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楚府的路上,季软不安:自己莫不是病急乱投医?虽说陆骁辞品级不低,但初到盛京宫中许多事只怕有心无力。
可是,季软又有一种预感:只要陆骁辞帮忙,除夕宴上望楚府必定不会出错。而且,她实在不知还能找谁了。
马蹄踩在雪里,发出咯吱的声响。季软跟着车身摇摇晃晃,有些犯困。没过多久,只听车夫小声在外头道:“太子妃,良娣,到了。”
季软下车,发现门口站了不少人。管家刘璋,侍卫李生打头,管茹也在。不用说季软也知道,宫里的消息传到外头来了,想必这夜大家都不会安宁。
她抬头,视线落在望楚府的牌匾上。牌匾高悬门上,金灿灿的三个大字在夜里透着阵阵暖意。她来京数年,真正称得上家的地方,也只有这里了。
若护不住家宅门第,好歹护住里面的人。留一条命在,日子总归是有盼头的。“都回去吧,好好准备就是。”季软发话,由翠珠跟着回院里去了。
第二日一早,浓重的云雾刚被晨光拨开,便听院里传来一阵厉声:“都卯时三刻了,院里怎么还不见人?翠珠——”
季软睁眼,惊觉是兰息嬷嬷的声音。兰息去乡下已有小半月,她本打算今日叫人去请的,不曾想,兰息自己先回来了。季软爬起来,开门见兰息正教院里杂役丫鬟做事,精气神满满的样子。
看见季软,兰息解释:“乡下一切安好,老奴挂念府里,便提前回来了。太子妃赶紧梳洗干净,叫人看见不成样子。”
老奴虽刁,但胜在忠心有用。况且兰息不请自来,季软心里干劲满满,没说什么回屋梳洗去了。
不多时,内坊司果然派人送来卷册记录,规整的满满一箱子,简直叫人无从下手。季软朝翠珠使眼色,翠珠也够机灵,悄悄往那送卷册的大监手中塞过去一个荷包。
沉甸甸的,看起来分量不少。拿人钱财,本打算放下东西走人的大监悄声提醒了句:“往年卷轴都在这了,太子妃不如从三年前倒着往回看。”
季软眉眼含笑,“我初次做这些事生疏的很,公公可否提点一二,三年前的卷轴有什么不一样?”
大监欲说还休,翠珠又悄悄塞过去一个荷包,大监清清嗓子,才装模做样道:“近三年除夕宴都是宸妃娘娘亲自办的,若陛下满意,今年这份差事就轮不到望楚府和宫外高门子弟了。”
待送走大监,府里丫鬟将本本堪比砖头厚度的卷册归置整齐,季软拿出三年前的卷册和去年一对比,才发现大监话里玄机。
宸妃娘娘主办除夕宴,自然是怎么烧银子怎么来,卷册上记录的十足详尽。西域美酒一百五十散,八千银子,玉盘五百只,共计万两,诸如此类的记录多不胜数,更别提除夕宴上损坏器件,残留饭羹……季软看下来,只觉得说是花钱如流水也不为过。
对比下来,三年前的卷册就清简许多。按照宫规制度,该置办什么,置办多少都是定数,花的银子也在可控范围之内。
翠珠气极了,皱着一张小脸怒道:“这宫里手段真是一样一样的,让人猝不及防。时间有限卷册这么多,平常人肯定挑时间近的看。谁知宸妃娘娘花钱大手大脚早惹陛下不满,若太子妃仿照着来,岂不要遭训斥?”
管茹也气,她给季软打下手,一页一页翻册子,看到这会眼睛都熬酸了。趁头脑还清醒,提醒道:“不过,我们怎知这册子有没有问题?宫里人心险恶,若有人故意在卷册上使坏篡改记录,就不好了。”
此言有理,这也是季软一直担心的。除夕宴美酒珍馐不需她亲自动手,只需理好册子内坊司照办就成。这其中置办的东西,多一件少一件都是有讲究的。
宸妃的理念自是以多为好,贵重为先。虽说皇家气派,此举却显得铺张浪费,季软万万不能按照她的规矩来。
三人纠结拿不定主意,只听兰息冷声道:“卷册不会有错,按照三年前的章程置办就行。眼下太子妃要想的,是如何在吃食上出彩。陛下大费周章将除夕宴交待下去,肯定不想只看到返璞归真,平淡无趣的局面。”
翠珠奇怪:“嬷嬷怎知卷册没有问题?”
兰息当然不会说是因为陆骁辞早打点过,保证送到她们手上的卷册务必详实。她斜眼,看的翠珠脊背发凉,才说:“久居深宫,老奴曾有幸参与过置办宫宴,卷册记录与我印象中并无分别,想必是可信的。再说,卷册浩如烟海,一晚上的功夫能在上面做什么文章?”
有兰息这话,三人放心不少。只是新的难题又来了,如何才能在美酒珍馐上做出富有新意,让人眼前一亮的新鲜玩意呢?
兰息建议:“今年除夕宴改了制度,朝中官员也需参加。老奴听闻,天皇贵胄,朝廷官员中以南方人士居多,南方口味偏甜。太子妃幼年长于黄州,不如做道黄州小食摆上宫宴,一来新奇,二来也算拉拢人心。”
这法子是陆骁辞教兰息说的。在他看来,宫宴美酒珍馐简直是众口难调,满足大部分人的需求就已足够。因此,他才经由兰息嬷嬷之口提点季软,解决主要矛盾即可。
管茹觉得兰息这个法子甚好,肯定道:“季软姐姐,不如做百花酥。我听翠珠说你会这个,虽然凤仙楼可以买到,但按量供应不是人人都吃过的。”
翠珠大有一种自家姑娘很有出息的感觉,她得意:“黄州美食多,太子妃会做的可不止百花酥。蒸云糕,千层烙,米糍饼可多可多了,当年跟着正经厨娘学过手艺的。”
她们你一言我一言,说的比朝堂辩论还热闹,季软却不觉得怎么好。
也不是不好,就是想有更好的。
季软发愁了几日,实在想不出别的主意。明日便要将理好的册子上交内坊司,季软心焦,用过早膳带上管茹出门散心去了。
陆骁辞这头,连夜处理一堆事务,直到天色发白才阖眼躺下。不想睡了不过两个时辰,崔炳那厮上门跟催命似的,一定要拉陆骁辞吃酒去。
崔炳心里还念着陆骁辞看上季软那事,一心想帮人找个更好的,不守寡的。今日在兰亭巷陈曲坊早定好厢房,里头正有美人候着。
知道陆骁辞向来矜贵,不好那些烟花之地。崔炳诓骗说去凤仙楼听书,那儿文人墨客聚集,看戏吃酒样样都不耽误。
陆骁辞一听凤仙楼,记起是初到盛京季软提过的地方,他不禁回味上次暗卫带回的那口百花酥,软糯香甜,入口即化,不提还好,一说倒勾起他肚里的馋虫了。
于是在崔炳头头是道的说辞下,陆骁辞真被诓骗出了门。
今日街上尤其热闹,除旧迎新的月份有三家姑娘出嫁。红炮仗劈里啪啦连响几条长街窄巷,红绸遍地,孩童们又蹦又跳,跟在人群后头嚷嚷:“新娘子来咯!新娘子来咯!”
陆骁辞被一帮熊孩子吵得脑仁疼。然而崔炳在前头带路,哪儿热闹往哪儿凑,边走边回头隔着人群冲他喊:“就在前头,你赶紧跟上。”
声音越来越大,人越挤越多,陆骁辞头顶乌云密布,大有打道回府的架势。他被人群挤进一家香粉铺子,想着正好在此处避避。
香粉铺子不大,女客都在二层,一层是等候的男客。陆骁辞站了会,一个老头凑过来搭话,笑眯眯的:“后生夫人也喜欢逛这儿?”
对方比他年长许多,不答不合礼数,陆骁辞淡淡道:“小生年幼,并无夫人。”
那老头跟没听见一样,继续乐呵呵地和他唠家常:“女子一个样,老的少的就喜欢这些俗气玩意。咱们为夫的除了哄着,也别无办法不是,后生成家多久啦?”
“没有成家。”
老头:“吵架了吧?我年轻那会,每次吵架也逢人便说没有成家。当时图一口气,现在想想蠢得很。”
陆骁辞解释不通,索性不辩驳了。
“生娃娃了吗?”老头还在打听。
“没——有。”
老头掌心转着两枚核桃,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还是得生娃,生娃巩固夫妻感情……”
话音刚落,楼梯口传来声响,原来是挑好香粉的第一波女客下来了。老头赶紧迎上去,陆骁辞抬眼,视线里撞进一抹熟悉的身影。
真是,哪哪都有季软,可太有缘分了。
季软明显也注意到了他。前几日才托人帮忙,季软不可能冷心冷肺装作没看见走人。她靠近,浅浅一笑:“又见面了,陆大人。”
“太子妃万安。”陆骁辞小声道。
他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抬首,远远望见那老头朝他挤眉弄眼的。
“陆大人来这儿,也是买脂粉的吗?”
这时候,门外传来更加热烈的敲锣打鼓声,喜婆的吆喝都快掀翻屋顶了。许是和陆骁辞一样被挤的,又一波人涌了进来,季软没站稳,直直往陆骁辞身上扑去。
陆骁辞手比眼睛更快一步,揽住季软腰身护在胸口,背贴墙壁的同时,脑袋彻底蒙了。
他垂眸,眼角的余光全是季软。鼻尖小巧,眼尾细长上挑泛着点红。视线稍稍后移,是一截欺霜赛雪的脖颈。落在陆骁辞眼里,比白纸上一滴浓墨还要惹人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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