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吟了片刻,才道:“我让人送点药给你。”
宋月稚眸光微动,语气算不上太冲,“谢过殿下。”
“既认了错了便把礼数做全。”江虔文声音轻缓,“把名声挽回来,荣国公是良臣虎将,扬名在外,你改邪归正一定有所成效。”
宋月稚看着他清俊的面容,忽觉疲倦。
“我说了,我不在乎这些。”
风吹霜雪,寒峭攀上他眉眼,他的声音像是覆了一层冰,“你十七了。”
这个年纪,但凡是家室清明的女子,这时候都该寻得良人嫁为人妇,可这个家世显赫至极的国公府小姐,家中门槛竟无一人敢跨。
宋月稚垂了睫,又听他道:“你将名声挽回,我......自然会有人上门提亲,不是任由时间过了,无人问津。”
他说这话时有些磕磕绊绊,他自然知晓这事是私事,但想忠言劝她,不叫她再如此自甘堕落下去。
可没想,宋月稚却冷淡至极的看了他一眼。
“我要嫁的人,不会在意我的名声。”
—
尚书府两母女从公主府出来的时候,便遥遥的看见三皇子的马车行的远了,入了轿内,韩英渠给她母亲揉了揉太阳穴。
“母亲,咱们可要去国公府讨回公道?”
“那府里只剩她一个六亲不认的小杂种,能讨回什么公道,不唤人把咱们打一顿就算好事。”
听闻到这,韩英渠不满的撇了撇嘴,“大公主还是护着她。”
刚刚大公主赐了些东西作为宽慰,是给足了面子的,但为她们主持公道倒是不愿意了。
尚书夫人笑了一声,“那可是荣国公的女儿,他出征在外,皇家不会轻易动他的独女,这样就够了。”
她浑浊的双眼闪过一丝暗沉,荣国公府天大的富贵,可沾亲的她最后只嫁了一个尚书,原先那宋老夫人还帮衬她,可一断气,宋月稚直接是翻脸不认人,让她在夫家的日子无比难过。
她眼睁睁看着这个妓子之女如日中天耀武扬威,而自己的女儿却在家中都抬不起头。
等她那哥哥回来,定要把自己该得的富贵尽数讨回来。
“那咱们吃了这个苦楚就往肚里咽么?”韩英渠想着刚刚宋月稚那盛气凌人的模样,心里满都是愤恨。
“傻孩子,今日我们吃的苦,都是来日扮做盔甲的利器。”
韩英渠又迟疑道:“可她毕竟是舅舅唯一的女儿。”
“你舅舅又不是没有再娶过,更何况她只是个妓子之女。”
—
走在路上,铃可才发觉自家小姐身子发虚,刚跨过国公府的大门,她眼疾手快的扶住宋月稚,满眼的心疼。
“想是昨夜没歇息好。”宋月稚拍了拍她的手,“席妈妈对我太无情了。”
铃可破涕而笑,“还不是姑娘你自己倔。”
席妈妈昨夜罚了她行事太过莽撞,姑娘却死不承认。
宋月稚不可置否,进了门却去找那个冷酷无情的席妈妈,可听下边人说她去护国寺烧香了,一时间她好似泄了气的皮球,满不高兴的跑到青榆院里头。
直到半夜里席妈妈赶着马车回来,老妇人一身的干净的暗色深衣,耳上坠了两个金耳环,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华贵非凡的装饰,眼窝深黑,神色却异常明亮,在眉眼间瞧见几分慈和温厚,像是夜里的一盏温和的明灯。
她刚下马车,就问下头人,“姑娘呢?”
“打中午回来便在老夫人的院里歇了。”
做了天大的事还这么安然自得,席妈妈揉了揉眼睛,连忙往里走,“想是还没吃呢,准备晚膳送去。”
下边的人道是,她脚步生风的往院里赶。
消息传得无比快,今日在大公主府那一遭她在路上就听着了,那些人议论宋月稚的话是一个比一个难听,差点没让她气晕过去,她快马加鞭的赶了回来,这时候走在路上才觉浑身上下酸痛得很,可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刚进了门见了铃可,停下脚步才觉得身上的骨头要散架了。
“姑娘还没醒呢。”铃可小声道。
席妈妈往帘子里头看了一眼,挪着步子过去了,看到宋月稚脸上那巴掌印的时候,鼻尖发酸,眼泪一下就冒了出来。
她低声沙哑道:“快去拿药。”
铃可听命下去了,似乎是听见了动静,宋月稚微微张开了眼,见到面前那张熟悉的脸,她高兴的弯了弯唇,想爬起身却觉得身上发重,脑子也晕乎乎的。
席妈妈将她扶起来,才觉得她身上发烫,显然是发了烧。
她眼泪一下就下来了,“这群杀千刀的,怎么这么冤枉我们姑娘,她脸上都不知羞的么?”
铃可将药递给她,也是压着气道:“大公主压根不听我们姑娘的,只一个劲的听尚书府那两个人撺掇,便让姑娘把什么都认了。”
宋月稚歪倒在席妈妈身上,抱着她的腰低语道:“认了就认了吧,总之也没事,妈妈可累着了?”
席妈妈眼睛愈发酸了,“怎么就没事,那外面的话是好听的么,这巴掌是舒服的么?”
她都快心疼死了,她轻轻抚过她的后背,又把人扶起来不让撒娇,给她细细的抹药膏,接着唤人去找大夫传晚膳。
宋月稚任由她照顾,就是被她念叨的也挺高兴,怕是全京都,只有艿绣和席妈妈会为了她挣上一口气吧。
她又歪倒在席妈妈怀里,“这儿不好。”
席妈妈叹了口气,她自然知道宋月稚不喜欢这京都,她母亲原是溱安的艺娘,荣国公成了开国功臣后她却没能活着来到这,父亲出征后祖母又去了,那时候她才十五,便要一个人操持整个丧事,守孝灵前。
她生母出生低贱,便要承受整个燕都世家阀门看不起的目光,独自一人,她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受着侮辱。
就是那唯一的亲戚,也是吸她血肉的蚊子,半点都不让她安生。
“席妈妈,我想母亲了。”宋月稚半合着眼,似乎在朦胧中看见那个温柔的女子,“这没有她。”
她母亲一生都没有踏足过这片土地,临走的时候嘱咐将她的尸体安葬在溱安。
这里的污浊,她半点都没沾上。
“我也想父亲了。”她说:“我不想在这里等他,我想去溱安。”
她的目光凝着辉光,朝着北方看去。
那才是,她的家乡。
第4章 若是旁人欺辱你,我回来要他的命。 你……
又过一日清晨,天色才泛一丝鱼白,枝桠上的嫩绿泅了冷寒的露水,被人轻轻一拨,滑落了下来。
莹白的手将才开了一半的花轻轻摘落,杏白的花朵更添几分素雅,宋月稚转身回了院内,席妈妈生忙里忙外的收拾东西,下人们被她指使的有条不紊,灯光还能照得些许明亮。
她走进门内,伸手在紫檀架上的白净瓷瓶里插上花枝,看了半响又吩咐铃可道:“我昨夜写的那信,给皇后娘娘送去。”
铃可仔细看自家小姐的面色,一时间不知她是个什么情绪。
说了是,又去吩咐下人去琼宴楼。
府里的小丫鬟轻轻眼睛一红,忍不住问:“姑娘真要走么?”
铃可叹气,“你也不是不知道外边的现在成了什么样了,姑娘出门都得成过街老鼠。”
“咱们国公府招谁惹谁了,老爷出征在外,府里没人护着姑娘,他们就这么糟践人吗?”
几个小丫鬟可不管什么太子不太子的,只知道这偌大的国公府是小姐一人支撑下来的,是她瘦弱的肩膀一点点扛着风浪,经营着国公府的风光。
皇家天恩是恩赐,也是一把利刃,外头有多少人眼红这份富贵,就有多少人恨不得整个国公府万劫不复。
姑娘她是嚣张,是傲,但也就是如此,才让这些豺狼虎豹不敢踏足这片净土,才让她们出了门不用怕被人怠慢,不被算计。
小丫鬟眼泪下来了,“姑娘她,她怎么就这么被人容不下呢......”
—
宋月稚乘着天黑,出了国公府的大门,席妈妈在招呼那些人安置行李,又叮嘱着细碎的事项,年迈的身子在灯光下慈眉善目,只是双眸沾着润色。
宋月稚三两步走过去,从后面抱住她。
老妇人心下一酸,一会后拍拍她的手,“好了,赶紧收拾收拾,城门领得过你父亲的恩,不会为难你出城的。”
“席妈妈,我担心你。”宋月稚蹭了蹭她的后脑勺,“和我一起走好不好?”
“说什么胡话呢。”席妈妈转过身,皮肉宽松的手伸出,犹豫了许久才放在她脸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笑着,只是声音有些发颤,“姑娘去等老爷回来吧,老爷没能等到夫人,姑娘一定要陪着夫人等到他回来,这儿,就我老婆子给你守着。”
面前仿若芙蓉的一张脸,秀挺似峰峦的鼻,白皙如美玉的肤,她家姑娘的皮相是顶好的,灵秀清丽于一身,只是锋芒太甚,旁人看不见初霁后的绝色。
她是看着小姐长大的,自老夫人去世后她就成了孤零零一个人,这么多年旁人都说没人管教她长大,没教养没气度,却从都不知道她是怎么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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