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色稍缓,开口依旧冰冷:“今日起,你便暂居玉梨苑,弄月会照顾你一应起居。”
沈嘉仪垂着脑袋点点头,即使心中满腹疑问,她也知不该当下问。
弄月极懂眼色,上前搀住沈嘉仪的手欲引她入府,却不料小姑娘“啊”的一声,后退几步,露出满是鲜血的手掌,上面的血迹大多已凝固,因为方才的触碰,一些较深的伤口重又裂开,开始不停渗出血。
弄月吓得赶紧跪下:“奴婢该死!”
索性今夜顾承霄心情不错,又或者当真不太在意沈嘉仪这个人,只丢下一句“给她处理好伤口”,就迅速地踏入了王府。
等他走远,那抹玄黑色衣袍也终于在尽头消失,沈嘉仪手忙脚乱地将弄月拉起:“你,你不用跪我。”
弄月冲她微微一笑,转而搀着她的小臂:“王爷吩咐奴婢好好伺候姑娘,自然是将您当主子看待。”
沈嘉仪一愣,苦笑着摆摆手:“我不是主子,只是阶下囚。”
随着她的动作,那只本该白嫩细腻的手,沾着大片触目惊心的血红,夜色中尤为扎眼。
“姑娘伤得这般重,方才伤口又裂开,应当尽快处理,等奴婢安置好姑娘,便去寻药箱来。”弄月眼中泛上了心疼,她更小心地搀着受伤的小姑娘,唯恐她走不稳牵动了伤口。
靳王府极大且奢华,玉梨苑是靳王府靠北的一处别院,离靳王的主殿最远。沈嘉仪环视屋内外,一应陈设却也极贵重,永安侯爱财,曾不惜重金奢侈装扮了府中的一间“缠金阁”,以赋奢靡金贵之意,可如今与玉梨院一对比,倒又显得十分寒酸。
弄月见她打量着屋内陈设面露沉思,解释道:“玉梨苑虽离王爷远了些,却胜在清净。奴婢白日里已命人好好打扫,姑娘安心住着便是。”
“清净些好。”沈嘉仪喃喃地,又扭头去看弄月,“我可以沐浴吗?”
等到将自己收拾妥帖,已经是三更。
沈嘉仪柔柔地躺在榻上,穿着干净的小衣缩进锦被中,梆子足足敲了三下,也敲出了她的睡意。
弄月正动作轻柔地替她处理伤口,因上了止疼药,掌心的痛已经消散大半。可她不敢看自己的手掌,别了头,闷闷地叫她:“弄月。”
“姑娘?”弄月的笑暖融融的,等着她的下文。
沈嘉仪深吸了口气,将自己又埋下去一些:“摄政王……是不是已有未婚妻?”
第4章 摄政王 是不是已有未婚妻……
沈嘉仪深吸了口气,将自己又埋下去一些:“摄政王……是不是已有未婚妻?”
弄月一愣,随即又笑起来:“王爷的确与吏部尚书之女有意结亲,只是尚未过礼定下,并非如坊间传的那般。”
更何况,王爷之意并不在结亲,而在吏部尚书之位。
埋在被中的小姑娘“哦”了一声,一双剪水眸子雾蒙蒙的,似在自言自语:“那就更该避嫌了,他为何要将我劫来至此……”
弄月是知晓二人那段往事的,退婚那日,主子一把火烧尽了求亲礼,当时传得沸沸扬扬,连皇室都惊动了。
原以为沈姑娘开口问王爷的未婚妻,是存了点小女孩的醋意,没想到竟是嫌主子将她带到了王府。
弄月轻轻笑起来,迅速包扎了伤口,将她的细嫩手掌塞进被中:“姑娘早些睡吧,这伤口仔细不能碰水,明日奴婢再来替姑娘换药。”
“有劳了。”沈嘉仪终于转过头,仰头去看弄月,她眉眼弯弯,流转出无限娇怯的温柔来。
弄月一时间看得怔住了,暗暗感叹世间为何有如此绝色女子,宛宛如弱柳扶风,灿灿像朗月照水,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让人忍不住要去轻哄抚慰。
她几年来走南闯北,不管是婉约如江南女子,还是劲爽似大漠女侠,皆及不上眼前的沈姑娘万分之一。
尤其是那副欲睡未睡,朦胧蹙眉的娇憨模样,试问哪个男子不被折服?
见榻上人儿呼吸渐渐绵长,弄月悄悄退了出去。
今晚变数太多,恐沈姑娘焦惧难以入眠,她特意燃了安神香。
——
离了玉梨院,弄月又一路行至王府主殿内书房。顾承霄正在看暗卫送来的密保,身边还坐着位身份矜贵的平国公府世子——林忱。
“主子,沈姑娘已睡下。”弄月早已褪去方才的温柔笑意,恭敬利落地抱拳行礼,“沈姑娘还问起主子与礼部尚书府的婚事,称自己应避嫌。”
还未等顾承霄开口,旁边的林忱忍不住笑出声,他朝对方一扬眉,言语郎朗:“摄政王将沈姑娘抢到了王府?不是说关在天悦楼么?”
天悦楼,是京都最大的一家青楼,也是暗卫据守点之一。
谁能想到一向不近女色的摄政王会开窑子?还是京都最大的。
顾承霄示意弄月退下,又淡淡瞥了一眼林忱,恰似一阵寒风掠过:“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林忱却丝毫不被他的气势所慑,仍旧揶揄道:“要说这沈姑娘也好歹跟了你一年多,之前退婚,不也是赵九阑从中作梗吗?你如今已是摄政王,若仍有意娶,直接上门逼婚便是,难不成永安侯那根墙头草还敢说个不字?只是臣眼看着,沈姑娘似对摄政王无意啊,这强扭的瓜……”
“你明知本王因何阻了这场婚事。”顾承霄闭了眸,眼前似又显出小姑娘泫然欲泣的娇怯双眸,“等朝局稳定,自会将她送回永安侯府。”
“啧啧啧。”林忱用狭长风流的桃花眼瞥了眼顾承霄,边摇头边感叹道,“玄熠,你当真是够绝情。”
——
日子过得飞快,一晃十日过去。
沈嘉仪住在玉梨苑近乎与世隔绝,摄政王再未出现,除了几名在外院洒扫的小丫鬟,便只有弄月常伴左右。
弄月性子极好,一应起居皆将她照顾得妥妥帖帖,除了心内不安,不知前路如何,她在玉梨苑的日子竟比在永安侯府轻松惬意了不少。
至少,这里没有二妹沈玥琳的阴阳怪气,刻薄挖苦,也没有继母怨毒的目光和扎入皮肤的根根银针。
此时的沈嘉仪着鹅黄齐胸纱裙,发间只简单斜插了一支银色流苏发簪,簪体上零星点缀着几朵浅黄色碎瓣。她静静坐在案前,右手执笔,左手稳稳抚住宣纸,正认真描画着什么,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娴静乖巧之姿。
弄月本端着清水与伤药进来,见到屋内此番美景,一时停了脚步。
沈嘉仪最后一笔画完,微蹙着秀眉拿起宣纸左右看了番,片刻后,嘴角终于挂上了笑。
弄月这才回过神,忙上前将水盆与药放在一侧的小几上:“姑娘,该换药了。”
“嗯。”沈嘉仪轻轻应了一声,顺从地伸出手,经过十日的调养,原本鲜血淋淋的掌心已复原得差不多,嫩粉色的皮肉慢慢长全,依旧变成了白皙柔嫩的模样,甚至更胜从前。
弄月的动作还是非常小心,叮嘱道:“虽然掌心的伤已好得差不多,可姑娘依旧不能经常执笔,万一再伤了就要留疤了。”
“知道啦!”日子处久了,沈嘉仪渐渐在弄月面前显出娇憨俏皮的一面,她眨眨杏眼,空出一手将方才画的雪景图递到弄月面前,“快瞧瞧,好看吗?”
弄月果然将目光移到那幅雪景图上,只一眼,便再也挪不开眼睛。
实在是——太美了些。
画上是一处山中木屋,建在一座极雄伟高耸的山上,漫天大雪纷扬而下,将木屋的顶全部变成一片雪白,与同样被雪花覆盖的高山融为一体,只屋内亮出的一豆灯光泛着些温气,似在画中活了一般。
“好美的雪景。”弄月由衷地感叹,“奴婢从未见过如此高超的画技,姑娘在画上的造诣在这京都之中,恐怕没有几人能匹敌。”
小姑娘到底年纪小,闻言微翘了嘴角,大大方方受下了这表扬:“我不仅能画这山水,还能凭借他人口中描述,画出任何事物,师父说我笔下的画能与真物相混,极为逼真。”
话音刚落,沈嘉仪芙蓉般的脸上显出自豪来。她三岁时便表现出极强的绘画的天赋,那时父亲对她还算关怀,便给她请了避居在沧浪山的一位画界高人亲自指导,磋磨十年,她的画功也到了如火纯情的地步。
恩师离去前,曾断言她的画功已达上层,再过几年便可成为晋国屈指可数的绘画大家。
想到这里,她眼中又隐隐露出了失落,脑海中浮现出那位面目慈爱的老头来,不知恩师现在何处,也不知是否还会有人家请他出山教授画技。
弄月心中对沈嘉仪的崇敬更甚,她小心地捧起雪景图又细细欣赏了番,这才不舍地放回案上:“这画实在美不可言,等过几日奴婢出府去叫店家裱起来。”
沈嘉仪一听便高兴起来,一向娇怯的美眸也流露出亮晶晶的光彩:“真的吗!从前师父也会挑选出几幅画得出众的画作裱起来,可师父走后,就再也没……”
她的眸中的光彩渐渐消逝,师父走后,就再也没有提点她的人了,爹爹避而不见,继母想尽办法苛待她,即使她画技高超,又怎么会替她裱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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