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儿画像哪里看得出什么,只好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可那几天真是把宁丰高兴坏了,整天儿子儿子挂嘴上,说等梧洗长大后也要同父亲一样,做个顶天立地的大将军。
说完又隐隐担忧自己整日不在身旁,小梧洗会不会跟着长安里的纨绔学坏,要是真学坏了看他不打断他的腿。
宁暨仍能记得大哥那咬牙切齿的模样,一时忍不住抿嘴轻笑。
不过一瞬,笑容消逝。
大哥戎马半生,好不容易西南战事了结盼来归家的日子,可不过短短两月又踏上征途,从此天人永隔。
宁暨又想着,人生总有些遗憾,比如上辈子未能及时回到长安,眼看着她与裴家满门命丧黄泉,这辈子重生而来却也赶不及去改变当年的事,大哥依旧长眠沙场。
“好。”宁暨应了。
侯明珠脸上瞬间铺满喜色,“太好了,过两日便是个好日子,世子看可否方便?”
“可以。”
宁暨没再坐,转身离去。
一杯茶尽,侯明珠看向门外,浅浅一笑。
那里梧洗正缠着宁暨要抱,宁暨把人抱起来,一圈又一圈的转,梧洗“咯咯”笑声回荡在小小院子里。
翠碧也看向院子里嬉闹的俩人,不由感慨:“真希望世子能常来咱们清凌院,小公子好久没这样开心了。”
侯明珠脸上依旧眯眯笑着,可仔细看去才发现那笑只浮于表面,未达眼底。
翠碧上前来伺候,一边倒茶一边问道:“不过夫人,世子竟然这么快就答应了?”
侯明珠收回眼,喝了口茶才说:“他不会不同意的。”
“也是,毕竟老爷……”
茶杯磕在桌上的声音刺耳,翠碧止住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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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丰的死,宁家军与宁府上下都无人敢在宁暨面前提。
三年前,宁暨还不是“小战神”,也没有那些了不得的传闻,只是一个跟在父兄身边张扬肆意的十几岁少年,整个北边都是他策马奔腾的天下。
那时北边的陈国不断骚扰天启边境,时不时发动小规模战役,即耗时又耗力,宁振戚便决定一网打尽,速战速决。
前期部署完毕,由宁振戚领头,引诱陈国敌军进入天台山布置好的陷阱。
宁丰在后策应,在天衣无缝的配合下,敌方几近全军覆没。
天台山一役父兄两人并未让宁暨上战场,早就不爽的宁暨只能事后跟着宁丰清点战场。
不料两人在天台山附近遭到了残兵反扑,而且对方人数出乎所料,正面对上宁丰等人没有胜算。
宁丰当下决定突围,带了十几兵力从侧边吸引敌军注意,让宁暨得以顺利逃脱。
可惜宁暨再带兵救人时已经晚了。
本该是接受嘉奖的大哥从此英魂长伴天台山。
虽然父亲说了好多回大哥战死与他并无干系,可是若不是因为他在,大哥何至于亲自带兵突围。
当时的宁暨消沉了好一阵子,谁劝都不听。
他们的小少年不是饮酒消愁就是坐着发呆,没有一丝生气。
直到有一晚,一骑黑马奔出军营,众士兵还未查出是谁罔视军规时,宁暨就已经提着敌方首领的项上人头回来,又放在宁丰墓前,自己一个人坐了许久。
之后的宁暨像变了个人般,遇敌杀敌遇神杀神,很是凶悍。
那时候宁家军无人敢触霉头,全都安安分分。
宁振戚又劝又骂,可宁暨完全不听,大有不将对方剿清誓不罢休的态势。宁振戚时常叹气,也不知这样对他好还是不好。
约半年之后,小国陈国付出了更严峻的代价,失了城池不说还被迫向天启朝俯首称臣。
可宁暨却回不去了,回了天启朝是人人称赞的“小战神”。可在周边国家里却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小阎王”,一旦碰上便尸骨无存。
第15章 拐入璃院第一天
裴婼因为脚伤,平白获了几日假期,在家里悠闲自得。
白袅每日下了学都会到国公府一趟,告诉她今日学了什么,又跟她说些新奇事,日子流水般逝去。
养了几天,脚好得差不多,裴婼重新入学堂去。
这日早上,裴玦与她一道去书院,一句话破坏了裴婼的好心情,“今日下学,也就是申时,我与你一道去宁王府。”
裴婼早知道这一日会来,只是没想到来得这样快。
裴玦只当她还是不愿意:“好了,别哭丧着个脸了,天大的好事掉你头上都不知道珍惜。”
“我知道了。”裴婼没否认他的话,“阿兄,为何要去宁王府,在外面找个地方不行吗?”
“世子说宁王府方便些,我也不知道为何。”
“那可要先去见过老宁王和宁老太太?”裴婼又问。
“不用,我们从王府侧门进去,那里离世子住的璃院近些。”
她其实在这几日里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既然推不掉,那就好好学吧,她既得了便宜就不要再卖乖了。
但此刻心中仍抱有最后一丝期望:“阿兄,你真的再问过宁世子了?是不是听错了?我觉着外头随便找个武夫也是可行的。”
“怎么可能听错,世子说了,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
裴婼:居然还有别人?
直到站在璃院,看见那个“别人”,裴婼有些苦笑不得。
她居然和一个四五岁孩童一起学功夫?!
裴婼直接看向站在院子里的宁暨,一双大眼源源不绝迸发出不解。
裴玦也有些奇怪,问:“世子,这是?”
宁暨拍拍宁梧洗,“叫人。”
宁梧洗有些害怕,躲在宁暨身后捏着他的衣角,小眼睛在裴婼身上转来转去,而后怯生生说:“哥哥姐姐好,我叫宁梧洗。”
“梧洗是我大哥的孩子。”宁暨补充。
“原来如此,那婼婼就拜托世子了。”裴矩离开前低声叮嘱裴婼:“别惹事。”
裴婼倒没什么,只是宁暨拉个小孩一起,是不是有些看不起人了?
裴玦走后,院子里三人两拨对视。宁梧洗见裴婼不善,自个也发起狠来,双手叉腰,怒气冲冲地看着裴婼。
一时两军对垒,璃院就是沙场,一场无声的战斗正在悄然进行。
宁暨自然察觉,却不知两人在闹什么,有些无语。
“裴姑娘你过来。”宁暨朝裴婼说。
裴婼没太听清,站着不动。
“我小叔叫你过来你怎么不动,你居然敢违抗我小叔?”宁梧洗声音软软,可气势却足。
母亲从小跟他说了,父亲爷爷和小叔都是战场上叱咤风云的人,他们的话谁敢不听就没有好下场。
今日这个姐姐也不知怎么回事,一来就冲小叔摆脸。
他太不喜欢了!
裴婼则心想,不愧是一家人,身上都有股目中无人的气质。
待裴婼走近后,宁暨开口:“今日是你们第一次练武,先扎半个时辰的马步。”
裴婼震惊地指了指自己:“我也要?”
“要。”宁暨说得不容拒绝,“徐白,看着他们。”
宁暨说完即走,走到门口还回过头来悠悠说:“裴姑娘会扎马步吧?不会徐白教一下。对了,当初可是你要我教的,不要忘了。”
裴婼真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颠倒黑白的能力首屈一指,双眼透露出不可思议。
可裴婼最受不了别人激她了,不就是扎马步,有什么难的!
“小孩,来!” 依誮
裴婼下蹲、挺胸、抬头,动作标准。宁梧洗不甘落后,也在她旁边扎起马步。
秋分已过,天气早已没那么热了,而且璃院里种了棵香樟,树荫遮蔽,接近日暮的太阳根本晒不到两人。
“小孩,你今年多大了?”裴婼问。
“五岁。”宁梧洗答,“我不叫小孩,我有名字。”
这个宁梧洗,宁暨在时三四岁,宁暨一走就成了八九岁,变得还挺快。
“噢宁梧洗,我今年十五,你要叫我婼婼姐姐。你家人应当教导过你,对待长辈要谦逊有礼。”
“小叔说,扎马步时不要说话,要注意调息、吸气吐纳。”
哼,臭小孩。
裴婼倒是没反应过来,与个四五岁孩童处在一起,她好像也变小了,全然没有平日的忧愁,一身轻松。
过了半刻钟。
“宁梧洗,你小叔有没有什么讨厌的东西?”
宁梧洗不理她。
过了一刻钟。
“宁梧洗,你小叔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你想讨好我小叔是不是,我不会告诉你的!”
什么讨好,她只是闲得无聊罢了。
又过了半刻钟。
“宁梧洗,你累吗?”
“你一直说话不累吗?”
“累啊,所以你与我说说话就不累了。”
宁梧洗:这是什么歪理?
“不行了,我站不住了。”裴婼太累了,倒了下来,双手作扇,不断给自己扇风。
屋子里,徐白汇报:“世子,裴姑娘坐下来了。”
宁暨翻书的手一顿,抬眼问:“可还好?”
“看着还行,应当是累了。”
“让她起来继续扎,扎不完不能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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