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大理寺少卿到底在想什么,只一眼,他就明白,从前林霁就从未管过别人的家事,沈初姒初次来别院之时,他那时见到她和林霁站在一起,也只觉得沈初姒心有所属也好,也免得日后多生事端。
可是现在——
沈初姒说完这些话,也没有什么再走下去的意思,转身准备往院门方向走去,刚刚她恍神之际,已经走出了很远的距离。
刚刚来时走出的一点儿痕迹,已经被薄薄的一层新雪覆盖。
天上仍在下雪,谢容珏走上前去,抬手将自己手中的伞递给她。
沈初姒看了看他递过来的伞,却没有接,“不必了,多谢世子好意。”
她话音未落,那柄竹伞就已经到了她的怀中,他的手指擦过自己的手背,相比于她时常冰凉的手,被他擦过的肌肤瞬间多了一点儿灼热的气息。
沈初姒拿着伞,然后看到谢容珏站在自己面前,耳侧坠着的那颗珠子轻微的晃动。
“殿下最好收下,”谢容珏垂着眼,“若是不收……”
他顿了下,“殿下应当也不想我一路送殿下回去吧。”
沈初姒抬眼看着他,他说这话的时候,实在是又像极从前那个顽劣的少年郎。
*
林霁掀开马车上的帐幔看了看外面,只看到刚刚雪停不久的盛京城,又开始下起晚雪。
他顾虑到车厢之中还有长辈,怕林太傅受了风,很快就将帐幔放下。
林太傅看出林霁似乎是有心事,笑眯眯地开口道:“九公主怕是没有应允吧?”
“祖父,”林霁并未诧异林太傅看出来,只是叹了一口气承认,“是的。”
“你这孩子从小顺风顺水惯了,吃些苦头也好,我瞧着殿下可是个有主意的,对于婚事更是,姻缘嘛,不可强求啊。”
林太傅手中的拐杖在车厢之中轻轻敲了敲,“说罢,你向来稳重,即便是有什么喜欢的,也都是徐徐图之,今日这么着急慌忙地就找我来与殿下说这件事,到底是因为什么?”
林霁无奈地笑了笑,“什么都瞒不过祖父。”
他回想起金銮殿之中的场景,“祖父应当知晓殿下先前所嫁之人,是镇国公府的那位世子,这桩婚事,当初应当是殿下自己所求。若是毫无情意也就罢了,可我今日在金銮殿中见那位世子,又觉得好像并不尽然。”
“我从前也算是有几分了解他,”林霁顿了顿,“谢容珏此人,我从未见他管过别人的闲事,即便是家中亲族,以往见他,他都从来未因为这些人动过分毫怒气。”
林太傅似乎是回想了一下,“镇国公府的这个孩子,我也有印象,你当年还没有出生,其实他原本并不是独子,家中还有一个兄长,当年镇国公还曾用重金想让我来教导那个兄长,只是你也知晓,我从来不教没有慧根的孩子,就只是找了个委婉些的借口拒了。”
“镇国公府上下对那个兄长寄予厚望,只是后来还不足八岁,就早夭了,镇国公夫妇伤心欲绝,后来才又有了谢容珏。”
林霁静静听着,未曾言语。
这桩事情距今已经过了三十年,也鲜少有人提起,是以他也是今日才知晓这件事。
“早夭的兄长难免要拿出来作比较,听闻那孩子生来就有些薄情,恐怕也就是因为这么件事。”
林太傅轻声笑了一声,“薄情者若是动心,可就是覆水难收了。如珩,看来你日后,当是要遇到对手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或者后天要写到我超级喜欢的剧情了!嘿嘿希望你们也喜欢~
第33章
沈初姒抬步往院落走去, 在半路之中的时候却似有所感地往回看去。
只看到盛京的冬日飘拂的雪中,他仍然站在原地,并未离开, 只是找了棵柳树, 此时正倚在上面,看着姿态有点儿懒散。
他其实并不是很适合白衣, 看上去冷清太过, 与他本人是截然相反的气质。
现在孤身站在雪地之中的时候, 就更是如此。
其实他们中间已经隔了一点儿距离, 但是沈初姒还是觉得……他好像还在原地看着自己回去。
沈初姒其实一直看人很清,谢容珏现在周而复始地问及因果, 又或者是现在雪地之中有意的相见,她并不迟钝,只是现在这样, 实在是像极了心血来潮的玩弄, 毕竟当初分明是他自己所求。
既然是心如磐石,生来薄情,又何必事后如此。
沈初姒眼睫颤动了一下,随后转身,未在停留。
蒲双看到沈初姒撑着伞从雪中走回, 连忙和梨釉两人迎上去。
蒲双用帕子仔细擦拭了一下沉初姒鬓边的雪, “刚刚下了雪, 我和梨釉还想着要不要给殿下送伞去, 又怕惊扰了殿下静思, 这伞……”
梨釉和蒲双两人都是带着一点儿疑惑看着沈初姒手上拿着的伞。
沈初姒的指尖动了动, 然后抬手将伞收起。
“捡的。”
梨釉和蒲双两人对视一眼, 知晓殿下这是不愿多谈了, 也没有再开口,只是提灯将沈初姒引进屋内。
屋内的暖炉还在燃烧,映照着雪白的墙壁是昏黄的色泽。
雪球原本蜷缩在暖炉旁晃动着尾巴睡觉,大概是闻到了沈初姒身上的味道,眼睛瞬间就睁开了来,站在原地伸了一个懒腰,才晃晃悠悠地走到了她的身边。
雪球原本大概是想在沈初姒裙边蹭一蹭,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日却在咫尺之距边停下了步子,转而朝着她轻声叫了两声。
梨釉有些惊奇地看着,“平日里雪球可是看到殿下就凑上前去,怎么今日好像不大愿意的样子?”
沈初姒俯下身去用手想要碰一碰雪球的脑袋,它好像也并不是很愿意的样子,耷拉着头,好像是在无声的抗议。
“或许是因为殿下身上,”蒲双沉吟片刻,“沾了别人的味道,而雪球并不喜欢。”
沈初姒听到蒲双的话,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笑了下。
她抬手点了点雪球的脑袋,用手指蹭了蹭它头上细软的绒毛,“还算是有良心,看来你之前,没有投敌啊。”
雪球不情不愿地哼了两声,然后纵身一跳,直接就跳到了沈初姒的腿上,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躺下,蜷缩成一团,然后尾巴晃来晃去的,扫过沈初姒的手腕。
沈初姒摸了摸怀中猫的脊背,抬眼看向梨釉和蒲双,“你们先出去吧,我看会儿典籍,等到洗漱的时候再唤你们进来。”
两人点头应是,蒲双抬步将置于桌上的烛台放到沈初姒手边的小几上,然后就随着梨釉一同离开了寝屋。
沈兆在布置这间屋子的时候,书房里面就放了不少杂谈话本,还有些志怪游记,大多都是按照沈初姒的喜好来布置的,沈初姒昨夜看了一本有关西羌那边的游志,只看到了一半就觉得有点儿倦意,没有再接着看下去。
西羌是毗邻邺朝的国度,那边的人大多以武为尊,西羌与邺朝的关系不算是好,尤其是西羌地处草原荒漠之中,时常缺少粮食和布匹。
所以骚扰邺朝边境也是常有的事情,即使是边境有梓州节度使坐镇,也常受其害。
西羌的新阙王即位之时不仅会继承先王的王位,还会继承先王的妃子,那边以武为尊,老阙王大多都不是老死或者是病死,多半都是被自己的儿子甚至是孙子杀死,王权更迭极为快,坐不满一年王位的阙王都不在少数。
沈兆重病之时,新的那位小阙王就是亲手杀了自己的父王,踏着自己父兄的鲜血,一步一步坐上了阙王之位。
沈初姒好像听旁人说过这位新的小阙王的名字,名叫独孤珣。
在传言中,这位新任小阙王体内流着一半中原的血,自幼备受欺凌,所以养精蓄锐,不露锋芒,蛰伏多年以后才一朝杀尽仇家。
心性非常人可比。
梨釉此时在门外拿着那柄伞,小声问蒲双道:“蒲双姐,殿下好像并不愿多谈这把伞的来历,那这把伞我们应当怎么安置啊?”
蒲双看着梨釉怀中抱着的伞,这把伞做工精致,看着还像是崭新的,散发着淡淡的油墨香味,她反问道:“你觉得殿下今日应当是遇到了谁?”
“殿下就只出去这么短短距离,遇到的人我怎么想都应当是想到的,”梨釉撇了撇嘴,“殿下又不愿意谈及,还能有谁,想来就是那位镇国公世子了。”
蒲双毫不诧异地轻轻挑了挑眉毛,“你我跟在殿下身边这么久,可看到过殿下对谁表现出特殊的喜好?这么多年以来,其实也就是那位世子一人,自然是不能随意处置,这把伞……就暂且先放在库房吧。”
梨釉点点头,擦去了伞面上沾着的雪,转身往库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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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阳伯府现在上下气氛凝重,新帝下诏让远阳伯夫妇两人前往宫闺一趟,回来之后两个人都是面色不好,连带着府中奴仆都是战战兢兢。
远阳伯和远阳伯夫人此时现在于厅堂之中踱步,片刻之后远阳伯才沉着声开口:“你平时日就是将云瑶那丫头娇惯坏了,就算是那九公主现在再如何失势,她也依然是公主殿下,皇室女!就算是陛下再如何不喜她,总归也要挂念着她是皇室女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