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一。”陈烺补充道,“如今各部新鲜血液不少,该是那些老顽固退位让贤的时候了。”他看了元月晚,压低了声音,“若是想要为都督和夫人正名,便少不了像方才那位一般的人。”
元月晚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尝尝这个?”陈烺举了举手里的油纸包,笑道。
元月晚点头,待他解开了纸包,她伸手拈了块芙蓉花造型的点心,咬上一口,甜糯细软的豆沙馅儿便充盈了口舌间。
“是这个味道了。”她笑。
见她笑了,陈烺自己的嘴角也越发上扬得厉害了。
“对了,”元月晚突然勒住缰绳,她看了这十字街的右边,又转头看了陈烺,笑问,“你不是一直都很介意,周世文送了我一个小院子吗?趁着今日天气好,不如去瞧瞧?”
陈烺嘴硬:“谁介意了?我要是乐意,一百个小院子我都送得起!”
“那你为什么不送?”元月晚瞥了他,“哦,我知道了,你是不乐意送我。”她说着调转马头,往右边街道走去。
陈烺一愣,赶紧也跟了上去:“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的!”
周世文的小院子较为偏僻,一包点心吃得差不多了,他们才悠悠走到了院门口。
原本元月晚还想着,那处院落多年无人居住,怕不是荒草杂生,虫蚁出没,藤蔓爬满摇摇欲坠的房屋,怎么想都该是副破败模样。
可临到了一瞧,那屋子非但没被虫咬蚁蛀,正相反,那院门口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两边还摆了几盆菊花,开着明艳的黄白花朵。
“你确定是这里?”陈烺四下里打量了回,“这看着也不像是没人住的空屋子啊。”他嘟囔着。
别说是他了,元月晚也觉得奇怪,可她敢发誓,这的确就是周世文的小院子。
正迷惑着,那扇古朴的木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几个背着布包的小童,欢呼着从里面跑了出来,嬉笑打闹着跑开了。
这下元月晚就更是懵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个年约六旬的花白头发老者,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里,他佝偻着腰,看见门前骑着高头大马的两个人,一是俊俏郎君,一是娇媚小娘子,看他们的穿戴打扮,定不是寻常人家,老者遂开口问道:“不知二位是要找谁?”
元月晚从马上下来,近前行了礼,问道:“我二人从此处路过,见这菊花开得甚好,所以多看了一会儿。敢问老先生,是这家的主人?”
老者笑着摆了摆手:“那倒不是,这间院子啊,空了好几年了,也不知主人去了哪里。”
“那……”她疑惑。
老者又笑道:“姑娘怕不是京城人士,我们这一带,是京中较为贫困的区域了,这一带的娃娃们都没什么钱进学堂,老朽不才,读了几年书,认得几个字,就想着教教这些娃娃们。只是老朽的家地方狭小,不够娃娃们坐的,便有坊里的人说这一处院落空着,几年不见人回来,与其就这样残破了,倒不如大家伙儿都出点钱,修缮修缮,来给娃娃们做个小学堂。所以才有了今日的这副模样。”
原来是这样。元月晚点了头,向老者笑道:“却也是个好主意。”
老者拱了拱手,道:“若是原主人回来,这院子自然是要还给他的,便是要钱,咱们也认了。”
元月晚安慰道:“老先生这般为了孩童们着想,想必原主人就算是知晓了,也不会怪罪的。”
“托姑娘吉言。”老者再度拱手。
陈烺坐在马上,将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见她回来,便轻声笑道:“原来是做了善堂了。”
元月晚也笑了:“倒比荒废了好。”
既然这处院落已经被充作了学堂,元月晚也就无意再多待下去了。她抓了缰绳,打算离开。
“姑娘且慢。”却是那位老者喊住了她。
元月晚看了过去,就见老者抱了一盆菊花,小跑两步过来:“姑娘既是喜爱这君子之花,便带上一盆吧。好花也得配欣赏它的人才是。”
元月晚与陈烺对视一眼,又向老者笑道:“既是如此,那我便不客气了。”
陈烺于是倾身,接过了那盆花:“多谢。”他也向老者说道。
老者退回了门口,立于一丛花间,又举手向他们挥了一挥。
第二日一早,老者照例先来学堂开门。他才推开那两扇门,便见当中地上落了一只信封,信封上明晃晃写了他的名号。
老者走了过去,拾起那封信,又看了回四周,天色尚早,并无人从此处经过。他好奇,便动手拆开了信。
那信封里一张信纸,一张房屋地契。老者看了信,上面只几句话:空屋闲置,遂赠予先生,望诲人不倦。老者心跳加快了一下,又去看了那张地契,上头的确是写了他的名字。
老者以为是自己花了眼,于是揉了回眼睛,再仔细看时,依旧是他的名字。他再去将那封信前前后后都看了一回,却并无落款。
一阵风过,吹动院内菊花摇摆。老者干涸已久的眼睛,忽有些湿润。
第121章
“施主请回吧, 这寺里如今已没有贵妃娘娘了,既落了发,出了家, 这俗世的称呼, 就再也用不上了。”慈恩寺外, 一姑子如是说道。
陈烺瞅了眼身侧的元月晚, 还要再开口, 就听对方又说道:“施主莫要再问了, 贫尼方才已经为施主传过话了,只是她已打定主意,再不见寺外之人,便是您,她也是这般说的。施主就不要再费口舌了, 请回吧。”她说罢,转身进去, 关上了寺门。
陈烺还从未吃过闭门羹, 一时不爽,还要再上去敲门。
元月晚拉住了他:“算了, 既是她不愿见你, 定是有她的道理。”
陈烺却悔恨:“谁知道我去了一趟燕国回来,元母妃就遁入了空门。着实是……”他摇了头,再说不下去了。
元月晚抬头看了那门上的牌匾,“慈恩寺”三个字在日光中显得愈发沉静了。
“这或许是件好事。”她说。
陈烺却不解:“好事?”
元月晚道:“她定是心中再无牵挂, 才做出这番决定的。”
陈烺又去看了那寺门, 他有点伤心:“元母妃就这般放心我了吗?”
元月晚笑着,去拉了拉他的衣袖,安慰道:“毕竟, 你也是个大人了。”
她这话陈烺听着却是舒坦了:“没错,”他振作道,“是时候该我来担起重任了。”
他和元月晚都清楚,这“重任”,究竟有多重。
离开慈恩寺,他们骑了马,顺路又去了元家的墓地。
先前犯事,元家人虽流放的流放,入宫的入宫,可这片墓地到底没叫人给毁了,只是再无人看管,坟头荒草丛生,这时节苍茫一片,看着就更为戚戚了。
元月晚凭着印象找到了她大伯父的坟前。她抹开墓碑前的荒草,看着那上头苍劲的刻字,她记起那个时常板着一张脸,日日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就坐上一天的大伯父,她对他的印象,仅止步于此。
她从荷包里掏出那枚玉牌来,虽不是元家原本的那块,可这是元月承生前最后的愿望了,她想替他达成。
“就埋在这里吧。”她说。
陈烺没有多问,就动手在坟前挖了个坑。
元月晚用一块丝帕裹了那块玉牌,放置坑底,又看陈烺一点一点,将坑填起。
她扶了她大伯父的墓碑,突然感慨:“您老人家在下面见到他,会原谅他吗?”
风吹过草木,呜呜作响。
“走吧。”陈烺填完了坑,向元月晚说道。
她点点头,再环视这一片墓地,这大概,是她最后一次来这里了吧。
回京已入夜,趁着夜色,他们潜入了早已破败的越国公府。
“就是这儿了。”元月晚指着一棵梅树,几年过去了,当初的小树已长大了许多,若不是时节不对,怕是郁郁葱葱,已能替人遮阴了。
“那我来……”陈烺说着又要挽袖子。
这次元月晚却阻止了他:“我来。”她说,蹲了下去,搬开地上的碎瓦片,捡开小石子,这才执了那只小铲,一下一下挖了起来。
陈烺就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看她挖。
她挖得很细致,像是在对待一件珍宝一般。所以很是费了一些功夫,才听见叮的一声,是铲尖碰着了瓷器。
她仰头,对上陈烺的视线。他难得有这样凝重的神色,冲她轻轻点了头。
在刨开了深色瓷罐周围的泥土后,元月晚终于启出了这只罐子。她用帕子仔细擦去了罐身沾染着的泥土,继而抚摸了罐子,轻声道:“阿柔,姐姐来接你了。”
言毕,一滴晶莹的泪水,跌落罐上。
陈烺微微仰起头,将眼泪逼回,他又去揽了元月晚,说道:“好了,我们回家吧。”
“当年是我求了李若薇,也不是求,算是威胁吧,她的妹妹害了我的妹妹,她心有不忍,我便让她帮我将阿柔的骨灰偷偷带出宫,埋在那株梅树下,就是想着有朝一日,我或许能回来,再带她回越州。”陈烺没有问阿柔骨灰的事情,但在回了靖王府后,元月晚这一回却主动告诉给了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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