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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如璋 (十九同尘)


  旖旎散去,楚姜感受他指下的轻柔,一面理着身上的衣裳,一面含笑道:“师兄还为谁梳过头?”
  方晏被她这醋意的一句给逗笑,竟假作沉思,“九娘容我数一数。”
  她立即便转身看他,眼神含嗔,“原来方祜与我说师兄在山中便常以美色蛊惑其他小娘子,哄得她们为你送瓜果蔬菜,便连成婚的妇人你也不曾放过,原是我错付了。”
  他低笑,“我数了数,便也只有方祜与玢娘了,玢娘爱俏,去药庐里玩的时候你跟采采也爱为她梳头的,至于那些送我瓜果蔬菜的小娘子,我可一句话不敢与她们说,倒是方祜来者不拒,九娘竟是相信那小滑头的话。”
  “稚子天真,我不信他的,难道信你这面是心非、袖里藏刀的?”
  她手上结着腰间环佩,心念一转,又取出一枚药丸递进他嘴里去,这回方晏倒是毫不抵抗,含下药丸时将她手指也轻含了去,眼神又荒唐起来。
  楚姜脸一红,抽出来拍了拍他的脸,“赶紧为我束好了头发,我表兄等着我去玩呢?”
  方晏神色顿时委屈起来,幽怨道:“先是陆十一郎,这下又有个表兄,九娘真是交游广阔。”
  她被他这眼神看得无端生出些愧疚之情,猛然想起诗文传奇里唱的什么痴情女对薄情郎来,忙折回身去,“谁叫师兄先骗了我。”
  方晏正为她挽好了发髻,闻言便伸手来到她身前,为她理起衣裳,却是紧紧贴在她后背,呼吸都扑在她颊侧,“这就不讲理了,我骗九娘,九娘也骗我就是,却要三心二意来伤我的心。”
  她怔然失笑,“师兄手眼通天,又四处闯荡,可怜我只是闺阁女儿,略会写几个字罢了,如何骗得过师兄呢?”
  说罢她便要起身,却是徒劳,连转身的动作都费了些劲,她看了眼周身凌乱的方晏一眼,眼中流光闪过,“师兄也该收拾收拾,我唤采采进来了。”
  这话浑似一个不负责任的风流郎,哄了黄花闺女后便要速速打发了人。
  方晏亦有此感,可怜他连着吃了三枚药丸,铁打的身躯也扛不住了,将先前被他踢翻在地的琴几扶起来,用它支着才稳住了身形。
  他似是自暴自弃一般,随意地摆了摆手,“罢了罢了,叫采采看见她家女郎有多么无情才好。”
  楚姜心情大好,倾身在他脸上落下一吻,“师兄真乖,等我三日之后再给你送药……再来看你。”
  这话一出,方晏便想起了李甫珃去见他那位外室时,每每离别,都是这句话。
  楚姜看他神情,越发觉得快意,向外唤了一声采采。
  采采甫一进门,便见她家女郎神色端庄,衣饰整齐地端坐在草席上,除了额角一点湿意外,全看不出她经历了什么,然而在她对面的方晏,却披头散发,衣衫凌乱,眼角微红,眉梢带着一股餍足。
  她忙避开眼神,看着楚姜伸手忙上前去扶起她,却是废了好大的力气。
  临出门时,面对方晏一脸的恋恋不舍,楚姜回头,嫣然一笑。
  屋外等候的其余婢女一见,都忙上前来搀扶,等到了马车上,她才对采采道:“快给我解药,那药配得真是要命了。”
  采采忙喂她吃下一粒,又倒了温茶给她服下,却不慎碰到了她手中一物,手感细腻,又十分怪异。
  她惊奇地抬起楚姜的手,看清那是什么之后吓得瞪大了双眼,“皮……女郎,人……”
  楚姜笑着扔下,任那□□摔在锦褥上,“没错,□□!”
  采采看她竟丝毫不怕,便往她身上靠了靠,害怕道:“这个东西,女郎拿来做什么?”
  她轻笑出声,不答她这话,待稍有了些力气便掀开帘子对沈当道:“季甫,我落了块玉佩,怕是被那贼子偷了,你速去叫观里带人去寻,以免被他藏匿起来再寻不到了。”
  而长生观中,方晏自送走楚姜后,正欲整理一番,却忽然发现方才撕下来的面具不见了,心中略一思忖便明白了她要做什么,又待起身才发现自己手脚无力。
  便用尽力气将琴几抬起,砸向了窗户。
  不过片刻,便有一青年人探出头来,面色赧红,尤其是望着屋内凌乱的草席跟凌乱的方晏时,脸色更似红得要滴血。
  “主子,属下还是个童男子呢!”
  方晏被他气笑,“再不赶紧,你便做一辈子的童男子罢。”
  他这才赶紧翻身进来,轻巧将人扶起,嘴上却喋喋不休,“方才属下在外听着,真是羞人,主子您被人玩弄了……”
  方晏耳根绯红,却冷冷道:“再多嘴,你便留在此处替我好了。”
  来人便撇了撇嘴,然而还不等他们翻出窗,便闻门外一阵动静。
  作者有话说:
  先发了,明早上班路上再捉虫


第108章 渭水见凭吊
  方晏侧头看了下属一眼,眼中之色昭然。
  那青年人顿时就哭丧起脸,“主子,大郎,一会儿戚三便来换属下的值了,不如叫他留下,属下不想听道经,这观里吃得又清淡……”
  话虽如此,在听到门口脚步声越来越近时,他还是迅速换上了方晏的外袍,并攀上房梁将他藏在屋顶的横梁上。
  待几个道士推门进来时,便只见一个青年男子站在残破的窗户前,一张清秀的脸上满是愁色。
  他看到道士们进屋,立时便感慨道:“几位道长,贵观这窗户真是脆弱啊,方某不过想推开吹吹风,手下轻轻一动,竟是坏了半扇。”
  出口的声音,竟与方晏的声音别无二致。
  进来的几位道士却是满脸的狐疑,盯着他的脸道:“先前那人呢?你又是何人?”
  青年人洒脱一笑,摸着脸道:“不怪道长认不出方某,方某打小便因这张脸招了不少烂桃花,入长安时听闻长安贵妇剽悍,实在惧怕,便戴了一张假面具示人,方才得见楚娘子前来,心生妄念,不想这张脸却不曾入了她的眼……”
  方晏在屋梁上听着他这大言不惭的一番话,拢了拢身上凌乱的衣衫,因为外袍褪去,只剩一身素白的里衣,实在显得有几分可怜。
  又见到那几个道士将他那位油腔滑调的属下一番搜检,更有两个在搜检时往他脸上扯了几下。
  “如实说来,你将楚娘子的玉佩收在了何处?”道士一边问着,一边在屋中四处翻寻,又向屋外找了找,显然有些不信他就是原本囚在这屋里的人。
  然而却寻之无果,只得如实去向楚姜回禀。
  楚姜吃过解药后渐渐恢复了气力,听到回禀后便脸色惊讶,“竟是如此,那贼子真是满口的胡言,我去时分明是个半死不活的文人模样,怎地你们去看时便成了个清秀健朗的,我看分明就是他矫饰面容,要遁逃离去,这可不是小事,他是受太子殿下之命在此清修,又曾是梁王殿下的幕僚,竟是伪饰了面容蛰伏在梁王身边,恐是有天大的阴谋在身,怎不叫人恐惧?”
  说着她还心有余悸拍了拍胸口,“罢了,那玉佩便不要管了,这等大事,必要报于太子殿下与梁王殿下知情,未免哪一日这贼子再易了面容藏在哪位皇子或是重臣身边,那般才是骇人呢!”
  道士一听,立刻便明白过来,“如此贫道便禀明观主,由观里将此事上报去东宫与梁王府。”
  她面色惊忧,顺着点了点头,待看到他们折返了才叫马车起行。
  而方晏那张□□,已经被她收在了一方秘匣里,留待后用。
  马车行经渭河时,忽见河畔人群熙攘,楚姜好奇望了一眼,竟见不少书生在其中,便向沈当道:“三日之后便是太学入学试,这些书生不温书备考,在这时候竟还想着游玩,你去瞧瞧。”
  沈当领命即去,去了才知他们皆是来此凭吊那位沈郎,为首的正是当日与沈郎辩论的吴郎。
  观者身份各异,有布衣百姓,有华服男女。--------------/依一y?华/
  他听着那吴郎的悼词,深感异样,急忙回去禀道:“女郎,是书生们在凭吊荆州沈樊,为首的是定澜楼中与其辩论的吴郎,他所念悼文,意有所指,似乎以为沈樊是为江南世家所害,话中又对东宫有要挟之意,似是东宫若不出面查明沈樊为谁所害,便是东宫包庇。”
  楚姜怔了怔,目光森然地看向那方,注视了许久才道:“我们也去听听。”
  因着先前服下的药,她手脚还十分绵软,带上帷帽后更显弱不禁风,等她走进了人群中,众人都只以为是个来看热闹的寻常小娘子。
  吴郎站在河畔,不停有浪花激去他身上,而他神色痛苦,对着湍急的河水撒下了数篇诗文。
  “昊天不吊,不慭遗我知音……神龙自珍,深潜九渊,却为蛭蟥扰,而门阀走狗,谗谀得志,浊世得飞升……”
  楚姜轻叹一声,沈当闻声便请示道:“女郎,这是不是……”
  “他骂得挺对的。”她轻声道。
  沈当心生疑惑,随着她走出人群,问道:“这会不会是梁王一派所为?”
  她轻轻摇头,“季甫,他骂世家呢,梁王若有意于大位,便不会有这胆子,我看这位吴郎,倒是真的舍不得他那位知己,竟愿意舍了前程来为他鸣不平,殊不知他那位知己,早早便逃了去,倒是可惜了他的才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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