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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煞 番外完结 (她与灯)


  徐牧太着急了,想要借搬到冯太尉来搬到太子,让魏钊上位。没想到却直接要了皇帝的性命。毁了刘宪苦心多年的成果。
  若不是皇帝最后留给他的“不可废,不可杀”六字,估计自己也是跟着皇帝下去侍奉的命。
  刘宪心头不快,但这种情景下不好调停也要调停,若在皇帝面前,唐既仍口不择言,刘宪恐怕连斡旋和安排的余地都没有了,于是刘宪向唐既拱了拱手。
  “唐大人,内宫的事,不是事事都能论于朝堂。长春宫锁闭,是因为周太妃病笃,皇太后不忍先帝大丧之事费其心力,这才令长春宫除日常采取之外,不得擅出。”
  唐既一手搭扶于龙椅柱上,一手指向刘宪。眉目间似笑非笑,表情十分生动。
  “刘知都,你不用费心为谁开脱,明白人都看得出来,这是要将皇三子和老个疯了好多年的疯婆子一起幽死在长春啊…我朝百年,皇位更替时虽也见争端,却从不见如本朝这般,兄弟残虐,罔顾人伦之惨事啊……”
  他越说越激动。整个身子如筛糠一般的颤抖起来,一面大口喘着气,一面不断走近刘宪,最后连手都快要戳到刘宪的脸上了。
  刘宪明白,他这样是不能面圣了。忙侧头对杨嗣道:“让人去外头看看,看唐家的人是不是候在宫门外,没有就叫人去府上传。你先扶唐大人出去。”
  然而杨嗣宜还来不及应话。
  却听内殿里传来一个声音。
  “事未议完,刘知都为何催唐大人走。”
  声尽人现。
  耀州窑香炉中笔直而上的烟线被出入的人息打成了烟絮,烟絮后显出一张寡淡的脸。冯太后从龙纹柱后面绕出,寡素大袖上挂着玄色如意纹绣的霞披。她好像是呕心呕肺般的哭过,眼肿如核桃,却面不露一丝疲倦。
  刘庆扶着她走上龙座,她没有坐,端端立在冯太尉的面前。
  “父亲所立之处实是不妥。”
  一句话,不显山露水,听起来既不偏颇也不冒犯,冯太尉拱手跪下,下面的刘宪等人也都跪下行叩拜大礼。
  “众卿起吧。官家哀思过度,已在延福歇下。”
  冯太尉站起身,退到台阶之下。顺太后的话说道:“官家至仁至孝。”
  太后笑了。眼角挤出几丝褶皱。
  太后将过三十,虽也保养得宜,却总抹不平眼角的褶纹,因此看上去总比这个年纪的女人显得要苍老。笑起来眼眶就更深了,妆容在光的阴影面儿上越发清寡。
  “这句话,哀家要听唐大人说。”
  唐既本就在逞口舌之块的兴头上,虽然也多少听出来太后此话的胁迫与试探之意,却压根儿不肯把自己脑门上的那冲冒的气焰压下去。
  “娘娘,我们奏议多次,照例官家应为二位兄弟定封爵位,官家都曾垂见我等,究竟是何道理!如何能令臣心悦诚服地赞一声至仁至孝。”
  冯太尉觉得自己从未见过这样骨头不弯的人,正要开口开口呵斥,太后却出声制。
  她摆了摆手,又她转向刘宪。
  “刘知都,你怎么说。”

14.朝天去 听说,长春宫的那个绣儿是知都……
  刘宪垂首道:“娘娘,刘宪是先皇的奴婢,侍奉官家,从来都是认官家的道理,哪里有诘问官家的事,况且如今先帝事为先,孝字当头天般大,兄弟之事搁置后议是常情。奴婢觉得,合情合理。”
  太后点头,“嗯,刘知都果然通透,说得好。”
  说着,她扶住刘庆的手,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径直走到唐既面前。
  “唐大人,吾儿虽然年少,但哀家耳清目明。哀家也不怕实话明示你,汝阳节度使奏请入京的折子官家已驳了,此事哀家要徐牧上一本请罪书,一日不上,魏钊一日不得跪灵。”
  女人一旦凌厉起来,实有不输男子的韧和狠,唐既原本还撑在胸口的那股子气,如今在这个三十出头的妇人目光中越来越弱。
  “我孤儿寡母立于朝,是要遭恶箭,不得已,我要为我儿防奸人,杀逆贼。你们怎么看我这个女人,我都不说什么,可吾儿魏通,是你们大陈的君主,唐大人,无论如何,你要站在该站的地方,否则,就站到哀家和官家看不到的地方去。”
  风雪在外,垂拱殿厚重隔扇门被吹刮得哗哗作响。太后手指相握,拢入袖中。天光转到后殿去,殿中渐渐暗沉下来,透雕花窗而过的光斑缓慢地划过每一人的脸,如同“正义”在人心上踽踽。如刀切割,唐既觉得脸上有一阵一阵的辣痛。
  刘宪看了胡相一眼。胡相会了刘宪的意。握拳抵唇地咳了一声。这声十分刻意,令太后等人都侧了目。胡相挂笑,上前,开口道:“
  “娘娘,此事官家驳也就驳了,朝堂上下把这个态度看明,日后自然无人敢再效仿造次,非要徐大人上道请罪的折子,难免不顾其父子隔天人,兄妹离阴阳的处境。新帝初临,就不体恤封疆之臣,总是不该的。”
  唐既正被冯太后这个女人压得口舌不顺,胡相这么一说,也是给了他台阶。虽然心头仍然不畅快,也不好再卯着劲儿激荡言辞。
  太后凝着唐既那张红白分明的脸,面上似笑非笑,手指相互摩挲,幽幽开口。
  “罢了,哀家是妇道人家,朝中事还要倚仗诸位。哀家所言所行,都是为了官家,为了大陈的万世安定,实有不周之处,胡相,唐大人,你们直言而谏,哀家该听也会听。”
  话说到这个地步,四方都有照顾,各人都放得平脸面。
  唐既不再多言,冯太也尉端住了姿态。天色渐暗,殿外闪过惊雷,风声如兽吼从隔扇门后掠过。殿内刘宪亲手燃了烛,胡相牵头,众人终于排开了徐牧的话题,将先帝的丧仪葬仪之事议定成文。
  散时,太后单独唤住了刘宪。
  是时天已漆黑,邓婵从后廷过来给太后送氅衣,外面雪如鹅毛,邓婵身上罩着一件大毛的斗篷,一进垂拱,斗篷上的雪就被室内的炭火烘得又湿又软,她忙不迭得将一路护在身下的那件鹤毛氅子取出来,刘宪见状,便亲自取过来,摊于火上来烘干。
  邓婵是宫女,入垂拱本是慎步细心的,但此时殿内只余下刘宪一名内官,自是少些拘谨。
  “娘娘要的那钧窑的焚香手炉子也派人去取了,是要与刘知都议到很晚么,要不过会儿子叫明仁把暖锅子备上,今儿官家那里传了,这大雪的日子吃着好。”
  大丧期论酒肉,本不是什么对的道理,太后到不甚在意,点头说好,又传出去叫茶进来,自己由邓婵伺候,沿着龙椅的边沿儿坐下来。
  “要备就这会儿备吧。你将杨嫔也召去。哀家与刘知都这里约摸两三句话的事。”
  刘宪的脸映着烧得炙烈的炭火,拖着斗篷的手背有些烫疼。他站起身,将烘暖的斗篷叠托好,亲自上前伺候太后添上。
  “娘娘吩咐吧,奴婢听着。”
  “听说,长春宫的那个绣儿是知都的人。”
  刘宪的手在皇后肩头顿了顿。
  “娘娘说笑,奴婢一生已定孤寡,娘娘给什么路,奴婢就走什么路,再不曾想别的。”
  皇后若有似无地起了一丝笑:“你不想就好。哀家想过了,让婕妤和郑嫔陪着先帝去。这会儿论这个事其实有些晚了,但之前先帝去得突然,你们内侍省又过忙,哀家就把这事挪到如今了。”
  刘宪垂眼,退一步跪下,替太后理氅衣下摆,一面道:“到不算晚,就是宗正司要费时来议拟殉葬后的封号。不过这都是后话,人到可以先送走。奴婢回去就叫长明殿备着,好送两位娘娘。”
  他手上力道柔和,话也说得妥当恭顺,太后着实喜欢他这奴颜婢骨的模样。
  “你看怎么样子好看,毕竟是要到上头侍奉先帝的,也不能不体面,尤其是婕妤,他父亲是逆臣,满门获罪后进宫来的,体面上不能给少,也不能给得过多。。”
  “是,奴婢会权衡。”
  太后抬起一只手,低头在他额前空空地划了一个“奴”字。
  这个动作,刘宪并不知道。
  “刘知都,我知道你们有些人手上有些偷龙换凤的把戏,拿了外头官吏的大赏钱,白绫套儿上都能放人命。这是大逆不道,你是先帝身旁的人,这种事哀家信你容不下。”
  “是。”
  说着,刘宪欲站起身,额头却撞上皇后抬在他额前的手。刘宪的腿一僵,隐隐之中,太后手上的力道似乎并没有退让的意思,刘宪想了想重新屈膝又从新跪了下去。
  “娘娘,能容奴婢说句心里话吗。”
  太后的手实实在在地点在他额头。两人肤骨相触,太后觉得肩膀上的骨头脆弱地响了一声,此间感觉甚为微妙。
  “讲。”
  “长春宫锁着其实无意义,万福锁是官家入东宫时开恩撤的。如今出尔反尔也不好听,再有子服父丧也是天理,二皇子不在福宁宫跪那么几日,朝中的声音是平不下来的。”
  闻话太后到冷笑了一声。顶在刘宪额头的手指更用了几分力。
  她到不信刘宪猜不透她是怎么想的。这会儿敢当着自己的面要逆自己的意思,也是个不能往手里捏握的人。之前听说整个吏部都在他手里握着,要不是经他提携的,要不就是买着他的好上去的人,这几年官员外放,盐运粮道,不知道好多人的生意从他手上过。他到还是一副谦卑周道的模样,清风朗月一身气度,不错行,不多说地办差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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