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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美人娇养手册 (卿潆)


  她揉一揉额角,已记不起来方才那怪诞又没有端由的梦境。
  出神间,忽然听到笃笃两声叩门。
  外头宫婢通禀道:“王妃娘娘,康乐长公主来寻您一道叙话。”
  谢青绾嗯了声,便瞧见顾菱华推开厚重木门。
  见她要起身相迎,忙道一句“皇婶不必见礼”,便反手掩上门倒一句不必见礼,在茶案另一侧落座。
  她冠服华美迤逦,张扬又明艳。
  谢青绾吩咐翠羽替她斟茶,嗓音仍旧温和:“外头风冷,暖一暖手罢。”
  顾菱华捧着茶盏:“皇婶觉得康乐今日的献词如何?”
  谢青绾支颐想了一瞬,神情认真地评价道:“真情动人。”
  她凑过去,附在顾菱华耳边低声告诉她:“看了再下边献词时,我瞧见太后娘娘眼眶有些红。”
  顾菱华搁下茶盏,将被茶水暖热的手心贴在自己冰凉的两颊:“那便好,我在寒林寺写了许多天呢。”
  她忽然问道:“皇婶,听闻陛下近来有恙……”
  谢青绾按了按她的手:“殿下已然在查了。”
  顾菱华听罢她细声宽慰,却仍旧松不开眉尖,忧心忡忡道:“陛下即位时便诸多不顺……”
  她是燕太后长女,与小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姊,忧心切切倒是常事。
  谢青绾将一众侍候的宫婢屏退,方才道:“康乐不是为陛下求了平安符么,只要用心至诚,想是不会差的。”
  顾菱华被她安慰住,心下有了一点寄托:“待陛下痊愈,定当为寒林寺的佛祖们重塑金身。”
  开宴时内侍照例来引她入席,场面比之今晨献贺时更为宏大,近乎是半个阑阳城的贵女都齐聚于此了。
  才至殿门,侍尖已尖着嗓子朗声通传道:“摄政王妃入殿,康乐长公主入殿——”
  席中众女眷纷纷起身见礼。
  上首空置,燕太后尚没有入席。
  谢青绾在次席落座,嗓音清亮道:“不必拘礼,快都起身罢。”
  大约是因着她鲜少露面,席中不少目光若有若无地朝她投来。
  谢青绾镇定自若,还未开宴,便已盼着散席。
  燕太后驾临时气氛正热络,女眷们纷纷献了贺词,在礼乐中开了宴。
  饭罢众人陪同燕太后一道,往御花园南苑梨花亭去观戏。
  谢青绾心下有了掂量,杯中果酒只沾了小半,微醺时步子更慢一些。
  梨花亭虽以亭命名,却是画舫一般木筑石砌的亭台水榭。
  阁楼绕水榭中央高而广阔的戏台而建,白玉石栏雍容华贵,立于露间恍若众星拱月。
  戏听了小半,谢青绾借故更衣出了梨花亭。
  御花园山石环绕,细风清凛吹皱了青石白鱼的浅潭。
  她俯身照见头上玉冠,池底倒影晃动不休。
  猝不及防间一条手臂横腰揽过,一把将她带至环绕的山石之间。
  谢青绾近乎是在男人揽上来的同时分辨出他的气息。
  她后背抵在微凉的河石上,仰头果然瞧见熟悉的眉眼:“殿下。”
  眼巴巴的。
  顾宴容抵得极近,似有若无地闻嗅她下颌与纤颈,呼吸变沉,鼻音渐显:“嗯。”
  谢青绾像是有了主心骨,依靠在他怀里倾诉道:“今日心神不宁的。”
  顾宴容将她纳入袍间,虽有侍从守隔在外,却到底是在步履不绝的御花园中。
  他显然很懂得怎么哄她,掌心轻按着她后心,肩腰暗蕴力量,稳如巨木:“跟着去玩便是,晚间来接绾绾。”
  谢青绾用力点头。
  他似乎冗事缠身,见过面哄好了人便将谢青绾送回梨花亭去,缓步出了御花园。
  谢青绾在水榭的阁楼间伴着咿咿呀呀的戏腔睡过一觉,再醒时天色已暗,四面宫灯辉明。
  今日天阴,黑得格外早些。
  阁楼外阴风大作,飞沙走砾。
  燕太后遣散众人,宫人便为她取了纱笠与斗篷来。
  谢青绾记挂着他要来接,碎步往梨花亭外而去,却没能寻到人。
  她神情落寞了些,身侧侍候的翠羽问道:“王妃娘娘,可是在等着甚么人?”
  谢青绾颔首:“再等一等罢。”
  他政事冗杂,兴许不过是一时被绊住了脚。
  于是这一等便是许久,谢青绾守在阁楼间听风打窗沿,看天上浓云和明灭宫灯。
  直至晚膳,却都不见人来。
  翠羽再次劝道:“王妃娘娘,外头眼见是将有一场暴雨,再等下去只怕雨中难行啊。”
  句句在理。
  谢青绾等得有些乏倦,只好由她虚扶着缓缓回了临山殿。
  侍奉的一众宫人不知缘何尽皆不见了踪影。
  殿门虚掩,不见光火。
  内侍掌着灯道了句奇怪,轻手轻脚地推开了殿门。
  光火泄进来,她借着微末的灯影看清了正殿之上,端坐着黑袍墨冠的一个人影。
  “殿下?”
  宫灯映清了他摄人的五官。
  这二位一贯蜜里调油,内侍见状已极有眼色地退了出去,顺带将殿门紧紧掩上。
  谢青绾举着灯将案上烛台点着,被他漆黑的目光牢牢锁住。
  似乎与平日里不大一样。


第54章 失控 ◇
  ◎她的回应赋予他意义◎
  像是好整以暇的、静待猎物走近的目光。
  有浓郁的攻击性。
  谢青绾被他盯得有些发凉, 搁下宫灯眼巴巴地凑过去:“殿下。”
  她来牵他的手,垂头丧气的,像是霜打的一朵小小的花:“殿下怎么没有来接我?”
  语气委屈又可怜:“是殿下忘记了么?”
  静默如磐石的男人终于缓缓有了动作,覆着薄茧的指腹擦过她紧阖的、脆弱的眼, 落在下颌。
  谢青绾仰头给他碰, 闭着眼睛朝他怀里钻。
  他坐着, 谢青绾便坐到他腿上来,还要他手臂圈着环着好生将她抱紧。
  倾诉道:“梨花亭好黑的。”
  却全没有留意, 那只曾染血无数的手描着她下颌流丽的线条,不紧不慢地握上她的咽喉。
  谢青绾明澈黝黑的圆眼明若御花园那座白石浅潭, 倒映着烛台和他危险又残忍的神情。
  她眨了眨眼, 攥着他衣袖仰头道:“殿下……”
  掐在咽喉上的手骤然收紧。
  他手指修长, 近乎能够完全环住她纤细又脆弱的脖颈, 又在她不可置信的目光里缓慢收紧。
  谢青绾被他按在怀里挣脱不得, 断断续续地唤着:“殿下。”
  顾宴容俯首贴过来,鼻尖近乎碰到她侧脸, 用一种她从未听过的口吻审视道:“好大的胆子。”
  他慢条斯理,像是在享受生命流逝掌心一样:“他派你来的?”
  谢青绾扑簌掉下眼泪来, 攥着他的手腕竭力呼吸。
  她说不上话, 只觉得顾宴容像是要扭断她的脖子一样。
  他要杀掉她吗。
  谢青绾浑身战栗, 恳求一般仰望他的眼眸,落下来的眼泪烫得惊人。
  浓而卷长的睫羽打湿成缕,带着楚楚可怜的水汽。
  分明是被他一手掐在命门,却仍旧攥着他衣襟不肯松开, 连挣扎的力气都小得几近于无。
  他不知缘何迟迟不肯发力, 扼在咽喉的手像是把玩珍贵的瓷器一样, 放任她急促地小口呼吸。
  她害怕得像是要晕厥一样, 眸中极度不可置信,连啜泣都没有声音,却定定凝望他。
  眼睛雾蒙蒙的,只盛着他一个人的倒影。
  砸下来的眼泪烫得他松手,垂眸,看到属于他的、不可控制、不可掩盖的一团隆.起。
  谢青绾被他松开,立时急促地呼吸着新鲜空气,一时顾不上思考,只想要远离这个危险的源头。
  才一挪动,霎时被一只手臂强势揽过来。
  顾宴容在她又惊又惧的目光里缓缓低首,尝了尝那张莹莹润润的唇:“叫甚么名字?”
  他把她忘掉了。
  谢青绾怕得要命,一时想不通其中缘由,只好摇头道:“殿下,我去请御医来好不好?”
  顾宴容拇指指腹按在她唇上,重复道:“叫甚么名字?”
  她努力镇定下来,藏着怯意如实答道:“叫,谢青绾。”
  男人缓慢重复了一遍,问她:“哪两个字?”
  “绾雾青丝弱,牵风紫蔓长。”
  顾宴容于是如同奖励一样吻嗅她的瓷白的纤颈。
  他半阖着眸子,极尽冷隽却又极尽靡欲。
  谢青绾似乎格外脆弱一些,颈侧的指印隐隐开始泛出青紫来,约摸是已经积了淤血。
  他轻抚那片淤痕,钳在她腰间的另一只手缓缓拨散了她王妃仪服上蝉翼一般细细的薄带。
  男人屈起的指骨沿着她颌线一点点描绘:“谁点了你来的?”
  他意味不明地哼笑:“怎么这么会挑人。”
  谢青绾缓缓意识到甚么,假作乖巧地在他手心里仰起脸来:“殿下可知,如今是何年月?”
  顾宴容像是看透她的心思,却全不在意,甚至擒纵随性地顺着她的话题答道:“天启二十四年。”
  饶是谢青绾有些心理准备,还是被“天启”一个年号震在原地。
  天启二十四年,眼前这位令人闻风丧胆的杀神亦不过十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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