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阵子在暗中部署,的确没有去叨扰傅时厉,但不代表她不想他。
傅时厉主仆几人走远,她更是没注意到他,此刻,只顾着对表哥打招呼。
魏子初的马车缓缓驶来,他即将弱冠,比苏念安年长几岁,苏念安的母亲是他的嫡亲姑母。
许是血缘之故,魏子初看着笑靥如花的小娘子,心都快要化了,“绵绵,收到你的书信,我就立刻赶来了,祖母与父亲也交代我,让我全力助你。”
苏念安点头如捣蒜,由衷赞道:“表哥,你如今真是愈发俊朗了,京都的小娘子们瞧见你,必然走不动路。”
魏子初被逗笑了,朗声大笑,“哈哈哈,绵绵真会哄人。那表哥这一趟来京都,可真要好好迷倒一大片小娘子。”
苏念安捂着嘴噗嗤笑,表哥还是那个表哥,尘世间不一样的男子。
作者有话说:
吃瓜群众:糟了,将军被抛弃了!
傅时厉:o(╯□╰)o
第二十章
宸王府。
傅时厉下马之时,落九天几人已经赶上来了,他们看着自家将军精瘦的腰,挺拔的背影,以及好看的后脑勺,莫名油然而生一种怜悯与同情。
将军,他好生凄凉。
几人谁都没有提及苏念安,以免让将军不悦。
先撩拨的人,却转头又去找新的相好,让被撩者情何以堪?
撩完就跑,不道德啊。
小娘子们的爱慕,就如同潮水,来时凶猛,去也匆匆。
这个故事告诉他们,真男子,绝不能被美/色/迷惑!
傅时厉在宸王府大门外驻足,他总觉得如芒在背,忽然转过身来时,就见自己的几个心腹随从皆直直看着他,还故作无意的憨笑两声。
他们几个越是只字不提,就越是在刻意掩饰。
“将军,怎么了?”
“是啊,将军,没甚不妥吧?”
“时隔半月才回王府,将军今日可得好生歇息。”
“属下在城门口谁也没瞧见。”
“……”
傅时厉那双深邃的眸,仿佛眯了眯,但并不明显,看不出什么情绪,这便再度转身迈入王府大门,对落九天几人视而不见。
*
魏子初出于礼数,登门太师府之后,去拜见了苏老太太。
他的突然到来,让苏老太太垂死梦中惊坐起来。
青州魏家,怎好端端的来人了?
苏、魏两家的罅隙说来话长,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完的。
苏老太太这些年一直怕魏家找上门,上一次魏家登门时,她与魏家家主闹了一场,本以为魏家不会再寻麻烦。
魏家公子来到京都,究竟是为了什么?
魏子初拜访过后,就离开了养心居,并未多言。
苏老太太这下是真的要病了。
乃焦灼之症。
立刻就命了女道士过来做法事。
*
同一时间,芙蓉苑。
魏子初对芙蓉苑颇有印象,姑母在世时,他跟随祖母、父亲来过几趟,如今更是还记得姑母的音容笑貌。
他看着苏念安,只觉得无比亲切。
上下打量了好几遭,又察觉到她如今落落大方,眼睛似会发光,再不是多年前那个卑微的小丫头了,他甚是欢喜,手中折扇在苏念安头心敲了两下,“绵绵长高了,也抽条了,如今已是个美人胚子了。”
苏念安也不谦虚,“那是自然,谁让我随了母亲了。”
“哈哈哈,你呀你,半分不知内敛,不过,绵绵说得都是实话。”魏子初掩饰不住的欢喜,“你外祖母若是瞧见你现在这副光景,定能多吃几碗饭。”
苏念安笑着提议,“那表哥速速给外祖母寄一封书信,告诉外祖母,绵绵如今一切安好。”
魏子初语气宠溺,“好,都听绵绵。”
一言至此,魏子初环视了蔷薇苑,眼神暗示苏念安。
此刻,蔷薇苑中,并无旁人,苏念安道:“表哥放心,有话可以直说,我身边已无可疑之人。”
她虽是长房嫡女,但母早逝,父亲不管,兄长常年在外求医治病,苏老太太与卫氏早已不把她视作威胁。
只不过,她的存在依旧碍事了。
故此,早在几年前,她身边的仆从都调走了。
堂堂长房嫡女,身边只有一个贴身婢子,与一个粗实的婆子。
可谓是寒酸至极。
魏子初这才从袖中取出一份褪色的大红色册子,“绵绵你看,这是姑母当初出阁时的嫁妆单子,嫁妆单子一式两份,这一份是留在了魏家,你按着这份嫁妆单子上所列的内容,可以将姑母的一切东西都要回来。”
言罢,魏子初勾唇一笑,对苏念安眨眨眼,“她们若是狠绝,你也可以更绝,想做什么就去做,表哥护你。”
苏念安忽然湿了眼眶。
她上辈子当真愚蠢,竟没有信任外祖母家中的人,反而被苏老太太给蒙蔽了心智。
是啊。
她要去争。
服软是没有好下场的。
苏念安红着眼眶笑了笑,“太好了,表哥你来得正是时候,可算是帮了我大忙了。”
魏子初叹了口气,“绵绵,你要是提前写信给青州就好了。你外祖母与你舅舅都寄挂着你呢。对了,苏樱眼下如何?”
苏樱是苏念安的兄长。
有一桩事,苏念安心里没底,但疑心已经种下,便没法根除,她没有隐瞒,如实说出了自己的内心所想:
“表哥,我怀疑母亲的死,以及兄长的病皆有可疑之处,可我眼下手头势力有限,只能一步步来。这半个月,我搜罗了一些线索,可暂时无法连在一块,而且,老太太已经开始忌惮我了。”
她索性,不再唤祖母。
魏子初沉吟一声,“我此次前来京都,主要是为了帮衬你,另外,家中着人引荐我去太学,或许能有机会接近一些权贵,届时能帮上你就好了。”
表哥能来京都,且还带来了母亲的嫁妆单子,苏念安已经是欢喜之至。
苏念安,“等家宴之日,祖父在场时,我再着重提及嫁妆一事。但凡是我母亲的东西,一针一线,旁人也别想拿走!”
小娘子一脸凶悍。
魏子初笑着点头,“对,就这么办。”
表兄妹二人正说着,守在月门处的拂柳唤了一声,“大郎君来了。”
表兄妹二人齐齐望了过去,就见苏长安不知几时站在了月门处。
苏长安已至中年,身型消瘦,相貌儒雅,继亡妻之后,他再未娶,亦无小妾通房。撇开他对一双儿女不闻不问之外,倒是个戏文里经常会唱到的痴情人。
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他这些年就像是失了魂儿一般,从年轻时候起谋了个闲职,至今无升迁,亦无任何建树。
他虽是苏家大郎君,但存在感委实不明显。
苏家阖府已经适应了他这副吊儿郎当、眉目阴沉之态。
这是时隔十六年,苏长安第一次踏足芙蓉苑。
芙蓉苑是爱妻生前所居,她也死在了这座别苑,想起当年大婚之前,这座院子的修葺图纸,还是他亲手所画。
苏长安的出现,让苏念安与魏子初脸上的笑意消失。
尤其是魏子初。
少年郎沉稳老成,有着成年男子的狠毅,他对苏长安的恨意毫不遮掩。
苏念安还指望着父亲能立起来,她站起身,唤了一声,“父亲,您来了。”
魏子初随后站起身,随意抱了抱拳,算是作揖。
并没有喊人。
态度不可谓不敷衍。
苏长安打量了几眼魏子初。
当真是时光不饶人。
都长这么大了。
与亡妻的眉目有几分神似。
魏子初不喜欢苏长安看着他的眼神,手中折扇用力扇了扇。
苏念安看出来了,她倒是直接得很,“父亲,表哥不喜欢你,你莫要如此看着表哥。”
苏长安回过神,又看向女儿。
女儿这么大了。
他这个当爹的,这些年宛若活在梦里,如行尸走肉,虽时常回府,也活在人间,但实则早已孤独一人,宛若周遭都不存在,他自己与自己过日子。
苏长安仿佛终于清醒了稍许,尤其是上回听了女儿一言之后,他接连数日辗转反侧。
苏长安清了清嗓门,“子初啊,你能来京都,姑父也甚是欢喜,你是来帮绵绵的么?”
魏子初忽然笑了,但笑意不达眼底,“我不帮绵绵,难道指望你这个当爹的?你自己睁眼看看,绵绵是苏家长房嫡女,可这座院子里有几个仆从?用度是否足够?她都十六了,已是及笄的小娘子,上回落水差点就要嫁给程家四郎,这些事你又可曾知道?”
苏长安如坠冰库,哑口无言。
魏子初继续说,“绵绵是我姑母用命生下来的孩子,你若是真爱姑母,为何待她如此薄情?苏樱的病,难道当真是无药可医?为何苏樱有疾,绵绵也自幼身子不好?你可曾想过其中或许有极大的阴私?”
魏子初一言至此,气不打一处来。
索性,他侧过身,不去看苏长安,他使劲摇着折扇扇风,额头两撇碎发拂起,正处于盛怒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