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在这装什么菩萨心肠?”
“陛下受伤,皇后娘娘不关心,倒有心情跑来昭熙殿管这些琐事!”
霍雪桐话一出,在场的人无不吃惊。
冯嫔下意识追问:“陛下受伤了?好端端的怎么会受伤?”
连叶采女也悄悄抬头看霍雪桐。
霍雪桐想起此事又咬牙,眼神如刀瞪向虞瑶:“谁知道为何?偏皇后娘娘去见过陛下,陛下便受伤了!”
她得知消息,赶去宣执殿。
然陛下却不见她!任由她在殿外晒得大半日依然不肯见她!
怎么会这么赶巧?
偏偏皇后去过宣执殿,陛下便受伤。偏偏皇后去过宣执殿,陛下便不见她。
只怕是皇后没有少借机在陛下面前肆意诋毁。
否则,怎会变成现下这样?
虞瑶清楚霍雪桐不可能拿这样的事乱说,那么楚景玄是当真受伤了。
她去宣执殿见他的时候,他分明……
“霍贵妃岂可血口喷人?”流月不憷霍雪桐,听过她的话,当即道,“如此随意污蔑皇后娘娘,霍贵妃这是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吗?”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教训我?!”
被顶嘴,霍雪桐愈发怒火中烧,上前两步,扬起巴掌便要去打流月。
流月也未站在原地任由她打,一个闪身避开。
霍雪桐猝不及防,扬起的手掌落了个空,又脚下不稳,当着众人的面跌倒在地,发鬓被这一摔闹得彻底乱了。一跤跌得狼狈不堪,哪里有身为贵妃的光彩?
冯嫔和叶采女难得看一回霍雪桐的笑话,只强忍笑意。
虞瑶看霍雪桐这幅模样,蹙眉命呆傻立在一旁的小宫女赶紧把人扶起来。
被宫女从地上扶起来的霍雪桐头昏眼花。
虞瑶见她浑身虚软,热汗涔涔,怀疑她中暑,便让宫女赶紧把她先扶回昭熙殿去,又命人去请太医为她看诊。
霍雪桐犹想挣扎着斥责流月,却身上无力,说出的话软绵绵,毫无威慑。她觉出自己身体不适,不得不暂且放过流月,任由宫女扶她回殿内。
虞瑶想提审昭熙殿宫人的事也被迫搁置。
左右已经知会过霍雪桐,略晚上两个时辰没有大碍,一时便离开了。
从毓秀宫出来,虞瑶对流月道:“你又这般得罪于她,她是不见得记恨你,只算到我的头上。”
“皇后娘娘往日太纵着她了。”流月不喜虞瑶的软弱可欺,更不喜霍雪桐的嚣张做派,“您是皇后娘娘,她纵为贵妃,也无资格在皇后娘娘的面前作威作福。”
话不投机半句多,虞瑶懒得与流月辩论。
流月是姑母倚重的人,由来不怎么愿意乖乖听她的话。
要想法子把流月弄走不难。
但走了流月,姑母照样会安排其他人放在她身边。以姑母的性子,只怕换一个人来会比流月更令她头疼。
虞瑶不说话。
流月却没有就此住口。
“霍贵妃方才道陛下受了伤。”
“皇后娘娘是否该如霍贵妃一般去宣执殿探望陛下?”
坐进软轿的虞瑶看一眼正站在软轿旁的流月。
她接过流月递来的一柄碧叶清莲罗扇,沉默一瞬道:“去吧。”
皇帝受伤因由不明,本不该宣扬。
可霍雪桐已当着许多人的面将此事宣之于口,知道的人定然会越来越多。
去一趟也好,虞瑶想。
但倘若当真如霍雪桐方才所言,与她惹得皇帝发怒有关……
皇帝此时只怕未必肯见她。
只候在殿外的常禄见虞瑶过来宣执殿,直接请她入内。
虞瑶顺利入得宣执殿。
常禄说楚景玄在侧间,她便独自穿过正殿,往侧间的方向走去。
殿内异常安静,虞瑶放轻脚步,走到侧间附近,望见楚景玄闭目半靠半躺在一张逍遥椅上。他搭在逍遥椅扶手上的左手缠着一圈圈白布,大约是受伤的那只手,身上别处则一时瞧不出来问题。
不知是否觉察虞瑶目光,楚景玄缓缓睁开眼。
他凝视着站在不远处却不再靠近的虞瑶,丰神俊朗的一张脸辨不出情绪。
“虞瑶,你痛苦吗?”
楚景玄的话仿佛从齿缝中挤出来的。
虞瑶一怔,没有回答,也无从回答这个问题。
再痛苦也是不能说的。
楚景玄却似乎不需要她的答案,嘴角的笑透出凉薄,说出口的话残忍而真实:“可惜,一日做了朕的皇后,这辈子你便只能被困在这皇宫里,永远和朕作伴。”
作者有话说:
虞瑶:大郎,该吃药了。
第9章 包扎
流光容易把人抛。
短短几年时间,一切已变了样。
虞瑶回想起来那些情窦初开、暗生情愫的日子,竟觉遥远。
甚至清楚感知自己从前的过分天真。
直到十五岁那年,书房一场寥寥数语的谈话令她如梦初醒。
少女心事无声无息化为齑粉,伴着苦咸的泪水,湮没在无人知晓的深夜。
痛苦吗?
即便痛苦,痛苦的人却不会只有她一个。
骤然听见楚景玄的话,虞瑶下意识以为那句话是问她,细品才觉得楚景玄分明在问他自己。
诚如她轻易无法逃脱深宫束缚,他再不愿意,不也得认她这个皇后?
有那么一个瞬间,虞瑶恍然觉得她和楚景玄同病相怜。
但这个念头仅有那么一瞬而已。
他是皇帝,万人叩首。
他的手里握着至高无上、生杀予夺于心的权利,怎么可能真与她一个弱女子同病相怜?
哪怕同样被这段孽缘束缚,对于楚景玄,大约痛苦的日子是看得到头的。
而在那之前,他们两个人唯有一起忍耐。
虞瑶站在侧间外,一时脚下不动,静静看重新闭上眼的楚景玄。
回想不过在三两日之前,因久违和妹妹相见,她满心欢喜。本以为妹妹在宫里这些天必日日也都欢喜,谁知撞上那么一桩事情,妹妹受惊生病,她又与陛下一通争吵……闹得现下所有人都不开心。
虞瑶却也大致清楚为何会变成这样。
无外乎事情牵扯到霍雪桐,惹得他不高兴,才叫他言语上如此不留情面。
兼之她冲动之下,在他面前逞了回口舌之快。
彻底点燃他一腔怒火。
但,总不能一天之内吵上两次。
静静看得楚景玄半晌,虞瑶抬脚走上前,在逍遥椅旁蹲下。
想起方才叶秀莹说过霍雪桐晌午离开昭熙殿,而霍雪桐直到午后才回去,又似中暑,虞瑶心下有计较。她垂眸看着楚景玄受伤的那一只手,主动放低姿态,温声问:“陛下可曾用午膳?”
楚景玄没有回答。
虞瑶又问:“御医来过,可开了药方?”
她温声软语的关心,陷在逍遥椅里的人似不怎么买账。
楚景玄仍是之前那样淡漠冷然的语气:“这儿没别人,你不必委屈自己做这样的戏。”
虞瑶看他一眼,没有接话,径自起身出去了。
闭着眼的楚景玄听见脚步声远去,睁开眼见侧间空空荡荡,沉默一瞬,眼底掠过一丝阴郁之色。
“禄公公,御医可曾为陛下开过药方?”
楚景玄没办法好好说话,虞瑶干脆从殿内出来找常禄。
左右楚景玄是否用膳、用药这些事,负责贴身服侍的常禄定然一清二楚。
常禄与虞瑶见了个礼,方躬身道:“回皇后娘娘的话,陛下午间不曾用膳,也尚未喝药。”
虞瑶颔首,吩咐说:“让御膳房准备些吃食,把汤药也送来。”
常禄应一声“是”,即刻去办。
准备吃食到底需要时间,虞瑶也暂且不回侧间以免惹楚景玄不痛快。
记得宣执殿附近的一处小花园种着栀子花,正值花开时节,虞瑶索性去小花园转一转。拿捏着分寸,折回来时,吃食和汤药一道送来了,她从常禄的手中接过食盒,重新入得殿内,回去侧间。
一脚踏入侧间,便见楚景玄目光幽幽望着她。
虞瑶忽视楚景玄眸子里透出的古怪,语气温和道:“不管怎么样,陛下总归得用膳喝药。”
楚景玄只是盯着她看。
虞瑶便自顾自将手中那小捧栀子花放进博古架上的一个花觚里,又走到桌边放好食盒。
去净过手,她回到逍遥椅旁,本想问楚景玄在何处用膳,却在靠近之后先发现他左手缠着的白布染上血迹。她记得之前过来侧间见到他的时候,他左手缠着的白布干干净净,并无血染的情况。
虞瑶深深皱眉,终于忍不住抓过楚景玄的手。
掌心摊开,看得愈发分明,是他左手才被处理过的伤口又在流血了。
“方才明明……”
疑惑的话只说出口几个字便顿住,虞瑶反应过来,许是楚景玄自己把自己弄成这样的。
楚景玄不耐烦自虞瑶的掌中抽回手:“回来做什么?”
“臣妾未曾离开。”虞瑶纠正他。
“陛下左手的伤口又流血了。”
赶在楚景玄和她计较回来不回来这件事之前,虞瑶先道,“臣妾出去吩咐一声让人去请御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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