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在说:救救我。
可他谁也救不了。
看着那些熟悉的生命在眼前消亡,他无能为力。
没人知道,那种无措感一直持续到今日,故此,傅时厉不允许自己输,仿佛唯有常胜不败,才不会重蹈覆辙。
落九天这时看不下去了,以为自家将军不会怜香惜玉,且但凡是习武之人,都能察觉到苏五娘子的气息已经十分紊乱,趋于微弱。
并非假装。
落九天提议,“将军,要不……属下背着苏五娘子上山吧。”
傅时厉眸光扫过,淡淡启齿,“不必。”
他转过身,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握着苏念安的胳膊肘,把她提了起来,这回倒是与之前不一样了,而是把人打横抱起。
落九天神色赧然,早知将军如此,他又何必多此一举。
傅时厉走在前面。
琢玉和裴石互相用胳膊肘戳了戳对方,又看向傅时厉的背影。
将军第一次抱女子,姿势竟然如此熟稔。
苏念安欢喜至极,傅时厉抱得稳稳当当,她喘息片刻后,终于能开口说话,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傅时厉,正要开口,傅时厉却冷冷道:“再说话就把你扔了。”
苏念安乖乖的应了一下,“哦,我都听你的。”
傅时厉垂眸,只看了一眼,又立刻挪开视线,看着前方,目不斜视。
罢了,就当捡只个流浪的猫儿。
*
子夜之时,傅时厉等人再度回到法华寺,一切皆已恢复平静,主持方丈神色焦灼,他出家多年,本不是一个轻易动情绪的人,但见傅时厉安然归来,稍稍松了口气,“施主无事便好。”
说着,主持方丈看了一眼傅时厉的怀中人,小娘子已然睡着。
苏念安是在装睡,她不想从傅时厉身上下来,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皆不重要,最好是能闹到满城皆知,太师府只能将她嫁给傅时厉,那样才好。
主持方丈倒也没有直问傅时厉与小娘子的关系。
但他的眼神,不可谓不关切。
傅时厉垂眸看了一眼怀中人,喉咙里发出低低一声呵笑,“呵,还不醒?那我真把你扔下了。”
第十五章
“呵,还不醒?那我真把你扔下了。”
苏念安听着傅时厉的威胁,她原本半点不怕他,可若是真的被扔下去,也是会疼的。
苏念安先睁开了一只眼,见傅时厉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她只好彻底睁开眼,对这男人莞尔一笑,眸光明亮。
傅时厉一愣,他已经太久没有看见有人的眼睛这般亮,仿佛会发光。
稍一失神间,这不安分的小娘子已经伸手揪住了他胸前衣襟,还笑着说:“傅世子,都是自己人,你才不会扔下我呢。”
主持方丈神色复杂了起来。
这可是太师府的五娘子啊,据他所知,傅时厉此番被召见回京,也有太师的手笔,若非他屡次弹劾,宣帝也不会以“养军”之由,连下三道圣旨将他召见回京都。
虽是册封了常胜大将军,也有战神称号,但皆只是虚名,哪里及手握数十万雄师来得实权在握。
主持方丈看着傅时厉,眼神已在提出质疑。
傅时厉眸光微凛,看着怀中笑眯眯的小娘子,开始倒数,“三、二……”
苏念安见好就收。
她家将军,才不是会被/色/所迷的主呢。
高岭之花,自是难追。
苏念安并不灰心,在傅时厉倒数结束之前,她老老实实服软,“我自己下来便是。”
傅时厉松了一只手,苏念安的双足先落地,随即他的另一只大掌用力,扶着苏念安的后背,迫使她站好。
如此,傅时厉就能以最快的速度收手。
苏念安站直的那一刻,一股淡淡的似有若无的幽香拂面而来。
不似是花香,倒像是女儿家的体香。
傅时厉七岁之后就没接触过女子,可七岁之前,他一直是母妃亲自抚养,那股楚楚女儿香,从未忘过。
傅时厉眸光忽然暗了暗,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子。
“娘子!五娘子!”
“姑娘!姑娘啊!你可算是回来了!”
拂柳与婆子一路跑来。
显然,两人所受惊吓不小。
虽是苏念安命她二人点火,可谁也没料到苏念安会失踪。
拂柳一把拉住苏念安,“姑娘没事就好。”
苏念安煞有其事的介绍了傅时厉,“拂柳,张妈妈,是这位傅世子救了我呢,还将我从山崖下面抱上来了。”
拂柳,“……”
婆子,“……”
两人俱是一怔。
既是如此,那就意味着有肌肤之亲了。
这……
拂柳此前就知道自家娘子倾慕傅时厉,此刻近距离细细观察他,当真是一表人才、器宇轩昂,与寻常公子哥大为不同。
婆子也上下打量傅时厉,似是心中有数了。
傅时厉似是猜出了苏念安的用心。
男人拂袖,转身离开。
这个小娘子,是恨不能昭告天下,她与他关系匪浅吧!
一场变故终于结束,天色已黑,下山的路伸手不见五指,主持方丈让人重新准备了干净厢房。
*
梆子敲过四更。
银月从层云中冒了出头来。
一高门府邸之内,黑色锦衣男子悄然挨近长廊下的男子,抱拳道:“主人,失败了。”
男子转过身,静默片刻,似是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哼,若能这么容易杀了他,又何须等到今日,说吧,这次损失多少人?”
黑色锦衣男顿了顿,直到男子一个眼神扫向他,他这才如实说,“回主子,至少目前看来,无一生还,但是否被抓去了活口,就不得而知了。不过……”
“不过什么?”男主眉心跳了跳。
派出了百名高手,竟无人能回来,可见傅时厉的实力到底有多可怕。
他不是仅带了几人上山么?
黑色锦衣男子接着说,“傅世子,他与太师府的五娘子似是关系不浅,两人已有过亲密接触。今日傅世子一到法华寺,那苏五娘子也去了。”
“太师府的苏五娘子?”从哪儿冒出来的?他怎的毫无印象?
这苏太师究竟在搞什么鬼?
若无家主指使,区区一个小娘子岂敢接近刚班师回朝的战神?
*
翌日一早,傅时厉穿着一身僧袍,跪在明黄色蒲团上,他眼眸紧闭,双手合十。
四周煞是平静,唯有小沙弥在敲着木鱼。
傅时厉耳力惊人,听见有人靠近,须臾就在他身侧跪下,他又闻到了那股淡淡的女儿家的幽香。
傅时厉睁开眼,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抹鹅黄色身影。
今日倒是换了一身颜色的衣裙。
小娘子也双手合十,闭着眼,正对着佛前的长明灯,态度虔诚。
傅时厉拧眉。
苏念安这时开口了,“世子有所不知,我比你更可怜。我从未过过生辰,你猜为何?”
苏念安睁开眼。
两人四目相对。
苏念安像是说着别人的故事,平静又祥和,“因为我出生那日,母亲就血崩了。我脑子里有过无数种母亲的模样,可没有哪一种是具体的。倒是艳羡傅世子,至少还记得你的母亲。”
傅时厉微拧的眉心稍稍平缓。
苏念安的身世,他已经都知晓。
太师府是继老夫人主持中馈了,长房势力微弱,苏念安虽是长房嫡女,但无母庇佑,亦无能撑腰的父兄,算得上是如履薄冰。
傅时厉难得废话了一句,“你接近我,是为了自保?我劝你还是换个人吧。”
她那么想嫁给他,无非是想找个靠山。
想法是好的,但方法用错了,且也选错人了。
他这样的人,从来都不会是谁的靠山。
自己都前路未卜了,还能被谁倚仗?
苏念安莞尔一笑,眼睛里像坠入半池星子,大雄宝殿内的晨光也不及她眸中神色灿烂。
是个美娇娘。
只可惜,眼神不太好。
苏念安,“我干嘛要换人,你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子。”
傅时厉,“……”油盐不进?
一旁的小沙弥手中的木棍差一点敲偏了。
阿弥陀佛,他并非有意窥听,但……这些话是他一个出家人能听见了吗?
第十六章
佛堂里供奉着长明灯。
但无人知道,这长明灯是为谁而设。
傅时厉跪拜在此,是理所当然。
可亲眼看着苏念安朝着长明灯拜了又拜,神色尤为虔诚,傅时厉眸中神色不明,等到苏念安三拜结束,他起身离开。
苏念安也从蒲团上爬站起来,因着身子孱弱,加之昨日又亏损太大,她站起身之际,小腿发软,还有些头重脚轻,身子直接栽倒,亏得她自己反应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住了傅时厉的锦袍下摆。
“啊——”
小娘子的尖叫声,又细又长。
这种事已不止第一次,傅时厉下意识伸手摁在了自己的腰封上。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亵裤在隐隐下坠。
男人面色清冷到了极致,“放手。”
苏念安借着傅时厉的锦袍下摆,总算是稳住了身子,这才缓缓站直,也同时放开了傅时厉,她一只小手拍了拍胸口,吐了口气,眨眨眼笑道:“这次又多亏了你,不然我又摔得摔着了,傅世子,你真好,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