疼爱,即便她心爱着陆云卿,也对皇帝心坏愧疚,更动过偷偷与他将毒都停了。
如今倒是感谢自己当时的狠心了。
两个人眸光都有些闪躲,皇帝蹙着眉,神色始终不见开怀,贤妃察言观色,于是先告退。
皇帝揉了揉额,叹息一口瘫靠在引枕上,连话都懒得多说一句,只是摆了摆手,竟连扫都不扫一眼她手上明晃晃的伤口。
离开时,贤妃捂着流血不止的伤口,望向风云翻涌的天际,蓦然涌起心慌,她偏头问:“景儿呢?”
“在英华殿念书呢。”
念书。
那就是与陆云卿呆在一处。
陆云卿是皇帝为李景钦点的老师,外臣又入不得内宫,二人平日便在英华殿授课,她此刻仿佛入了魔障似的,一心想要见着他们,径直往英华殿的方向赶去。
“娘娘,咱们先换将衣裳换了吧。”
“......”
大宫女苍楠的关怀之言,她一句都没有听进去,不多时也赶到了英华殿。
在门前,她望着高高的匾额,又恍惚了一阵。
为了避嫌,她很少踏足此地,极少的几次都是皇帝一道陪着。
如今她孤身来此,浅浅的一道门槛,她竟需要鼓足极大的勇气,才垮了过去。
“娘娘——奴婢晓得您受了委屈,但——”
苍楠还在旁劝着。
她是陆云卿安排在贤妃身边照顾的,最清楚二人之间的爱恨纠葛,从来都替他们遮掩办事,更是不赞同贤妃的莽撞之举,这么些年都忍了,如何这一时半会便放纵了。
贤妃回眸,深深地凝了苍楠一眼。
她本来七上八下的,却在受阻的一瞬生出了莫名的勇气,大大跨了一步,往英华殿书房去了。
为什么不能?
她不过想看一眼自己的情郎与儿子,为什么要万般委屈?
书房门前守着小黄门,见贤妃神色阴沉地冲了过来,也不敢阻拦,默默偏开身子,听见“哐当”一声响,连眼睛都吓得闭上了。
陆云卿正与李景上课,贤妃倏然闯进,将李景吓了个激灵:“娘——你怎么?”
陆云卿倒还淡定,只是微微睁大的眼眸暴露了些情绪,他眉心微微皱着,扫了一眼浑身狼狈的贤妃。
她手上有道明显的伤,还带着未干的血渍,华贵的衣裳也皱巴巴的,隐约有些潮湿的印记,发髻略有散乱,步摇上的鸾鸟叮当摇晃,似足了主人七上八下的心境。
他也想去看看她的伤势。
但如今还在宫里。
陆云卿隐忍地咳了一声:“娘娘怎么来了?”
贤妃听见他的声音,更是委屈和难过汹涌而至,眼泪瞬时便漫上眼眶,她极力地忍耐,憋得一双眼又酸又涩,才用浓重的鼻音嘱咐李景:“景儿,娘有话要同你老师说,你先下去歇一歇罢。”
李景下意识觉得这两个人不该有什么话说,但贤妃脸色太差,他并不敢违逆,只迟疑地问陆云卿:“师父......”
陆云卿笑了笑,在他肩膀轻轻拍了下,云淡风轻的:“无事,近来殿下功课有些懈怠了,大抵娘娘是从陛下那处来的,想要与臣聊一聊您的课业罢了。”
这话才消弭了李景的不安,他回眸望了一眼遥遥相对的陆云卿与贤妃,终于领着小黄门离开了书房。
他们离开时,并没有将门带上,毕竟孤男寡女,不好闭门共处。
几乎是李景脚步声消失的瞬间,贤妃便如乳燕一般扑入陆云卿怀中:“云卿......”
陆云卿身体僵了下,迟疑了一阵,仍拥住了瑟瑟哭泣的贤妃,无奈又温柔的:“阿和,可是受了什么委屈么?”
贤妃揪着陆云卿身前的衣衫,哭得难以自抑,她心中蓄着许许多多的疑虑,深藏着许许多多的期盼,千言万语只化成了一句哽咽:“我们、我们何时才能相聚?”
贤妃对陆云卿而言,算得上是个意外。
他自忖是个冷心冷血的人,当初将她买回来,是见这小妮子有几分灵性,他又恰逢孤寂落寞的时分,权当买个小雀儿逗自己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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