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她嫌弃地推开了他的胳膊。
“不跟你闹, 说正事儿呢。”她又拧了眉,疑惑道,“他当时写的那个‘六’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她想不出来, 陈烺心中几个转圜, 笑道:“或许,我知道。”
“你知道?”元月晚盯了他,“那是什么意思?”
“我现在还没有十足的把握。”陈烺道, “不过你放心,一旦我确定了,一定会第一时间就来告诉你。”
“好吧。”眼看着南安王府的大门就在前头了,元月晚站住脚,“我就送你到这儿了。”
“欸?就到这儿吗?”陈烺调笑,“你不想跟我一起走?”
“别闹了。”元月晚可没有他的好心情,还能来开玩笑,“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我得回去好好捋捋。”
陈烺收起了笑:“你说他要求死,是真的吗?”
“是。”她点头。
“可我看他能自尽的机会多得是,要想死早就可以死了,为何还要假以人手呢?”
这一点,元月晚觉得她能回答:“因为他害怕,他不敢自尽。”
她为何能如此笃定,她想,或许是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他还会以现在的这个模样,这个地位来活着,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他就只是害怕而已。
南安王府午宴后没多久,大梁使团就要打道回府了。他们这一趟来燕国,除了圆满完成了文化交流的任务,还被众人默许了一门亲事。梁国方面表示,等靖王殿下回了国,就上书让皇帝遣使臣过来求娶。
“我说你,是不是很想就跟着那位靖王殿下回去啊?”阿真日常一脚踩了门槛,懒洋洋挖苦元月晚,“哎呀,其实倒也不必,明年这时候咱们郡主就嫁去梁国啦,到时候你不也就回去了?或许看在你殷勤侍奉的份上,还能给你抬个位份呢。”
元月晚早习惯了阿真这个口吻,她一言不发,只低头专心扫地。
阿真过了嘴瘾,也就算了。
大梁使团离开后,中秋刚过,燕国那位缠绵病榻多年的皇帝,终于在一个不见月亮的晚上驾崩了。
燕国上下一片素缟,南安王府的主人们都进宫去吊唁了,为方便,他们就宿在了宫里。如此一来,府里倒比平时松懈了不少。
元月晚作为一个扫地的婢女,自然是不用跟着进宫去伺候的。阿真不幸染了风寒,也被含胭郡主免了,留着在家看屋子。
这是个求之不得的好机会。
陆凌来寻元月晚的时候,元月晚早已收拾停当。
“成败就在今晚了。”陆凌道。
元月晚点头。
他们才要出门,却听见身后一声:“咦,阿易?”
“坏了,”陆凌皱起了眉,“她怎么起来了?”
这个时辰,阿真早该睡着了的。
“真的是你,阿易。”阿真的声音越来越近,“我白日里睡多了,这会子倒睡不着了。”她绕到两人面前,视线刀子似的扫过元月晚,“你在这里干什么?”问完她才后知后觉,指了这两人,“你们,你们怎么在一块儿?”
“我……”陆凌试图解释。
然而下一秒,阿真就倒在了地上。陆凌目瞪口呆看了一记手刀毫不留情就劈在了阿真脖子后的元月晚:“这……”
元月晚突然想了起来,当初她劈王锦绣的时候,好像也是这般。
“不要试图跟这种女人讲道理,她们早已先入为主,不会再听你解释的。”元月晚教训道,又看了眼躺倒在地上的阿真,想了想,她翻了自己的荷包,从里面摸出一个药丸来,塞进阿真的嘴里。
“这是什么?”陆凌忍不住问。
元月晚抬头望了他:“陆凌,跟人接触久了,你们暗卫也有了人性了,我记得以前,你杀人伤人可从不会多问一句。”
陆凌肃然:“是属下失职了。”
元月晚摇了摇头:“这是人之常情。你放心,不是毒药,只是让她醒来后不记得今晚发生了什么而已,她会以为是自己梦游到院子里来的。”她说着站了起来,“阿真不是个坏人,只可惜我们立场不一样,而且,她喜欢的是那个‘阿易’,不是你陆凌,你不要忘了。”
陆凌垂首:“属下不敢忘。”
“走吧,”元月晚道,“今晚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们去做呢。”
陆凌看了眼地上躺着的阿真,垂下眼,转身就跟着元月晚走了。
他们的目的地是湖心岛。有了元月晚上回的探路,再加上陆凌日以继夜的盘复,他们勉强摸出了一条路来。
这是元月晚第一次见到陆凌杀人。血光四溅的时候,她想,陆凌不愧是她父亲当时最看好的暗卫。
元月晚踏进了岛上唯一亮着灯火的屋子里。外面的动静一点没惊到书案前坐着的那个人,他披着一件外衫,手执书卷,若不是脸上的疤痕太过显眼,实在当得起是个好场景。
“我来了。”元月晚开口道。
元月承抬起头,看着他微微一笑。只是他脸上的疤痕让他这笑显得格外狰狞。
元月承将书案上的一封信拿了起来,递给她。
她走上前,接过了书信。
这封信元月承写得很长,元月晚一一看过。她的手在抖。
看完了信,她好生收好,又从荷包里拿了样事物出来,放置在书案上。
“刚刚看信的时候,我有在想,是不是该由我亲手来解决你的这条性命,才算是对得起元家那么多死去的人。”
“你知道,奶奶她死了,死在了一座凄凉的庙里。我的爹娘也死了,死在了南境的战场上,却没有得到他们该有的礼遇。三哥哥死了,死在流放的苦寒之地,我至今都不清楚,他是怎么死的。还有阿柔,她还那么小,就死在了我的怀里,我真舍不得她,可我不得不将她火化,只剩一抔土。”
“但我看完了信,我又觉得,不该由我来杀你。”她将那只白瓷瓶往前推了推,“当初做下那个决定的人是你,那么现在,也该由你自己来选择如何偿还。”
“我知道你怕疼,这间书房里刀剑都有,可你不敢用它们。所以我为你备下了这瓶药。说来也好笑,你知道吗,这瓶药当初我是给自己准备的,可现在,我把它送给你了。它不会让你觉得痛苦的。”
“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说完这些话,她转身就要走。
身后传来椅子滋啦拖过地面的声音。元月承不能说话,只能用力拍了拍桌面。
她于是又转头,看他的眼神不复先时的柔软:“你放心,你娘很好,你的妻子和女儿也很好,阿英,”她说起这个名字,声音才有了些柔和,“阿英会比你好的,好上千百倍的那种。”
元月承站在了书案前,他原本急愤的一张脸,在听了她的这番话后,定了定,平复了下来。他伸手探进衣襟内,从里面摸出块玉牌来。
元月晚认得,那是元家的玉牌,她也有。
他双手托了那块小小的玉牌,示意元月晚去拿。
她走近,接过那块玉牌,却认出那玉的质地与他们的都不一样,这块玉牌并不是出自元家,但上面却又分明刻着“元”字,还有他的名字,月承。
她想了起来,那块真正的玉牌,早随着那个替死鬼一起,被梁帝命人毁了。
那这块……
她抬头看了元月承,眼波流转间,她竟从他眼里看出了一丝期待。
她收起了玉牌:“我会把它带回去,葬在你父亲坟前的。”
元月承终于安心了。他颓然坐了下去,四肢舒展,是久未感受到过的安心。
元月晚垂眼看了他:“但我希望,若是有来生,我们不要再做兄妹了,也不要再遇见了,这辈子已经够了。”
元月承瘫坐在那里,他伸手拿起了那只白瓷瓶,拔开殷红的盖子,仰头一饮而尽。
他再没有看她一眼。她也没有。
走至门口的时候,她听见白瓷瓶叮当落地,清脆如同夏日风铃。
她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仰头看去,屋檐外的天黑沉沉的,看不见一颗星。
第113章
南安王府遭了窃贼, 一夜之间杀了好几个人,且全都被杀得面目模糊,分不清谁是谁。
这个消息是近来燕都最为热闹的, 燕都的百姓不明就里, 但就爱街头听个热闹, 一传十十传百, 就演变成了南安王府树敌太多, 不知是哪里的仇家寻高手上门了。也有人说是南安王府埋了宝藏, 那帮人是来寻宝的。
三人成虎,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街边坐着喝了碗茶吃了块饼的过客们,扔了几个铜板在桌上,起身离去。
“知道了,你们下去歇息歇息吧。”在听过卫卓的回禀后, 陈烺向卫卓和陆凌道。
卫卓陆凌退下,陈烺看向对面坐着的元月晚, 笑道:“他们果然没有放出真相。”
元月晚懒怠道:“他们倒想。”
陈烺又笑:“只是琼华又该伤心了。”
想起琼华郡主, 想必她也会为了自己的“死”,又将眼睛哭得跟桃子似的吧。
“她很好, 就是命不太好。”她幽幽说道, “若是梁燕两国能和平相处,她还能过几天的快活日子。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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