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瑶想说那是因为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但碍于当前形势,最后还是道:“秦王若是嫌我麻烦大可自行离去。”
“你想得美。”萧靖钰一把将傅瑶拽起来,自己在太师椅上坐了,又把傅瑶拽到自己腿上,揽着她道,“美人在哪我在哪,我不是萧楷那厮,没有到处乱跑让美人来救的习惯。”
傅瑶想,他不愧是装了那么多年的人,真把自己装成了风月老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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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浩荡荡的队伍进了山,营地顿时十有九空,傅瑶在营地焦急地等着消息。
萧靖钰则一直跟着她,一旦没人就要动手动脚,到了晚上又非要和她挤一张床。
帐篷里只有一张行军床,又小又窄,简陋得很。
傅瑶看着那床,道:“睡不下。”
萧靖钰已经脱了外衣上床:“哪里睡不下了?”
“就是睡不下。”
“你睡我身上不就是了。”
傅瑶没听过这样的荤话,顿时烧红了脸,不知该怎么接话。
好在萧靖钰也没等着她接话,直接把她拽到了床榻里侧,又吹灭了蜡烛,揽着她道:“睡吧。”
两人睡得很挤,傅瑶身后抵着帐篷,身前就是萧靖钰的温热的躯体,呼吸都交错在一起,难分难舍。
萧靖钰闭着眼:“别看了,再看我就忍不住了。”
傅瑶在他怀里艰难地转了个身,背对着他躺好,这才闭上眼。
萧靖钰的手始终在她腰上,又把脸往她后颈蹭了蹭,像是吻在那里才肯罢休。
傅瑶现在对萧靖钰的拥抱和亲吻已经看开了,往往逆来顺受也不去挣扎,只要萧靖钰不和她做那个,她也都能忍。
喷在后颈上的呼吸越来越均匀,就在傅瑶以为萧靖钰已经睡着了的时候,他突然开口道:“我比萧楷差到哪?”
那声音很轻,傅瑶以为他是在呓语,却听他又清晰地问了一句:“你这么属意萧楷,却总对我置之不理,是我……”
像是一生骄傲的人突然低下头来:“……是我有哪里比不上他么?”
傅瑶有些怀疑他是在故意找事,然后借机动手动脚,就闭着眼睛装睡。
萧靖钰得不到回答,就起身看她,看了好一会儿,也不知到底看出了什么所以然来,又躺回去,把傅瑶抱得更紧了。
他的声音轻得像是一根羽毛:“即便他有千般好万般好,你也只能是我的。”
傅瑶心想:“我果然不曾错看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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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出去的队伍迟迟不归,傅瑶一整日都心神不宁的。萧靖钰心情却很好,跟在她旁边,喋喋不休道:“等回到封地也快过年了,我们刚好可以一起装饰新王府,再贴上红色的对联……除夕晚上,就一起包饺子,然后守夜。
“对了,我命人购置了许多焰火送过去,到时就在王府四周一齐放了,让所有人都知道,本王为博王妃一笑,宁愿败光家产……
你若觉得孤单,我就陪你上街去玩,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若是没有,我就让人去上京给你运。那里虽偏僻了些,可我绝不会委屈了你……”
在萧靖钰的幻想中,外面突然传来嘈杂声,又有一人高喊:“太子殿下回来了!太子殿下回来了!……”
傅瑶放下手中的粗瓷杯盏,立刻往外跑去。
萧靖钰说了一半的话生生被打断,他看着傅瑶出去的背影,不由得跟着上前,却也没有出去。
他到帘子后掀开了一条缝,只见萧楷正被人群簇拥着,他身上的衣服破败不堪,棉衣上带着已经干涸的和新鲜的血迹,脸上脸黄肌瘦,两颊凹陷着……怎么看怎么狼狈。
可偏偏,傅瑶就站在他面前,兴奋至极地看着他。
傅瑶眼角泪花浮现,伸手摸了摸他带着污脏的侧脸,萧楷则握住她的手,把她拉进怀里紧紧抱住。
两人都没有说话,但似乎仅是一个眼神,就知晓了对方的千言万语。
他们拥抱许久,众人这才明白,原来宫里来的女官,竟是太子妃殿下,不由得全部跪下行礼。
萧楷让他们起来,而后就在傅瑶的搀扶下进了帐篷。
萧靖钰一直盯着傅瑶,盯着那喜极而泣的眼泪,盯着她脸上发自内心的毫不掩饰的笑。
那样诚挚而真切的笑,他曾经也拥有过的,只是那时不知自己心意,直到失去了才恍然大悟。
萧靖钰想,如果他死了,傅瑶会不会为他流泪呢?
他觉得,傅瑶不会。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不论他怎么说,怎么做,傅瑶都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他也不想强迫傅瑶,他也想让傅瑶开心一点,可是傅瑶却永远只想推开他。
萧靖钰重重叹息一声。
那就强迫好了,萧靖钰想,把她带走,让所有人都找不到她,再舍命对她好,等过个十年二十年,傅瑶心里就只有他了。?
第40章
◎“我娘亲死在那里,我心爱的人也‘死’在那里……”
◎
沂山南边有一座小城镇, 名唤云浮镇,镇上人口不多,可南北往来的商贾混迹其中, 也算得上热闹。
殷安就是在这里, 带着死士潜伏在人群中, 等着接应萧靖钰。
他们在上京留守了一部分人, 其余死士基本都被带到了这个小城镇上,等萧靖钰去将人带回来, 就直接前往封地。
到时天高皇帝远,无论淳载帝还是太后, 都再也奈何不了他们了。
他们来得悄无声息, 这原本是万无一失的事,却因为萧靖钰的迟迟未归添了几分隐忧。
萧靖钰刚在傅瑶的设计下现了爪牙,太后和淳载帝也露了杀心, 他们如今关系微妙,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这道理殷安都懂, 萧靖钰心思通透, 自然也懂, 可就是不见他的身影。
夜愈长, 梦愈多, 殷安深知不能再等, 就要亲自带上一队人去接应, 可刚走出酒楼, 就见一队队整齐排列的守军穿过狭小的街衢。
殷安眉头拧着, 这里不是郡县, 只是一个小城镇, 哪里用得着这么多守军?
除非有大事发生。
殷安把人散开, 分别去各个城门查看,结果并不出他所料,所有城门都已被封闭——
傅瑶带萧楷回到新帐篷里,医官也随之进来,为他脱衣疗伤。
傅瑶就在一旁,给医官打下手。
一脱下衣服,傅瑶才看到萧楷身上青紫交错,还有许多冻伤,几乎没一块好地方。
医官仔细检查了一遍:“殿下的伤都是皮外伤,并未伤及肺腑,静养一段时日便好。”
傅瑶轻声道了谢,又送医官出去,等人都走光了才折返回帐篷。
她心跳不由得加快,像是要跳出胸腔似的,郑重无比地问:“殿下,衣子橖……她,还好吗?”
萧楷向她伸出手,傅瑶就走过来,把手递给他。
萧楷拉她坐下,却没有放开她的手,只轻声道:“她很好,秦王在这里,对吗?”
傅瑶自知无颜面对萧楷,低下了头:“在。”
萧楷道:“我被人找到后问及军营情况,猜测秦王也在,就让衣子橖先行离开,去搬救兵了。”
傅瑶就道:“臣妾已派人通知过,若是动作快的话,周围郡县应当已经有所反应。”
萧楷眸子微亮:“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是想扳倒秦王的对吗?”
傅瑶无颜肯定,只是道:“殿下,对不起。其实刚开始我是秦王派来的细作,但……秦王冷血残暴,我只想除掉他。”
傅瑶下定了决心,干脆一齐交代个清楚:“殿下,是我有错……”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似乎有人在喊走水了。
傅瑶正欲起身去看,崔校尉就从外面进来:“殿下,营地不知怎的突然走水,火势甚是凶猛,还请殿下先撤离。”
浓烟已经漫进来,傅瑶来不及想这场火势的蹊跷,就匆忙扶着萧楷离开。
他们出了帐篷,只见到处都是熊熊烈火,营地里的人到处乱跑,全乱成一团。
这场火来得太是时候,所有精锐刚从山中下来,正是累极饿极的时候,都在营帐内睡得死沉,如今起了火也感受不到,全凭人一个个去推醒。
十几名士卒护在他们周围,送他们先行离开,却突然从火场中冲出来一大簇火。
过了许多年,傅瑶还记得这个场景,一个人浑身带着火,面目狰狞着跑过来,他的皮肤正在被火舌迅速吞噬,浑身血肉像是融化了似的,哀嚎着冲过来。
周围护着的士卒被冲散了,营地中又跑出几个浑身是火的人,他们痛苦地哀嚎着,因为疼痛难忍而四处狂奔,直到皮肉彻底被烧化,再也跑不动。
营地里彻底混乱起来,所有人都在各自奔逃,以躲避那些浑身是火的人,都自顾不暇着,一时也分不清太子士卒。
就在这一片混乱中,傅瑶被人拽住了胳膊,往人群外跑去。
哀嚎声和吼叫声被抛到身后,傅瑶听到风声自耳边擦过,吹散了人肉被烤熟的味道。
她渐渐回过神来,只见自己正被萧靖钰揽在怀里,迅速向前掠去。
四周景物变化极快,傅瑶轻声问:“你要带我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