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说了!”郝四方却蓦地截断了阮夫人的话头。
阮夫人的唇抿起,细看却也有些发颤。
沉默之中,四方起身走开两步,他背对着阮夫人一声不吭。
阮夫人扭过头去,眼中慢慢闪出泪光,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半晌,郝四方像是平静下来,他回头看向阮夫人道:“我问你,你所说的错事,是你自愿的吗?”
阮夫人顿了顿:“不是。”
郝四方道:“那,你现在还会犯错吗?”
阮夫人皱眉,有些不悦道:“胡说。”
郝四方见状,便展颜笑了:“这不就结了?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罢了,横竖现在一切安妥,何必多生是非?”
阮夫人诧异地看向他。
郝四方看着她泪光闪烁的眸子,抬头想了想,一笑说道:“你听我说,我这一趟往北地去,最大的感触也是如此,这场战事……至今,因而遭殃的百姓不在少数,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的数不胜数,我看着他们妻离子散的悲惨之态,便时时刻刻地想到了你,平平跟三江,恨不得立刻回来你们身边。一家人和和乐乐的,却比什么都好,比什么都更重要!”
阮夫人的眼睛红了起来,泪水涌涌有决堤之态。
“不过,”郝四方继续道:“如果你非要说,非要告诉我,我也不会拦着你。但有一句话我也想你知道,不管怎么样,我始终都觉着,能娶到你是我这辈子的福气,能够有平平和三江,我也很是心满意足,并无所憾。”
阮夫人静静地看着他,泪终于从双眼中泫然而落。
郝四方重新走到阮夫人身旁,将她轻轻地揽入怀中:“大节下,不要哭啊。我的夫人。”
第186章 凯旋
阮夫人从郝四方的反应之中, 看得出四方已经知道了。
但她不懂郝四方是怎么知晓的,明明他不是心细的人,从来也不曾表露过异样。
他如果一早就知道此事, 怎么可能丝毫都不露出来。
直到四方无意中跟她说了一句话, 阮夫人才猜到缘故。
郝四方说,他在回京的路上, 遇到过荫廷侯的那位遗孀, 当时她的情形有些凄惨,离开京城后,半道上又给流民冲了,身上所带盘缠都丢光了。
阮夫人先前还提防着黄夫人暗中使坏,听说她离开了京城, 且还悬心着, 没想到竟落到那种境地,还跟四方遇见了。
阮夫人便问:“怎么她是往北去的?”
郝四方皱皱眉, 神色淡淡的道:“听她的意思是京城内已经不能立足。我见她可怜, 便助了她些银子,安排了两个手下护送了她们一程,后来听说她们进了罗城, 不过……”
“不过什么?”
郝四方的唇角动了动, 些许无奈,也有些许的无所谓:“当地的匪贼趁着战乱生事, 袭击了罗城,只怕她们生还的机会很小。”
看得出,他并不在意黄夫人的生死。
阮夫人悚然而惊,却并非因四方的态度,而是这简单几句底下的暗流。
黄夫人长袖善舞, 心机又深,虽然落魄身份尴尬,但仗着旧日情分跟娘家的关系,先前在京内也算如鱼得水,连蔡府的白夫人都跟她甚是热络……
为什么突然间竟“不能立足”。
就算她无法在京内,那按理说要么回家里去要么去安妥的南边,怎么反而向不太平的北边去了?
竟还落得如此下场。
但阮夫人毕竟跟黄夫人曾有交情,又懂她的心意,很快便揣摩清楚了她的所图。
黄夫人本来想立足京内,东山再起,却被迫离京,而且事情做的不为人知,放眼京中有这能耐的还有谁。
蔡瑾玄兴许能够做到,但他未必会特意去做,何况黄夫人的居心,蔡瑾玄那偏端直的性子未必清楚。
如果说能够洞察人心、而且又有缘故去做这件事、且有此能耐者……
阮夫人想到的只有一个人。
当初在蔡府人命案的时候,瑞王就曾跟她说过,别人的事情他一概不管,但唯有无奇的事,他绝不会坐视。
以瑞王的精明,他查出底细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此事十有八/九,是他所为。
所以黄夫人一声不响的就走了,因为她不敢不走。
毕竟瑞王放她离开,已经算是开恩了。
同时另一方面,郝四方之所以知道,恐怕就是黄夫人同他泄露了几分。
黄夫人,从来是看不惯她过的好的。
当初她也是心仪于蔡瑾玄的,只是蔡瑾玄一心在阮凌寒身上,眼里再容不下他人,她却暗恨在心,难以释怀。
而黄夫人之所以北上,应该是去投靠秦王的。
毕竟放眼天下,能跟瑞王一较高下的,只有秦王赵景华了。
可惜……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阮夫人思来想去,心中怅然,无法形容是何滋味。
翻了个身,眼前的正是不知何时已然酣睡的郝四方,仍是这张平平无奇的豪纵的脸,阮夫人呆呆地望了半晌,却从中看出了几分令人心折的细腻柔情。
当初她选择郝四方,本来只是保全与自保之间的无奈之举,如今看来,却竟像是她做的最好的选择。
阮夫人轻叹了声,往郝四方的怀中靠了靠。
元宵节过后,地气转暖。
陆陆续续的有好消息从北地传了回来。
开春之际,兵部总算接到了秦王殿下的奏疏,秦王趁大风雪之时率兵长驱直入偷袭敌军王庭,北狄王庭全军覆灭,从王侯往下,三千人余人尽数被枭首。
前方的狄军闻讯魂不守舍,率兵回援,却遭到秦王跟梁州的两面夹击,数万之众溃不成军,此战之后,至少二十年内,北狄绝无能力再进犯启朝。
这个冬天显得格外的漫长,从太子之死,到北方之战,对皇帝而言,简直内忧外患。
更令皇帝震怒的是,还有人借着这个机会,为一己之私,欺上瞒下,昧了军需之物,差点酿下大祸。
幸亏,这些事情虽来的急且猝不及防,但到底都给一一解决了。
所以,就算严冬再长,也终究阻不住春天的到来。
此即皇帝看到北地送来的捷报,总算是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秦王……还是靠得住的。”他把捷报递给旁边的李太监,轻声说道。
李公公陪笑道:“皇上的皇子能差到哪里去?那些夷狄从未见过凤子龙孙,哪里敢冒犯皇家之威。”
皇帝轻轻一笑,不置可否。
只过了会儿,才又道:“只是,秦王的奏疏上,居然没提到瑞王……瑞王自打离京是不是也没消息送来?”
李公公心头一跳,忙道:“呃,想来、必然是那边的事情太忙了,且政务军情上都有秦王殿下上奏,所以王爷才没有……”
皇帝轻轻地一摆手,片刻道:“朕不是怪他没有消息,你不懂,朕怕的就是他没有消息。”
就算李公公是皇帝的心腹,但对这两句怪异的话,却仍是似懂非懂,就只勉强陪笑道:“人家说儿行千里母担忧,如今皇上也这么舐犊情深的。王爷知道后必定感激涕零。”
皇帝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再继续往下说。
回头后,李公公百思不解,正蔡流风进宫奏事,李太监便悄悄地同他说了皇帝的话,请教道:“蔡大人,您觉着皇上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蔡流风只一思忖,便道:“皇上确实是担心王爷的。但症结在于,皇上为何担心王爷。”
“这、这怎么说?”
蔡流风道:“公公何以一叶障目不见泰山,难道没听过‘王不见王’?”
李太监微怔,继而毛发倒竖:“难不成皇上担心的是……”
蔡流风轻声道:“秦王殿下文韬武略,如今又建下这般不世功业,朝野之中必然是人心所向。瑞王殿下这次亲临边塞,可谓是吉凶难测。”
蔡流风没有把话说的很明确,李公公却已经清楚的很。
当今之世,秦王殿下威名赫赫,瑞王殿下也不遑多让,边塞是个危机四伏的地方,倘若瑞王殿下这一去……或者中了敌人埋伏,或者有个别的意外,想来也不足为奇。
但不管怎样,只要没了瑞王,朝中唯有秦王一家独大,这是显而易见的。
李公公想明白这个,出了一头汗。
他愣了半天,才喃喃自语道:“唉,瑞王殿下怎么想不开,要把自己往虎口里送呢,若好好地在京内,自然有那扶摇直上的东风呢,如今倒好……”
清明将至,秦王殿下班师回京。
回京的路上,两侧已经是烟柳濛濛,桃李争妍。
这日小雨绵绵,队伍行进之中,身在高头大马上的秦王纵马往回,来到一辆极大的马车前才翻身而下。
他并没有让马车停下,只动作利落地一跃而上,开了车厢门。
车厢之中,有一人半靠在桌边上,腿上盖着厚厚的狐裘,他的脸色微白,显而易见地清减了,但那秀丽绝伦的容色却并未随之改退,反而更有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了。
这位,赫然正是瑞王赵景藩。
秦王在他对面盘膝坐了:“怎么了,伤口又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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