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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女与她的纯情娇夫 (受雪流云)


  醉春楼并不像他之前在顺州街头见到的那般,几个美人连拖带拽把客人拖进门去,反倒出奇的安静。
  入门处立着一堵莲花照壁,一名女子粉面含春,遍体娇香,飘然上前俯身下拜,“贵人请随我来。”
  院内随处可见亭台水榭,花灯绰影,余望言初次踏入青楼,虽为庭院内的景致大吃一惊,却故意装出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
  余浅弓着腰跟在后面,贼溜溜的眼睛四处瞟着。
  女子引着二人进了一座大堂,里面珠帘如水,芳香四溢,居中高约一尺的青石台上,一名歌姬正动情地吟唱,鼓掌叫好声不绝于耳。
  大堂内座无虚席,宾客们各个锦衣绣袍,一看便知非富即贵。
  余望言寻了个角落坐下,闭着眼睛靠在软椅上尽情地欣赏,长久以来的孤寂被声色填满,眉间的深沟难得浅了些。
  三更已过,余望言睁开眼,正准备起身回府去,一个小厮模样的男子碎步上前,俯下身道:“余大人,我家主人仰慕大人,想请您去楼上的雅间一见。”
  余望言疑惑道:“你家主人是何人?他可认识本官?”
  小厮赔笑道:“我家主人是个商人,大人您是梁王特使,身份贵重,谁人不知?”
  余浅忙凑到余望言耳边私语道:“大人,依小的看,这商人定是想来攀附您的。”
  打从余望言做官以来,一直被人看不起,嘲笑他的仆役出身,还从未尝过被人攀附的滋味,心里得意的紧,却故意板着脸,起身挺了挺干瘪的身子,负着手随小厮上楼。
  雅间位于二楼最深处,里面绮窗锦幕,软香袭人,大红色的软塌上放着个小几,靠右坐着个年近四十的男人。
  面色苍白,眼下发青,长着一双含笑的桃花眼,通身一套绛紫色绣着桃花暗纹的锦袍,给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当即带着余浅退出门外,关好房门。
  那男人打量过余望言,起身拱手迎上前,“在下朱锦融,久闻余大人威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余望言见朱锦融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内心窃喜,能出入这等妓院,还身在雅间,这人必定有些家资,可即便他再有钱,也不过是个下九流的商人罢了。
  他自顾负着手踱步到软塌左边坐下,言语间带着一丝得意与鄙夷,“你一介商人,不好好做你的买卖,要见本官作甚?”
  朱锦融虽心里对余望言的颐指气使颇为不满,眼里仍带着油滑的笑意。
  朱家几代从商,信奉和气生财,不管心里打的什么主意,脸面上都客客气气的,轻易不愿与人争执。
  他在软塌右边坐下,亲自给余望言倒了茶,“在下听闻大人本是布衣,辛劳半生才得到如今的地位,很是敬佩大人,一直苦于无缘得见,适才听闻大人您来了醉春楼,便想一睹尊容。”
  余望言冷眼瞟着朱锦融,神色有些不悦,端起茶盏架起手臂,略显做作的小啜一口。
  “本官公务繁忙,哪里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朱锦融笑道:“大人说的是,您为梁王及离家父子受尽辛劳,如今却被这般对待,在下心里替您不平啊!”
  余望言怔了一瞬,枯黄的面皮微微泛红,冷言道:“你是什么身份,也敢在本官面前胡言乱语!”
  朱锦融给余望言添了茶,右手转动着左手食指上的翠玉扳指,笑道:“大人何必自欺欺人呢,您服侍老梁王半辈子,他才过世没多久,他儿子李宏图就派您来萼州做眼线,说好听的是信任您,说不好听就是觉得大人您难堪重任,把您像狗一样踢出京城。”
  “离善朴表面对大人客气,却任由手下官员当着他的面呵斥您,以离大公子萼州太子爷的身份,他若是为您说上一句话,哪有人敢对您半分不敬?说到底,不过就是他自己装好人,纵容手下欺侮大人您罢了。”
  “如今连唐玉山那个土匪头子都不把您放在眼里,您好心去拜访他,他还叫您滚,这么惨的官还真是少见呢!”
  余望言恼羞成怒,气得满脸通红,眉间的深沟越蹙越深,双拳紧紧地攥着,“你到底是谁?”
  朱锦融浅笑一声,“不瞒大人,在下是武州马将军的人,马将军也是贫苦出身,听说了大人的遭遇也为您报不平,像大人这等为了主家鞠躬尽瘁的有功之人,若是在马将军身边,必定会得到重用,哪里会有今天这般境遇!”
  余望言这才恍然大悟,说什么久闻威名,三生有幸,不过是把他骗来,撺掇他背叛梁王罢了。
  他在老梁王身边二十多年才得了如今的地位,自然不愿舍弃,强压住心中的怒火,悄悄四下望着。
  雅间内除他与朱锦融之外,并无他人,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神色,起身喝道:“本官没工夫听你在这胡言乱语,告辞了!”
  他攥紧双拳,大步迈向门口。
  朱锦融讪笑一声,双手一击掌,陡然从里间冲出个健硕的汉子,上前一把扯住余望言的手臂,架起他干瘪的身子,将他重重地扔回软榻上。
  余望言的肩背磕在小几上,骨头像是要散架了一般,惊出一身冷汗,全身抖的厉害,半晌才扶着小几重新坐好。
  微弓着身子,抽着嘴角尬笑一声,奴颜婢色尽显,原本的趾高气扬荡然无存。
  朱锦融早听说余望言欺软怕硬,今日得见果然传言不假,对他的厌恶又添了几分,不像适才那般客气,油滑的笑容里掺杂了一丝恐吓与嘲笑。
  “余大人,你走出这门又能如何?你与我在醉春楼里相见,若是被离善朴知道了,告知给李宏图,你不仅前程尽毁,怕是连这条命都保不住了。”
  余望言不敢抬眼,颤抖着声音道:“你究竟想要怎样?”
  朱锦融向他靠近了些道:“我想知道萼州的军粮存于何处,还请大人告知。”
  马本初之前几次妄图截了萼州的粮道都无功而返,自打离川海占领了江州后,马本初又派了不少探子出去,可竟然连萼州的粮道在哪都打探不到了。
  若是能帮马本初打探到萼州的军粮所在,绝对是大功一件。
  余望言猛地抬头看向朱锦融,又慌着躲闪开,神色恼怒,声音却因过度惊吓而显得漂浮无力。
  “军粮存放之处我如何知道?这等机密除了离川海和他儿子,就只有几个心腹将军知晓!”
  朱锦融对他的这个说法不以为然,轻笑道:“你是李宏图亲派的司马,整日待在刺史府内,围在离善朴身边,有大把机会可以盗得机密。我给你七日限期,差人将萼州的军粮存放之地告知予我,若是消息无误,我以五千两银子作为酬谢,再把你引荐到马将军身边去。”
  朱锦融停顿了一瞬,身子向前探了探,含笑的桃花眼里透出一股骇人的寒光,“若是你欺瞒于我,便怪不得我了。”
  余望言全身一颤,双拳攥得吱吱作响。
  让他去盗取机密,若是被离善朴察觉,必定不会放过他,可此时若是不答应朱锦融,怕是走不出门去了,只得先答应下来,其他的再做打算。
  朱锦融翻出早已备好的纸笔、红泥,让余望言立下字据,按上手印,又给了他一枚白玉扣子作为信物,以便传信时使用。
  他看着余望言有如丧家之犬的样子,讥笑一声,摆手命那汉子开门。
  余望言虚晃着身子出门,候在门口的余浅忙上前搀扶他下楼。
  醉春楼堂内的琴声醉人,庭院的花灯弄影都跟余望言不再有半点关系,他推开余浅,落魄地朝着大门口走去,寒风侵入了五脏六腑,连心都是冷的。


第48章 礼物二
  晨光破云而出,照进刺史府,离善朴端坐在内堂,小吏把余望言称病告假两日的信折递到他手上。
  离善朴轻笑一声,心道前日余望言还向梁王参他战乱之际不顾百姓疾苦,连着放灯三日,挥霍无度,接连两日都没有新的参奏折子送出,原来是生病了,难怪呢。
  他把信折搁到一边,命人备下一份礼送去余府,以表问候。
  泓澄敲门进来,在离善朴耳边轻语,“公子,余大人昨夜去了醉春楼,天明时方回。”
  余望言到任萼州之前,离善朴便命泓澄派人去查过他的底细,知道他从不出入烟花之地,略一思索,修长的手指轻抚着茶盏侧壁,“知道了。”
  从栖山上,唐棣清早起床便坐在窗边的桌前,双手拄着下巴,不舍地看着瓷瓶里的红梅。
  从那夜在梅苑里摘下算起,已经过了整整四天了,不管她怎样小心的照看着,仍是不可避免地败了,原本红艳鲜嫩的花苞干枯地缩成一团。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竟吹掉了两片花瓣,轻飘飘地散落在桌上。
  既然留不住,就让它与雪人去作伴好了。
  唐棣披上斗篷,拈起梅枝走到门外,蹲下身把红梅插在雪人身上。
  红梅被风一吹,绛红色的花瓣徐徐而落,撒了雪人一身。
  远处一阵沉乱无序的脚步声传来,唐棣扭头一看,唐武手中攥着根枯树枝当做武器,扭动着身子一通乱甩。
  无意间对上唐棣的眼神,楞了一瞬,“啊呀”一声,像是见了鬼一般,扔下枯树枝调头便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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