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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室 (平山客)


  秦舒忐忑地伸出手去,上次来月事是腊月二十三,虽然没到一个月,但是这月里房事频繁,总是有不祥的预感。
  老大夫把了把脉,又问了问来小月子疼痛是否缓解了,这才说了一句:“姑娘的药,还是要每日吃着。不可吹冷风,不可受凉,发物也不可多吃……”
  秦舒打断他,问:“我这身子,可是有孕了?”
  老大夫愣了愣:“目前并无脉象,姑娘也不必着急,等身子调养好了,自然就有了。”
  秦舒松了一大口气,吩咐人送了老大夫出去。
  到了晚膳的时候,才用了一碗豆腐汤,陆赜便推门进来,见着桌面上的三菜一汤,皱眉:“怎么吃这样素?”
  又挥手,吩咐丫头:“重新换过上来,把那只新打的鹿狍子做了锅子端上来。”
  明儿就是温陵先生讲学的日子,秦舒不愿意得罪他,又见他今日来得早,又肯说话了,便道:“中午吃了羊肉的,我嫌腥气,晚上便吃得素。”
  陆赜一撩开袍子,坐在秦舒身旁,自有人摆上碗筷,他夹了一筷子:“我再陪你吃一会儿,你这样廋,再不肯进食怎么行?”
  秦舒只好陪着他吃了几块儿鹿肉,过得一会儿见他还在往自己碟子里夹菜,忙放了筷子:“我真吃不下了,你来之前就吃了两块儿鱼肉,一碗豆腐汤,再吃,今儿晚上就睡不着了。”
  陆赜这才挥手,叫撤了下去,又吩咐:“把哈密送来的香瓜切一碟子上来。”
  哈密的香瓜?秦舒倒是不知道这个时候竟然已经有了吗,见丫头端上来的是一叠金灿灿的,拿了一块儿来,冰冰凉很是爽口。又觉得刚才吃的鹿肉太腻,一连吃了几块儿。
  陆赜见此,便吩咐:“总督府还有一筐,都统统拿过来给你们姑娘。”
  秦舒见他今日不同寻常,怀疑是今儿大夫来过了,搞不好说自己太瘦以至于难以受孕,所以晚上便逼着自己吃东西来了。
  吃过了饭又叫小茴香端了一大碗浓浓的汤药上来,秦舒闻了闻,简直比以前的方子更加难闻,喝了一口直皱眉,道:“这药怎么比以前苦多了?”
  陆赜听了道:“这是大夫今儿把了你的脉,重新斟酌的药方子,你的身子还得好好的调养,否则极难有孕。”
  他这话跟大夫上午说的,倒是不一样,秦舒半信半疑,叫他盯着把那一大碗都喝了下去。
  见他肯好好说话了,又把自己胡乱绣的荷包拿了出来:“我听说,今儿是爷的生辰,我也不会别的,唯有一手的绣活儿还算见得人,还望爷不要嫌弃。”
  陆赜接过来,见那荷包上绣的不过是只仙鹤,当下冷笑道:“你倒是会打发我!”
  扔到秦舒身上:“重新绣了来。”说罢,便撩开珠帘,往里头净室去了。
  小茴香这个时候猫着身子进来,颇有些数落道:“姑娘,我就说了,你绣什么仙鹤啊,要绣鸳鸯,你不听我的,现在好了,要重新绣了。”
  秦舒切一声:“你这是事后诸葛亮。”
  小茴香道:“姑娘,您还不明白吗?大人是要您的一片心。我都知道的事情,偏您自己不知道。”
  秦舒打量着小茴香,把她看得发毛:“姑娘,您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秦舒笑:“小小年纪,说话这么酸,也是难得。”
  过得一会儿,陆赜撩开珠帘进来,拿着本书看着,并不理秦舒。秦舒枯坐了一会儿,心道,这还不如每天半夜来,做完了那事儿就走呢?
  她自顾自往净室去洗漱,手指都泡皱了,这才穿了衣裳出得门来。
  这屋子里很暖和,秦舒沐浴出来的时候,向来穿着中衣,也不觉得冷。陆赜见了,直皱,放下书,从衣架上取了件斗篷,三两步,替她披上:“以后便是在屋子里,也不能穿得这样单薄,沐浴出来受了风,也是要感染风寒的。”
  他这一时冷,一时热的态度,倒叫秦舒颇不适应,不过他肯软和些,秦舒也乐得就坡下驴,笑笑,拉拉他的袖子:“我知道错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不要与我计较了,今儿又是您的生辰,总不好生气的。”
  旁边高几上摆着一壶果酒,秦舒倒了一杯,举杯道:“我喝了这杯酒给爷赔罪。”
  秦舒正举杯要喝,就叫陆赜捏住手腕,一把夺了过去,一口灌了,恨恨道:“你还是别喝酒了,免得酒后又说出几个野男人的姓名来,岂不是更加叫我不安生?”
  秦舒自觉脸皮已经变得比以前厚多了,笑笑,从枕头下翻检出一个荷包来,系到陆赜的腰带上:“也不知道爷喜欢什么,索性就绣了两个。”
  陆赜见那藕荷色的荷包,当中正是一幅交颈鸳鸯图,只轻轻嗯了一声,嘴角却不自觉扬了起来,当下揽了秦舒的腰,抱上床榻:“安置了吧!”
  明儿就是温陵先生讲学的日子,秦舒有事相求,自然刻意的柔顺主动起来。
  秦舒攀着他的脖颈,不过蜻蜓点水般吻了吻,便被他抓住手:“今儿累了,睡吧。”
  这个实在叫秦舒吃了一惊,当下松了手来,讪讪道:“爷今儿是怎么了?”
  陆赜瞧她满脸震惊的样子,说不生气是假的,他伸过手去摸秦舒的小腹,咬牙道:“大夫说了,再好的田也不能日日耕,况且你这还是块儿薄田。”
  他一向以文人自许,虽然床榻上荒唐一些,也从没见他说过这样粗俗的话来,只不过他不在床笫上歪缠,秦舒倒是乐见其成,裹了被子往一边睡去。
  眯了一会儿,又想起明天是事情,掀开被子往陆赜那边去,陪着笑道:“爷,我已经快在园子里关了一个多月了,纵使我做错了事情,罚也罚够了,明儿叫我出去透透风吧?我已经知道错了。”
  陆赜闭着眼睛并不答话,叫秦舒推了推肩膀,这才出声:“知道错了,就是不改,是吧?你要到哪里去透风?”
  倘若说是去万松书院,陆赜哪里会允呢?秦舒便道:“也没有什么地方,只随便逛逛。”
  陆赜睁开眼睛,见这小妮子一双秋水眸,比平时更加水光潋滟,伸手进去揉了揉雪脯,听得她嘤咛一声,笑:“睡不着?”
  秦舒以为是他又来了兴致,谁知道见他翻身下床去,从书架里抽了本书来。
  躺在床上,翻开一页,字正腔圆的念起来:“君子之道,费而隐。夫妇之愚,可以与知焉……”
  秦舒无语至极,刚开始还听着,不过一会儿那一字一句便仿佛催眠符一样,叫秦舒渐渐睡了过去。
  陆赜见她睡着,这才放了书,下床进了净室,叫浴桶旁边的小几子上放着她才换洗下的小衣裳,也顾不得是湿的干的,就着那小衣裳舒缓了出来。
  掀了帘子进来,见秦舒一脸恬静的睡颜,只不知梦到了什么,眉头微微皱着。
  陆赜伸出手去,替她抹平了,心里忽然有些后悔起来,要是当初不那么强迫她,只徐徐图之,只怕今日境况大不同也。


第61章 夫妇之际,恩情尤甚
  这夜, 秦舒睡得极好,一夜无梦,天一亮就醒了。屋子里烧了地暖, 秦舒赤脚走上去也十分暖和, 她倒了杯茶,见屋子里静悄悄, 一个丫头都没有。
  从斜刺里推开窗户,便见一排丫头都站在窗户下。庭院里, 梅花树下, 陆赜一身白衣正在练剑, 剑气如虹, 惊落簌簌梅花。
  秦舒见窗户下的丫头们都一脸憧憬的样子,撇撇嘴:“至于么?”
  那边陆赜收了剑, 随手扔给一旁的丫头,见秦舒赤脚站在窗户的风口处,走上前来, 皱眉:“大夫说了,不可受寒, 可见你并没有遵从医嘱。”
  秦舒并不反驳, 去下手绢, 踮脚去擦陆赜额头的热汗:“你还是赶紧进来换了衣裳吧, 不要我没有风寒, 反而你得了风寒。”
  陆赜低头打量秦舒, 仿佛要从她的神色里, 瞧出来这是真情还是假意,一时间微微发愣,隔着窗户伸手捉住秦舒的手, 问:“是真话还是假话?”
  秦舒失笑,半真半假地反问:“你说呢?”
  陆赜摇摇头,笑笑,伸手去抚秦舒云鬓上掉下来的碎发:“吃过早膳,我陪你去听温陵那老匹夫讲学。”
  秦舒听了,不知他为何改变主意,一时连眼睛都亮了起来:“真的?”
  见陆赜脸色不似作假,当下连忙要转身去:“那我洗漱了,吃过早膳,咱们就马上去。听说温陵先生讲学,每次都人山人海,要是去晚了,连山门都进不去的。”
  她要去拿衣裳,却见陆赜一只手抓住手腕,问:“怎么谢我才好?”
  秦舒转过头去,见他脸上含着笑:“我见了温陵那种离经叛道之人,如见恶人,如闻恶声,你要怎么补偿我?”
  秦舒上前一步,两个人隔着窗户咫尺之隔,呼吸可闻,微微带着笑意道:“爷从前说过,要待我好的,我都记得。”
  陆赜听了免不得心里冷哼一声,给她干股,给她名分,给她子嗣,不见她提起自己待她好,不过这时带她去听温陵那老匹夫讲学,偏偏倒是想起这一茬了。
  秦舒瞥一眼,见廊下站着的都是丫头,心愿达成,哄一哄也无妨,她招招手,示意陆赜低头,她轻轻的踮起脚尖,蜻蜓点水般,吻在陆赜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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