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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美人娇养手册 (卿潆)


  谢青绾示意他去瞧案上摆着的青瓷盏:“来为殿下送些宵夜。”
  是她平素一贯很爱的蒸酥酪,上头淋着花做的蜜炼。
  顾宴容便垂首亲昵地夸过几句,拿起被她搁置在一旁的巾帕:“过来。”
  谢青绾由芸杏素蕊侍奉惯了,下意识按住他的手道:“这样的琐事,传阿蕊来便是了。”
  顾宴容隔着巾帕不轻不重地揉过她耳侧,微侧着俯身而下:“传谁?”
  眸色浅淡,却令谢青绾无端察觉出一点危险,她立时撒开按他的手,模样乖顺道:“谁,谁也不传。”
  顾宴容细致地替她擦净了长发,埋下来嗅到她发尾的香,用以擦发的棉帕宽宽大大地盖在她头顶。
  他浅淡又寻常地吻下来。
  书房灯火很亮,照得清他鼻梁与低敛的一双眼,笼着漆黑的雾在她面前无限贴近。
  偏偏又是温淡平和的唇瓣相贴,绵绵轻吮。
  谢青绾一时有些呆住,温顺地仰起脸来。
  因着御风,她披了件温厚密实的明雪锦缎外袍,滑落时的声响都是沉闷而略显厚重的。
  他手上动作悄无声息,冷气侵袭时谢青绾才终于回过神来,慌忙护住腰侧不知何时散开的系带。
  她望着云水丝绸质地的带子绕在顾宴容指缝间,一时懵住不知如何反应。
  顾宴容已握住她的肩膀,目光在辉辉灯火中缓缓下移。
  谢青绾又冷又怯地想要再将外袍披起拢好,被他先一步牵制住了手。
  他忽然没头没尾地问道:“绾绾送来的夜宵,自己尝过么?”
  那碗热气氤氲的蒸酥酪。
  谢青绾很轻地应了声,听他接续抛出了下一个问题:“甚么味道?”
  她如实答道:“百合。”
  谢青绾最爱的是金桂的蜜炼,私以为与这香醇的酥酪最为相配。
  顾宴容缓缓道:“绾绾分明最喜欢金桂与之相配,可无论回门、上巳出行还是今夜来送的夜宵,但凡你我一同享用,便必定取百合辅之。”
  他嗅到单薄衣料下难以掩盖的花药之息,耐心教引:“这叫合百岁之好,敦睦夫妻之伦。”
  “我们合该如此。”
  新改的药方还需一月才能换用,他恪守着不去动她,可至少该有一点甜头了。
  谢青绾缓缓蜷起来,睫羽下水莹莹的圆眼忽闪:“这是旁人的想法。”
  顾宴容流转的目光顿住,淡淡哦了一声,绕在他手指上的带子没有松开分毫:“我的想法不是很早就告诉过绾绾了么。”
  他抬起一点眼睫,瞳仁漆黑:“绾绾不记得么。”
  谢青绾被他盯得更生出怯意来,正要嗫喏说记得,忽见他沉沉俯身,很近地重复道:“喜欢绾绾。”
  连最亲近的祖母与母亲,都只循着阑阳城传统叫法唤她一句“阿绾”。
  他却这样亲昵地唤她,又贴在她耳边毫不吝啬地说喜欢。
  是像她喜欢那只绒面软枕一样,恨不能揉进怀里,时刻贴身带着的那种喜欢么。
  可那只软枕被顾宴容夺了去再没有还回来,谢青绾却并不很伤心。
  素蕊会为她缝只一模一样的来。
  谢青绾有些落寞地想着,她丢了,顾宴容也会找一个一模一样的回来么。
  “软枕?”顾宴容听到她细细的嘀咕,语意不明地重复道,“绾绾会对自己的软枕有这样的念头么?”
  她被顾宴容毫无预兆地环拥入怀,连日来被他有意避开的,此刻隔着层层衣料也不容忽视。
  谢青绾惊怯挪开:“这是两回事,是你自己……”
  顾宴容却温柔而强势地揉了揉她的发顶:“绾绾,这些东西不该是分开的,这是最直白的表达。”
  “鲜血,权柄,连同在我摄政监国的四年间如流水一样送入摄政王府的所谓美人,没有一样让我有这样的感触。”
  “直到第五年,我遇到了你。”
  他分明在做很是过分的事,却偏偏神情郑重至极地誓诺道:“只有你,绾绾。”


第34章 愿意 ◇
  ◎总要给我一点甜头罢◎
  素蕊从送她进了摄政王的书房起便止不住地忧心叹气。
  她性子温静软和, 却总会在某些事上意外地有主意,轻易是劝不住的。
  此刻湿漉漉披着长发,寝衣单薄柔软,勾勒出起伏来。
  芸杏只得取了最厚实的一件明雪锦缎外袍, 规规整整地为她披拢, 看这个纤弱窈窕的身影拎着食盒, 被书房高大厚重的乌木门沉沉吞没。
  摄政王的书房算得上是整座王府里数一数二的机要之地。
  谢青绾自汤泉行宫回来之后,时常被他揣在怀里, 哄弄孩童一样教她在每封书折的朱批文末加盖摄政王府的章印。
  只是王妃进得,素蕊却进不得这书房要地。
  她掌灯在门外守了半宿, 小厮很有眼色地为搬来一张木凳。
  到底夏还未至, 春末的夜风仍旧杂着冷意, 月空朗净如洗。
  夜幕愈见昏晦, 整座王府里各处院子渐渐都熄了灯, 书房里却迟迟没传出甚么动静。
  素蕊才要吩咐烧着热水的丫鬟不必再干熬着了,忽然听到万籁俱寂中一点不甚分明的呜声。
  摄政王府的书房深门厚壁, 轻易听不出声响,此刻四下空寂, 才勉强捕捉到一点幽微的声线。
  似乎杂着推拒与连连的吸气声。
  素蕊心下惊了惊, 忙止住看水的小丫鬟, 压低声音吩咐道:“再传几个人来,好生照看着热水,都打起精神来,今夜倘若出了差错, 仔细拉出去打板子。”
  小丫鬟忙福身称是, 小跑着传令去了。
  里头似乎断断续续说了甚么, 遥隔着空间与深墙含混不清。
  备了一宿的热水仍旧没有用上, 她随手搁在旁侧的细绒薄毯却反倒派上了用场。
  书房空荡清冷,谢青绾筛糠一样细颤,不知是冷,还是因着旁的甚么。
  细绒织就的小毯柔软而单薄,蒙在身上触感亲和细腻。
  热气蒸上来……
  谢青绾最后裹在绒毯与他宽大的外袍里,被他严丝合缝地挟着走出书房,回屋安置下了。
  她最后的印象是狼藉一片的书房,散落满地的纸笔,连同堆在角落里被揉皱得不成样子的寝衣。
  素蕊照例在五更天来伺候,见这位惯会耍懒赖床的竟已起身。
  天未大亮,寝房灯烛辉明,流锦明光纱质地的帐幔半挽半垂。
  谢青绾坐在其间,滑冷的衾被直掩盖到她秀气的下颌。
  素蕊见她一脸的失落与为难,不禁上前问道:“王妃?”
  她跪坐旁侧,看清了那张幽丽而落落寡欢的脸,更放轻一点声音:“王妃怎么了?”
  谢青绾终于侧过脸来,黛眉落寞,水眸落寞,连同水莹莹的唇瓣都微微抿起,透露出可怜与忧郁来。
  委屈巴巴的。
  素蕊一瞬间心揪起来,心中当即将给谢老国公修书的遣词都想好了。
  谢青绾有些为难。
  纵使眼前跪坐着关切问询的是贴身伺候了她十年有余的人,仍旧令她觉得难以启齿。
  衾被中藏着的手微微蜷起,她犹豫再三,在素蕊要急出火来的目光里很小声说了句。
  素蕊第一反应是,昨夜她守了半宿,分明没有要水。
  她安抚问道:“哪里破皮了,伤口疼么?”
  谢青绾点一点头。
  盖到下颌的衾被滑下去一点,她脖颈纤细,锁骨精致,再之后形容可怜,堪堪将要破皮。
  难怪她攥着小衣纠结又为难。
  才要说话,惯常早起的摄政王却竟推门折返了回来,手心里似乎握着只精巧的白瓷小罐。
  隔着屏风听到他脚步声,谢青绾手忙脚乱地扯起衾被盖好。
  素蕊福身退出去。
  谢青绾心下乱糟糟的,敷过药潦草用了早膳,便紧巴巴地起身要逃。
  顾宴容为她擦拭唇角的手一停,好整以暇地瞧她背影慌张,碎步急切。
  谢青绾不敢回眸瞧上哪怕一眼他幽晦的瞳眸。
  她对昨夜的印象只余下环绕上来的漆黑潮濡的雾气、顾宴容直烧起来的目光,与不容忽视的。
  出阁前国公府里请来的妈妈只教过最简单直白的那桩事,顾宴容却像是哪里都要尝一样,逼得她无措。
  谢青绾一时不知该找谁去说,若为这样的事避回娘家实在无甚必要。
  她反应总是很慢,所需要的不过是很少的一点空间,能容她静下来自己琢磨而已。
  摄政王府花园极广,湖岸石栏玉砌,在初初夏日的细碎清风里泛起涟漪微波。
  是她当日随口取来的名字,唤作露央湖。
  她不许任何人跟随,独自登上湖岸泊着的一叶孤舟,连同来掌船的侍卫都被遣退下去。
  像是那日遇到顾宴容亲自来镇国公府议婚一样,一个人悄悄躲起来。
  谢青绾遥遥回想,她那日的心境又是如何呢。
  似乎尚是倦倦的打不起精神来,歪在敛池园那棵香樟树底下,吹了许久的风,满怀惆怅与心事地短暂睡过片刻。
  彼时她烦乱,失措,为着这桩婚事连同未知的前路惴惴不安。
  新婚夜顾宴容免去了合卺酒,又在她堪称无礼的追问下允诺了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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