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这是在补偿他失去弟弟的痛苦,尽管他很清楚其实那跟她并没有多大关系。
痛失弟弟让方桐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对生命的理解都有了不同,他想珍惜自己想珍惜的人。
只是她不肯给他机会。
他又想到了上官瑜,便不免有几分心烦,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宋棠的背部移开。
外头雷雨交加,狂风也大作起来。
吴老伯一边翻着红薯一边说:“凭我的经验,这雨估计没两三天都停不了。”
宋棠回头看向方桐,说:“大师兄,今晚我们商量商量如何安置的事吧?”
如果雨实在要下两三天,他们肯定没法子上路的,但是方桉和红莲的尸体得处理,毕竟还是得入土为安。
方桐点点头,于是一群人围坐着商量起来。
要拉回京城去下葬是不可能的,因为案子还在调查之中,谁也不知道还需要用多少时间才能查出真相。再者,拉着尸体去查案也不方便,何况尸体放久了会腐烂。
萧遥说:“还是就近找个地方安葬了吧,立个小石碑之类的,以后回来也能找得着。”
接着她又说:“有次我们镖局在路上遇到劫匪,死了两位兄弟,我阿爹也是这么处理的。”
宋棠点头说:“嗯,恐怕也只能先这么处理了。”
又看向方桐。
方桐也看了看她,默了默才点头说:“行,那就就近安葬了吧。”
吴老伯说:“我会一点点风水,明日一早我出去看看,挑两个好点的位置给他们。”又说,“只要我还在,日后每年清明我会去帮他们修理修理坟上的杂草,再给他们烧香拜祭一下。”
这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了,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
宋棠给了吴老伯一些银两,作为他每年帮忙除草和拜祭的报酬。老人原先不太肯收,后来见坚持不过,只好收下了。
方桐也另外给了他一些银两,让他到时候买点吃的去拜祭。
吴老伯郑重应下。
次日,果然还是大雨滂沱,根本没法上路,于是方桐便和吴老伯一起披着蓑衣去物色墓地。
宋棠和萧遥在家做饭。
萧遥和宋棠都不太会做饭,但是只是炒几样青菜和一个萝卜干而已,因此两人合作着也炒了出来,而且味道也还可以。
昨晚,萧遥和宋棠是同住一间房间的,吴老伯并没有过问她们的关系。
夜间,梳洗完毕后,萧遥给宋棠按摩腿部,一边按摩一边说:“你这症状也确实是奇怪,你有没有想过是不是被什么邪灵鬼怪缠身的缘故?”
宋棠:“有想过,我阿爹还找过会解这些的人来看,但是并没有效果。”
萧遥长叹一声,道:“这可得遭多少的罪哦,难为你自己都这样了还要求亲自查案。”
宋棠:“反正豁出去看看。”
萧遥抬头看向她,问:“你有心爱之人了吗?”
宋棠被她看得脸上一红,然后点点头。
萧遥便如释重负般笑了,说:“不知你看上的会是什么样的人。”
宋棠也笑笑说:“是我平生见过的最合我意的人。”
萧遥挑挑眉说:“喔。”
然后起身,问:“是谁?”
宋棠:“日后你就知道了。”
萧遥装作不懂,皱眉问:“什么意思?”
宋棠:“过些日子你会看到他的。”
萧遥笑着搂了搂她的肩,说:“好,我也想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宋棠原本以为萧遥会不太懂得照顾人,没想到事情完全超出她的预料,心里也多少感到欣慰。
只是夜深人静时,不免会想起红莲,想起两人一起走过的日子,想起红莲临死前为她挡的那一剑以及雨水滴落在红莲尸体上的场景。这一幕幕的往事都让她感慨万分,于是不知不觉间流了许多泪。
如果此案能水落石出,如果她和她的家人都能活下来,她打算回京城之后就将红莲的父母接过来和自己一起住,算是帮红莲尽孝吧。
大雨足足下了三天,到了第四天时天气终于转晴,大家便在这天将方桉和红莲给安葬了。
安葬完毕,吃过午饭,一行人便告别吴老伯,继续上路。
就在他们离开没多久,两名男子骑马匆匆而来,一到破庙门口就问吴老伯宋棠他们一行人的去向。
吴老伯见问他的人身材高大,五官俊朗,虽然只穿了一身普通的蓝布袍子,但整个人却透出一股高贵之气,便不免有些疑惑,问:“你们是谁?”
为首那男子道:“我们是那一行人的朋友,因为有点事耽搁了,所以现在才来。”
吴老伯又朝他上上下下地审视了一番,才说:“我也不知道他们往哪边去了,但还没走多久,要不你再四处打听打听吧。”
那男子点点头,朝吴老伯抱抱拳,然后翻身上马飞奔而去。
吴老伯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又看了看另一边山上的那两座新坟,慢慢地进了屋。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今天的更新,前段时间特别特别忙,每天都被各种要事挤满,今天才抽得出一点时间来更新,很抱歉!
第103章 想见
这两人正是上官瑜和萧原。
却说宋棠被土匪掠走那天, 正在分头调查的上官瑜从上午开始便感觉心里莫名地不安,而且那不安的感觉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强烈, 到下午时就变成了焦躁。
皇帝生活在宫中并且有重重保护, 基本上人身安全方面是不用担心的, 而且他正年轻力壮,平日里也有锻炼, 想来身体也不会忽然有事。
太后一向小心谨慎, 无论人身安全还是饮食上都是可以放心的。
唯一最有可能有事的便是宋棠了。
他最不希望宋棠有事,因为她是唯一能牵动他的心的人。其他人,哪怕是皇上, 都没有在他的心里占有太重要的位置。
雨后的天空一碧如洗, 因而阳光也显得格外的耀眼,即便已是深秋, 它也显出了能让人流汗的热度。
马车里的宋棠头晕得很厉害,便闭上眼睛小憩。
以前她较少感到头晕,最近不知为何却常常会头晕,她猜想应该是长途奔波加上夜间没有休息好的缘故,算不上什么大问题, 因此也没有跟大伙们说。
但细心的萧遥还是从她苍白的脸和无血色的唇里看出了不妥,说:“你会不会是气血两亏?”
正闭目养神的宋棠便睁开眼睛看向她, 说:“有可能。”
萧遥便说:“待会去到小镇之类的地方我去买点红枣、枸杞和桂圆,给你泡水喝。”
人在途中,没什么机会做饭,便只有这么办了。
宋棠点点头说:“好的, 谢谢你!”
萧遥凑近几分,握住她略显冰冷的手问:“你脸色好苍白啊,你还好吗?”
宋棠很坚定地点头道:“不要紧,你不用担心。”
萧遥的表情才放松了点,微微坐直了身子,说:“我念首诗给你听吧,也是方十六郎的。”
宋棠微笑点头。
她也很喜欢方十六郎的诗,这要算是她和萧遥的共同爱好了。
萧遥笑着看了看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又略微回忆了一下,然后吟诵道:
梅边吹笛,月下静听,春风过山岗,满城烟霭半暗明。
燕子飞时,芳草苏醒,遥望江河处,水天之间舟悠行。
春水悠悠,长空浩浩,夜深不觉迟,依依不起将诗吟。
听罢,宋棠顿觉身体好受了许多,微笑道:“他应是个心中有深情之人,他的诗句之中总有一些令人动容的情感。”
萧遥:“我也觉得,所以我很喜欢他的诗。”
说罢萧遥又道:“等我回姑苏城时,我一定会让姑妈帮忙制造个机会见见他。”
宋棠又笑了,说:“就这样保持着喜欢也挺好的,不一定要见其本人吧。”
萧遥便认真道:“不不不,我听姑妈说他才二十来岁,不是那些迟暮老者,所以我还是蛮想见一见的。”
宋棠便明白了——萧遥对方十六郎除了崇拜之外,还有点爱慕之情。
这也无可厚非,毕竟萧遥正是少女思春的年纪,何况又尚单身。
于是宋棠道:“既然你那么想见,如果有机会见的话就见见吧。”
萧遥郑重点头道:“对对对,哪怕只是和他交个朋友我也觉得满足。”
宋棠:“祝你美梦成真。”
便扭头看向窗外,回味着萧遥方才吟诵的那首诗。
其实何止萧遥,她自己也对方十六郎有种莫名的好感,尽管素未谋面,甚至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从他的诗句里,她常常能读出共鸣来,便觉得这是一个值得交个朋友的人。
不过她并没有很强烈的要见他的愿望,对于上官瑜和她阿爹以外的男人,如无特别必要,见或不见就都可以随缘。
很小的时候宋棠就明白,不要把任何人当做自己的天空,如此,便不会太过依赖他人,也不会被他人所禁锢,更不会对他人有太过狂热的表现。
即便如今的她全身心地爱着上官瑜,也始终保持着清醒的独立。
她不愿意过多地依附于他,如果可以,她只想与他并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