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天,多变。
裴婼仍然躺在摇椅上,让绿衣回屋拿了条毯子。
绿衣铺好毯子,趁着没人终于说道,“姑娘,呜呜,我太高兴了。”
“你高兴什么,又不是你嫁。”裴婼好笑。
“我就是高兴,自那天以来我这心里总是不安,如今真好,宁世子居然来求娶了。”绿衣说这话时仍心有戚戚,自顾回忆,“那日世子的模样可吓人了,像,像阎王一样,客栈那房门被踢得稀碎,那个男人也被世子一脚踹开,当场吐了血,想起来都让人害怕。”
裴婼第一回 听见这个,有些不敢相信,他们说是宁世子救了她,可其中细节却未明说。
“当真?”
“姑娘我骗你做什么?不过说起来倒没听公子说过怎么处理那歹徒,我想着该千刀万剐才解气!”
是,这几日其实平静得过头了。
她不知道父亲到底会把林采儿如何,不过想着也只能轻轻放下,他们裴家惹不起东宫。
她心有不甘,虽未遭祸事可这事岂能往肚子里咽。
加上上辈子,季贵妃林采儿害了她两次,不是轻易能放下的仇。
这样想着,裴婼吩咐,“绿衣,你去帮我找个人。”说到一半又改口,“罢了我自己去,后日宫宴......明日我们出门一趟,我等会写个帖子,你让人送出去。”
“啊,明日公子要去书院,我们要单独出去吗?”绿衣依然有些害怕。
裴婼思考再三,说:“要出去,带多些护卫。”
“好。”
两人正说着话,墙头突然跳下个人,一身黑衣,绿衣惊得叫出口:“有刺客!来人!”
离得近的裴婼急忙捂住她的嘴,绿衣眼珠子滴溜溜转,终于认出黑衣宁暨。
绿衣刚得自由,还未说话裴婼就说:“绿衣你去门口守着。”
“是.......”
绿衣一步三回头,待人完全离开裴婼才看向那人,语气不满:“你怎么又来了,堂堂世子有门不走就喜欢爬墙吗?”
他还没说话,裴婼瞥见他裹了纱布的手,有些不好意思:“你那手好些没,昨夜是你悄无声息的我才下了狠劲,不是我的错。”
“是,都是我的错,婼婼你做的很好。”宁暨说完就盯着人看,眼神毫不掩饰。
裴婼脸又渐渐红了起来,暗骂了声自己不争气,转过身去。
“婼婼,祖母说你应了。”
声音里是克制不住的兴奋和激动,带着隐隐的确认。
裴婼这才想起被他欺骗的事,从衣袖里拿出昨夜他给的玉佩丢还给他,嘴硬:“我没有。”
“你答应了。”宁暨接过玉佩,走到她身后。
“婼婼,你知道我今日下午怎么过的吗?我脑子里都是你,我看书看不下,练武练不成,连吃饭都没有心思,我告诉自己不能再来找你,可我的腿不听话,它自己过来了。”
“花言巧语。”裴婼嘟囔,脸却红得更厉害。
宁暨转至身前,再次把那玉佩放到她手心,“你好好收着。”
裴婼顺眼看过去,看到了今日母亲给的信物,此刻正挂在他腰间,极为相称。
“宁暨,你为什么要娶我?”裴婼抬头,与他对视,求一个答案。
宁暨回望,裴婼便伴着浅浅月色从他清澈的眼里看到了自己。
她这才发现他的眼睫毛那样长,翘得能挂支笔。
过了好久,裴婼以为他不会答的时候,听见他坚定的声音:“我想护你一世长安。”
一世长安。
裴婼心里的小鹿又跳了出来,“砰砰”闹个不停。
对视良久,又是裴婼先避开去。
“宁暨,我对你.......”裴婼想着话还是提前说清楚的好,可轻易被他打断:“我知道,我不怕。”
“你知道?”
“婼婼,你只要知晓我的心意就好。”
上辈子的宁暨输在哪里?输在他什么喜欢什么情绪都藏在心里,藏着藏着那些属于他的都离他而去。
重来一世,他依旧在乎她的心意,可他却更想把自己满腔的喜欢告诉她,起码不给自己留遗憾。
“宁暨,我没有那么好。”
“我也不好。”
“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
“非我不可?”
“非你不可!”
裴婼不再言语。
“婼婼,我可以抱你吗?”宁暨语气低沉,眸色渐渐变深,却又小心翼翼。
他想要的,真是越来越多了。
第29章 关于从前
宁暨第一回 见裴婼大概在十二三岁, 那时候他还没跟着父亲出征,倒是喜欢跟着大哥到处在长安城里乱窜,哪里有不平哪里就有他。
那时候的裴婼其实也就七八岁, 还是个小女孩, 梳着两个小啾啾, 粉粉嫩嫩的,非常惹人喜爱。
可爱是可爱,可脾气一点不好。
当时是在街角某处,一群人围着不知道在干嘛, 其中隐隐有小孩哭声,宁暨便以为是有人在欺负弱小, 当下那锄强扶弱的正义就窜上心头。
待走进时才听到一个软萌软萌的声音:“谁让你们欺负小黑的,你们都这么大了就知道抢别人东西吗?你们凭着自己胖点就以为别人打不过你们吗?我告诉你们,今天被我撞上了就休想跑!”
声音不仅没什么气势,连个头也矮, 她那周围应都是护卫, 看着有几分不协调。
里头的小孩止住了哭泣, 不断求饶。
宁暨听了一会便也听明白了, 正打算离开时堪堪被叫住, “那个谁,你过来作证, 免得说我们以多欺少。”
宁暨轻轻笑出了声, 这还不叫以多欺少啊。
谁知裴婼跺了跺脚, 指着他大声说:“你笑什么!”
“我没笑。”宁暨转身看着几人。
裴婼“哼”了一声, 见他没走,就又继续去教训圈子中间的两人。
宁暨没想到那么小一个小孩可以叭叭说个不停,扯完那里扯这里, 完全不带停的。
等到她终于说累了,眼睛一闭,身边的护卫便自动开了个口,让那两小孩离开。
宁暨就又笑:“我可以走了吧?”
人家眼都没睁,挥了挥手就让他走人。
其实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宁暨都忘了这件事,只是在回了长安见到长开来的裴婼,觉得隐约有那么几分似曾相识。
宁暨与裴婼的第二回 见面是刚回长安时,老宁王的寿筵上,不过也算不上见面。
他不爱交际也不爱喝酒,一得了空就自己溜回璃院去寻清净。
大概太子也不喜宴席上的推杯换栈,逛着逛着便也逛到了璃院。
那时候他尚不知太子底细,也没有后来那么多事,太子在他面前就是父亲口中得罪不起的那种人,于是便耐着性子站在院中与他交谈。
说了几句已有些不耐,好在后来沈青秋来了,恭恭敬敬给太子行礼,然后将他与人交往的本事发挥地淋漓尽致,宁暨蓦然松一口气。
再后来几人移步,眼尖的宁暨瞧见一个粉色身影一闪而过,虽惊奇璃院怎么会有女人,可当时却不好追究。
直到最后送客时宁暨一眼认出那粉色身影,走在一名妇人旁低头不知在想什么,完全沉浸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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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中的时候,宁暨挨不过老太太,陪着她去了一趟法云寺。
法云寺是长安城郊外一座大庙,坐落于山林繁密的鳌山,专供富贵人家祈福,香火旺盛。
这日不是初一十五,法云寺内香客不多。
宁暨从不信神佛,祈求别人不如相信自己。
因此到了法云寺也只是做做样子,可老太太不会放过他,自己进了大殿却把宁暨推去一边的观音殿。
宁暨啼笑皆非,来这求子吗?
观音殿里没站一会,外头传来脚步声,宁暨大可大大方方走出去,可他却鬼使神差的躲到了神像后面,一下又懊恼自己有什么好躲的。
宁暨透过神像空隙,看见一妙龄女子蒙着面纱走进来,恭恭敬敬跪下后朝身边人说:“绿衣,你去外头等着。”
待婢女离去,那人脱了面纱双手合十,模样虔诚:“观音娘娘,小女裴婼,有件事想要拜托你。他们都说你比月老还灵,我就想来试试看,以后每月我都来,观音娘娘你一定要保佑我!”
少女左右看看,又小心般说道:“我看上个人,可是他不认得我,他家有钱有势我怕他嫌弃我,我娘亲总说我毛毛躁躁的不像个女孩子,可外人都说我长得好,观音娘娘你觉得我长得好看吗?”
少女认真抬起头来,宁暨终于看清那清丽面容。
他过去几年在军营中很少见到女子,宁王府算得上年轻的也就大嫂一个,他对美与丑其实没多大看法。
可眼前人颜色俏丽,肤如凝脂,一双眼睛狡黠灵动,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
应算是好看了。
宁暨总觉得有几分熟悉,又抬眼看去,少女侧了侧脸,几缕发丝垂落,他这才想起那个擅闯璃院的女子。
又侧眼看去,裴婼脸上已经铺满了忧色,絮絮叨叨:“我都不敢告诉母亲,要是娘亲知道了铁定会说我一顿的,可是我昨日偷听娘亲与一个婶婶说话,那个婶婶竟然想把我嫁给时砚南那个纨绔,我才不想呢,观音娘娘你说我该怎么办啊?我要不要与娘亲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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