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七杂八又扯了几句,十六公子还有事要去忙,没跟我多耽误,扛着刀走了。幸好这时沈朵朵已经不在我酒馆外转悠,我可算松了口气。
回到店里,刚迈进一步,忽听里面有人高声问:“掌柜的与刚才那位红衣公子是什么关系?”
我一愣,看到那静坐在狼藉中的白衣公子,只想骂一句阴魂不散!
无奈至极,我叹了口气:“怎么又是你,沈公子,我已经说了,我们这里没有你要的酒。”
此时,沈朵朵已经撩起了额前的薄纱,露出了面容。望着我时,眸中隐隐透着一丝委屈:“掌柜的,旁人都说你为人温柔,待客有礼,可我今天一来,觉得你对我好像……好像如此!……”
如此什么如此?
我都快要让他给气死了。
回头先看了一眼,见没有其他客人注意才敢走向他,先帮他把纱放下:“沈公子,出门在外,谨言慎行为好。”
可能离得实在太近了,就算薄纱阻挡,我还是能感觉他在盯着我:“掌柜的,我可有说过……我姓沈么?”
我心头一窒。
坏了,怎么喊漏嘴了。
捏紧拳头,想着,要不把他给打晕丢出去算了……
沈朵朵却开始自顾自地叹气:“这顽疾伴我多年了,如今记性越来越不好,刚介绍过自己竟也能忘,实在不好意思。重新介绍一下,在下姓沈,不知掌柜的贵姓?”
真的假的?
这顽疾,还会让他记性不好?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顺着台阶下:“啊对,对……嗯……你刚介绍过自己,这么快就忘了呀?真是太可怜了。我,我姓不太好听,你还是叫我……”
先等一下,我现在要是当着他的面,亲口说出静荷两个字,会不会让他起疑心?其他人恐怕都没怎么听说过荆禾这个名字,所以才会对静荷二字毫无反应,但他不一样,他可是对我印象很深的。
“叫你什么?”他问。
“叫我,叫我……掌柜的就行。”我尴尬地笑了笑。
“哦,”沈朵朵很是严肃,“原来是这样,掌柜的,我记住了。”
看他呆不呆傻不傻的,果然不太聪明。虚惊连连,差点没把我冷汗给吓出来。再次赶他走:“沈公子既然如此着急,趁着天亮,快去别处看看吧,别在我这里耽搁时间了。”
他点点头站起来:“那好,我就先走了。对了掌柜的,我想提醒你,方才那红衣公子身上血气太重,恐怕不是好人,你切莫被他蒙骗!一定离他远一些!”
哈,沈朵朵跟着大长老那么久,还好意思说别人血气太重,不是好人?
我胡乱答应着:“多谢公子好意,我只是开店卖酒,不会被人蒙骗的。公子若没有其他事,我就不送了。”
沈朵朵一边咳嗽一边往外走:“好吧,反正我应该也找不到酒了,这样下去时日无多,就不打扰了。”
这次,我扒在门口,亲眼看着他走远才放心。
……
沈朵朵曾经说过,他一生受尽委屈,记性不太好。而如今他来我酒馆,又提到了那个会让他记性不好的顽疾。
我左思右想,干脆趁着夜里去宝库搬东西的时候,顺便去大长老的酒窖帮他找找美人香吧。
救他一命,以后说不定留着还有用。
为了方便行事,我决定先找酒再搬宝库。但我不知道地方,只能循着味儿瞎找,找了一圈,什么也没找到。倒是差点把自己给走迷糊了,误入了一片桃花林。
林中有溪水缓流,老远我就听见了水声,还有水声边隐隐的……谈话声。
“本座已经警告过你,再乱闯此处,卸胳膊还是卸腿,你尽管挑。”
我一惊。这是……大长老!
赶紧屏息凝神,飞身上树藏起来。
“沈堕,这不是在外头,我就不跟你多费口舌兜圈子了。昨天你去把如意酒馆砸了,今天好多弟兄来找我。你也知道,弟兄们都喜欢在那喝两口,那酒便宜,省不少银子,现在让你这么一砸……”
“砸了怎么了?你有意见?”
“意见怎么敢有,我只是觉得,你窖中那么多酒又不喝,不妨送几坛出来,稳定人心。”
“想拿本座的酒去做好事?青夜,你当我跟那个静荷姑娘一样蠢吗?”
你大爷的!
说谁蠢呢!
我倒贴着钱低价卖好酒,还不是因为以前喜欢你,想接近你!
真是气死我了。
一下子没忍住,“砰”的一拳头,砸裂了一截树枝。
沈堕非常敏感警惕:“什么声音?”
我慌忙捂嘴,小声来了一句经典的伪装之技:“喵……”
沈堕没多在意,活动了一下脖子,对十六公子说:“好了,不早了,别在这碍眼,不送。”
风风火火的十六公子那可是能屈能伸的好手,当场抱拳告辞:“那好吧,我先走了。”
“等等。”沈堕又叫住他。
“怎么?”
“你与那个静荷姑娘……关系可好?”
“还好,怎么这么问?”
“没怎么,只是我记得你好像早有婚约。”
“我那是娃娃亲!我爹订的,与我何干?你怎的上来一阵跟阁主似的!还拿亲事说我!”十六公子好像很反感这个话题,非常暴躁,摆摆手就跑没了影。
我还真是没想到,十六公子竟然会为了我酒馆的事来找大长老,虽然他可能只是心疼我那些被砸的酒,但他也比沈堕这个混蛋有良心多了!
这么想着,我真是怎么看这个黑衣混蛋怎么不顺眼,恨不得现在就去把他打一顿。
夜里天黑又冷,大长老独自走在夜色里,不知道要去哪儿。
我悄悄地跟上他,对自己的轻功还是很有信心的。
走着走着,他在一棵粗壮的桂花树下停住,不知道动了哪里的机关,竟然打开了通往地下的石门。他大摇大摆地顺着楼梯向下行,不见了。
我等了半晌,那扇门迟迟不关。他在里面做什么呢?这么放肆,也不怕人跟进去。
我很好奇,忍不住凑到跟前,结果还没到门口呢,就已经闻到了浓郁酒香。
这是他的酒窖!
我兴奋不已,不说别的,来都来了,必须得顺一坛美人香再走呀!
侧耳听了一会儿,听不到他的动静,估计里面地方很大,他已经走远了。
我赶紧冲进去,下了台阶,穿过悠长石壁,进入了宽敞又明亮的酒窖之中。
目之所及,起码有上千个大大小小的坛子!
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收集癖啊?他的宝库也是,里面堆满了好东西,他也不打理,也不怎么进去看,就喜欢堆着,什么毛病。
我随处转了转,走近一个巨大的比我还高的酒坛子,绕了一圈,发现后面贴着张红纸,上面毛笔字写着:美人香。
这……
这么大一坛。
真是卖了栗子也不够买这一坛的。
我左看右看,四周没有大长老身影,踮起脚来,用力打开了坛上的盖子,曼妙的香气瞬间涌过来将我包围,真不愧是上好的美人香!
不过……
这坛口怎么这么容易就打开了?总觉得不太对。
还没等我多想,身后已经传来了一道低沉冷漠的声音——
“见过偷人的,也见过偷宝库的,头一次见来偷酒的。”
怎么会离我这么近!
是大长老!
他的轻功难道在我之上?我竟然毫无察觉。
僵硬在那里,我怕轻举妄动会惹怒他,被他一招击毙。
六年前我听说他跟人比试,什么点到为止统统不管,直接把人给打残了。虽然那人前一天夜里借着醉酒到处调戏良家妇女,但就此残疾……想想还是觉得有点吓人。
也曾亲眼看他以一敌十,甚至更多,刀刀致命,毫不留情,一身血色,绝对比十六公子狠多了。
“怎么,闻一口就醉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但听在我耳朵里,只能让我感觉到冰冷。
我一咬牙,反手飞出几十个暗器。
没错,是几十个。
对付沈堕这种变态,不多丢点,我真的没底气。
趁着暗器袭击,我抽出短刀瞬间近身,高高抬起,利刃悬空,狠狠向下,瞄准的是他的脖颈。
他眉头一蹙,反手拍向我的手腕,想把我的武器打掉。
可惜,我近战肉搏的能力不是一般的好,就算挨一下也不觉得疼,反而会激发我的斗志,拳头的力气更大更狠地朝他袭去。
他今夜只戴了遮半张脸的面具,和我脸上的面罩效果差不多。我能看到他眼里似乎传出怒火,他生气了!
耽误不得,对敌人心软就是对自己残忍,这话我从小就铭记于心。一边用短刀攻击,一边用腿去踹,我攻击速度很快,而且好像不知疲倦,可以一次又一次地打得对方反应不及。
交战几手,他很快摸透了我的优势,掏出长鞭,竟然想趁着拉开距离把我捆起来!
我才不会让他如意呢。
短刀打在他的鞭子上“叮当”作响,那鞭子上绝对有倒刺一样的锋利刃片,如果被它轻轻摸一下,指定皮开肉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