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昀笑道:“娘娘是要做小衣服吗?”
沈观鱼点头,她静不下心看书,索性做衣服打发时间,不至于发呆。
“嗯,虽不知道是男孩女孩,但小鱼儿,仙鹤这种图案大概是不分男女的,你觉得哪块布做小褂子好看?”她举起两块布料。
“奴婢觉得这块青碧海浪纹的好看,可以绣一尾小金鱼游在水里。”
沈观鱼点头,将那块青碧色的料子套在绣绷上,夏昀率先拿起了针帮她穿线,将针线递给她,“小姐是不打算……”
“不,照旧吧。”沈观鱼画完纸样,接过针线低头专心做起了女工。
肚子里多了点东西,赵究的态度大变,对她似乎没有一点影响。
直到晚上都没见到赵究,小金鱼已经在柔软的缎子上游曳,沈观鱼立在殿门口,忽然想起几日前刚搬宫前。
她和赵究说,夜间若是他忙得晚了,自己就会给他送汤羹。
念头一起就歇了,赵究如今不是忙,只是不想见她罢了。
这人晨间一如往常,等她回了月馥宫就骤冷了下来,沈观鱼不是小孩子,知道这根本不能用厌倦、移情之类的来解释,大概是上朝这段时间出什么事了。
但他既然不说,沈观鱼就不想追问。
“原来,以后的日子是这个滋味……”她自言自语道。
一件斗篷披到她身上,夏昀说道:“娘娘,再不久就该入冬了,您现下怀着龙子,吹不得风,还是进去吧。”
沈观鱼依从了,转身让人关上殿门。
夜间喝了一碗安胎药,似有安神的作用,就算心里藏着许多事,她的眼皮还是越来越沉,呼吸变得平稳均匀。
月上中天,当真比十五的月亮要圆,殿门的轴承上了熟桐油,开门时安静得不会惊醒熟睡的娘娘。
一拢青衣拂过门槛,玄纹云袖在鼓满寒风,因风摇晃不住的海棠灯,烛火摇曳在他清晰干净的轮廓上,往常清雅高华的面容变得灼灼。
见赵究在沈观鱼睡下才肯出现,夏昀未说什么,默默退出殿外关上了门。
赵究到底还是过来了,即便许多事情他都没有想明白。
一进内殿就看桌子上堆着的东西,走到桌边就发现绣筐上摆着的绣绷。
赵究拿了起来,上头才刚绣好一尾鱼儿,旁边纸上画着仙鹤花样,应该是之后要绣上去的。
指尖沿着鱼儿灵动可爱的轮廓上滑过,他几乎能想象到沈观鱼低头专注的模样,赵究没发现自己绽出了一个浅淡的笑。
他们要有孩子了,他的玉顶儿是个很好的娘亲,他也想做个好爹爹。
那点喜悦越过真相造就的重重血痂,丝丝缕缕地渗出来。
赵究无声走到床边坐下,烛火被床帐筛过,落在她安稳清眠的脸上,昏暗又温柔。
视线下移,就见到她的手伸出被子外边,搭在肚子上,轻握着能感觉到冰凉。
将她的手放回被子下盖住,赵究的视线重新落到她的肚子,那里还是一片平坦,犹豫着,他抬起了手。
等轻轻碰到沈观鱼的肚子时,赵究的心安稳了下来。
他不再动了,白日里跟个木塑似的枯坐在御书房里,如今不过又换了个地方坐,继续想那些决断不了的事。
若是一辈子查不出来,就好了,赵究突然产生了这样念头。
可时光不能回溯,今日一见到沈观鱼,赵究就不能抑制地想起沈钧。
眼前这个他最在乎的,他孩子的娘亲……大概算得上仇人的女儿。
赵究闭上眼,是他为母亲收敛尸身时的惨状,破烂衣衫里裹着一把瘦骨,支离破碎。
这样的死状,让他不能相信江氏是在牢中自尽的。
江氏是个无能的女人,对他这个私生子却算不得差,甚至可以说是尽其所能想对他好。
但凭她的本事根本养不大他,外祖父母不愿意一个私生子长在家中,她只能嫁给一个教书的夫子。
夫子看不上江氏,却觉得她甚美,结果生下赵究已经伤了江氏根本,夫子便对母子二人算不上好,赵究只能自己苦着长大。
但也是这样一个女人,求着她嫁的夫君,让他去认字考学,即便那夫子几次三番要将他卖去富家当奴仆,都被江氏阻止了。
江氏运气和本事都没有,但对赵究这个儿子,却已经是尽其所能了。
当年冤案的始作俑者都已成了黄土一抔,可赵究为人子,不能为生母之死报仇就算了,还与仇人之后有了子嗣……
但若要赵究伤害沈观鱼或是她腹中的孩子,赵究宁愿拿自己的命来赔。
既然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承认自己是个废物,逼自己不见她。
直坐到了五更,赵究终究是离开了。
经过夏昀,赵究留下一句:“别同她说朕来过。”
阳光穿过珠帘被投成濯濯清波,沈观鱼这一觉睡了很长,醒的时候还懵了一会儿,记忆才慢慢被赶回笼子,一股巨大沉重的情绪压在胸口。
“昨夜有人来过吗?”
“奴婢一直在外边守着,陛下并没有过来。”
沈观鱼不再问了,低头认真对付手里的针线,手动着,就不会乱想。
“不过陛下吩咐了,娘娘此胎不足三月,为了安胎,有孕的消息暂不能让外边知道,也请娘娘不要走动。”
针不甚扎了手,沈观鱼胡乱点了头,扭身到另一边去。
诊出有孕的第二日,沈观鱼还是没有见到赵究,外面的纷纷流言也传不到她的耳朵里,那之后她一天都未说话。
封后大典暂缓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朝野,直至整个京城都议论纷纷,只有一道圣旨的皇后,连宝册宝印都不曾授予,就算不得坐稳了位置。
群臣以为自己上奏当真有用了,折子递得更加勤快。
赵究自觉沈观鱼那头怀孕辛苦,这边倒越发起兴攻讦起她来,就算沈观鱼听不见看不见,但赵究上朝下朝都得看着,心中大不痛快。
他召来内阁商议过,直接颁布了一道律令,不限制臣子递折子的数量,但须是奏请不同的事,若□□本不过说一件事,浪费皇帝时间,往后就将此人折子压在最下不予批改。
到了年末更是以此为考核,作为升官贬官的准则之一,这将喜欢在折子上废话连篇的臣子狠狠打击到,好处皇帝御案上无用的折子也少了一大半。
“难道是有身孕了,不宜劳累?总不至于前脚封后,后脚就得罪了陛下。”
徐太妃也在疑惑,她近水楼台,当下就派小宫女关怀她昨日晕倒为由,带了补品去月馥宫,结果被月馥宫的宫人挡了回来。
不过小宫女却带回了一个消息:“奴婢听闻,陛下这两日都未曾踏足月馥宫。”
“那就不是有孕……”徐太妃的眼睛精光四射,“只是不知这两个人这龃龉能生多久呢。”
宫外消息也传得很快。
“陛下此举是何意啊?”徐脂慧当下就想进宫去问问沈观鱼。
周冼明拦着了她:“你别这么着急,听闻昨日皇后娘娘在文英殿晕倒了,想来是身子不好不宜劳累。”
一出这样的消息她就进宫去问,插手皇家内务的动作也太明显了些,周冼明不得不拦住她。
长公主府里。
宽阔的拔步床上,被翻红浪,男子壮健有力,将妖娆的女子治办得轻吟不断,柔软的手臂将郎君宽厚的肩绞得更用力。
“你让本宫请皇后出宫游玩?”莲钰喘着气,声不成句,“赵究只怕不会让她同本宫厮混。”
白徽干脆得很,抽身下了她的拔步床:“公主不肯帮这个忙,臣另寻别人就是。”
这旷了多日才这一会儿,莲钰难受又不甘心,这男人至今没有臣服在自己的魅力下,还是不知死活地惦记皇帝的人。
可再是可恨,莲钰也忍不住跟着下来,抱住白徽的劲腰埋怨道:“你这没良心的,来找本宫就是为了那小妖精。”
“这可是当初说好的,谁让公主你就是被我弄熟了呢,别人弄你就是不够滋味吧。”
白徽的话直白又露骨,偏长公主就是吃这一套,脸红了身子也热了,软着嗓子说道:
“你也知道陛下不知为何撤了封后大典,月馥宫更不让人进了,本宫最多只能传句话,请她出来见你只怕是不成的。”
白徽没有马上答应。
中秋过后,文妙璃就要在文家安心待嫁,不能帮白徽递消息,自己跟沈观鱼彻底断了联系了。
他觉得那日的事成真了,将沈观鱼彻底当成了自己的女人,听闻赵究撤了封后大典,白徽就觉得当夜沈观鱼跟他说的果然是真的。
他的心上人在宫里被人任意拿捏,想救她出来却几乎不可能,更连安慰的话都送不到她耳畔,白徽只能来找长公主。
本想让长公主带人出来,他让人劫走离开,以后就藏在暗处护着,偏偏这个女人连这个都做不到,实在没用。
“长公主不试试怎么知道?”白徽宽厚的掌慢慢拆开她的手,扭头将人推回锦被之中。
莲钰无奈:“好,本宫就试试吧,若是不成,你有何话要递?”
白徽露出了锋利的牙,说道:“那就告诉她,臣会一直等着她,让她不必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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