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凉回头,先扶着桓羿上了车,自己才随后跟上。胡司制见状,视线不由落在桓羿身上,“这位是?”
“不敢欺瞒姑姑,”甄凉笑道,“这就是我家殿下。”
胡司制吃了一惊,下意识要站起身行礼,但马车低矮,施展不开,险些撞了头。甄凉连忙一把把人按回去,转头示意桓羿说话。桓羿瞥了她一眼,留下一个“回去再收拾你”的眼神,才朝胡司制道,“姑姑不必多礼。您侍奉过先母,也算是我的长辈。”
“不敢。”胡司制低着头道,“还要多谢殿下开恩,让我们母子团聚。”
甄凉虽然摆了桓羿一道,没有提前说还有别人一起。但是胡司制的事,她之前却是早就报备过的。毕竟要将胡姑姑的儿子从外头接进京来,光凭甄凉自己的力量,很难办到。
不过他也没想到,甄凉动作竟这么快。
听胡司制这么说,便道,“我只是不忍见你母子二人生离,违背天伦。”
胡司制闻言,不由红了眼圈儿。她在家时是庶女,婚姻之事也只是家族联姻的手段,不容置喙一句。好在丈夫虽然也只是庶子,但温文尔雅、体贴入微,婚后生活也算平顺幸福。谁料夫家忽然犯了事,娘家为了撇清关系,便强令她与夫君和离。
当时她的儿子才两岁,虽受赦免,却无人照应。娘家一者怕受牵连,二者也是希望将她另嫁,便不许她带走儿子,而是交给远亲抚养。
胡司制不愿意再嫁,也希望自己出头之后能名正言顺与儿子重聚,便入宫做了女官。倏忽就是十年,再未见过儿子的面,从前宸妃在时,很看重她的手艺,家里还时不时送消息进来,后来就连消息也没了。她因此郁郁寡欢,在宫中也没什么人缘。
如今甄凉帮她把孩子接过来,往后便不必为人所掣肘,胡司制自然感恩戴德。
就算桓羿的目的也是要她卖命,至少她心甘情愿。胡司制深吸一口气平复了情绪,沉声道,“殿下大恩大德,我们母子一定粉身以报。”
“如今母子团聚,姑姑应该开心才是。”甄凉含笑道,“若要报答殿下,就多替他做几身衣裳。”
“应当的。”胡司制点头应下。
不多时,马车就停住了。胡司制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儿子,不免又紧张起来。还是甄凉催促,才下了马车。
火锅的生意大受欢迎,第一个月的分红已经到手了。不过甄凉拿的是小头,所以香料的生意也已经在筹备之中。甄凉在西市买了一间铺子,准备往后做生意用。胡司制的儿子就被安置在这里。
进了店,甄凉让人领她去见儿子,自己和桓羿则是被掌柜的请入内侍说话。
管铺子的掌柜是宸妃从前的旧人,但是宸妃去后,她身边的人大部分都被桓衍处理掉,桓羿又去了凤京守陵,下头的人便都生了自己的心思,几乎将那几间铺子掏空。
这位掌柜也算是个能人,确实借此做了本钱,另起炉灶,又开了一家小店,生意十分想兴隆。
甄凉来了之后,考虑到在外面行事不宜大张旗鼓,便花了许多手段才将他收服。这样,有之前的背叛在,谁也猜不到他背后的主子竟还是桓羿。
不过也因为这样,此人的忠诚度如何还有待验证,她便暂时没有透露桓羿的身份,只是问了几句生意上的事。
兴宁县那边有白姑姑帮衬,包下一片长满香木的山头十分容易。但考虑到运输成本,再加上为了保密,甄凉是打算将加工厂开在当地,待香料制成之后再运进京城贩卖。
现在那边的工厂已经动工了,预计开春之前便能运来第一批香料。但如今也有许多地方要等甄凉拍板,这香料要卖上价钱,就要有个好听的名字、高档的包装,还得能卖进豪门大户,最好是卖进宫里去,而这些都需要甄凉点头。
甄凉看了一遍备选的方案,并未提出什么意见,随手圈了两个能用的。
其实掌柜给出的选项全都平平,并没有出彩之处。不过他们现在需要的就是这种泯然众人的低调,否则树大招风,很容易被注意到。
等她这边忙完了,胡司制也与儿子说完了悄悄话,领着孩子过来给桓羿磕头。
甄凉让掌柜的自去忙碌,才转过头来,打量胡司制这个儿子。这孩子今年十三岁,已经生得十分高大壮实,皮肤微黑、目光炯炯,看人的眼神透着几分憨厚纯真。
这就是小时候的熊斌啊!
甄凉只见过十年后的他,那时的熊统领留着一部络腮胡,目光凶狠,看谁都仿佛带着刀子,叫人既不敢小觑,也不敢亲近,就像他的姓一样,是桓羿身边一头无人敢招惹的毛熊。
他十五岁上京寻母,但那时胡司制早就在宫廷倾轧之中病逝,侥幸遇到桓羿,为了报仇才跟着他。
而今,他的母亲还好好地活着,桓羿也没有遭遇那场生死危机,一切都还来得及。
甄凉改变了他们母子的命运,固然是为了收拢人手,但更是为了验证,自己可以改变一切,可以改变未来。所以,和上一世不一样的地方越多,她心里就越踏实。
——她可以改变这些,也会亲手改写桓羿的命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1-2718:53:42~2020-11-2822:07: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飞鱼、STA-R-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元禄20瓶;40638481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28章 这是舍妹
磕完了头,胡司制却并不让儿子起来,按着他的背道,“蒙殿下垂怜,我们母子终得团聚。但奴婢如今在宫中当差,不得自主,这孩子放在外头也不放心,还请殿下开恩,留他在身边伺候。他虽然不聪明,但有一把子力气,做些跑腿的活计还使得。”
说着,又磕了一个头。
胡司制倒也拎得清。虽然甄凉跟她说过,孩子接来之后,若想成才,她可以引荐名师,若想安稳度日,她也可以保他一世平安,但是胡司制自己历经坎坷,更知道普通人若无权无势,就是想安稳平顺地活着,也只是奢望。
她自己当年为何入宫,不就是终于看透了,手中没有力量就不可能自主吗?何况作为母亲,总是望子成龙的。
可是想要出人头地哪里这般容易?何况还有熊家这个隐患,宗族孝道的帽子压下来,若没有人撑腰,如何敌得过他们?
就算靠着那点微薄的情分,可以求桓羿照拂熊斌一世,那在外人眼中,熊斌也是桓羿的人了。受了别人的恩德,如何撇得清楚关系?既然如此,倒不如主动提出来,让熊斌跟着桓羿。
虽然胡司制不知道桓羿究竟想做什么,甚至她对这位主子没有任何了解,但是光凭她所见过的这份手段,也必然不是池中之物。何况他既然愿意费这样的功夫来收服自己一个无用之人,那么想必也不会吝于栽培熊斌。
终究,这条船已经踏上来了,也就不必再多存他想。
“殿下?”甄凉转头去看桓羿。
桓羿看向胡司制,“姑姑可想清楚了?若你……”
“奴婢想清楚了,求殿下开恩!”胡司制不等他说完,立刻道。
或许桓羿描绘的另一种可能也很美好,但胡司制还是更愿意相信看得见摸得着的未来,而不是虚无缥缈的承诺。
桓羿点点头,又转头看着熊斌,问他,“你可愿意跟着我?”
“我愿意!”熊斌立刻道。
桓羿让他母子先起身,然后才道,“我如今还没有开府,也不方便带熊斌入宫。何况他年纪还小,不到当差的时候呢,先学点儿东西吧。不知你想学什么?”
“我想习武!”熊斌立刻挺起胸脯,目光灼灼地看着桓羿,面带期盼,“我力气很大!之前也曾随乡勇操练,我可以演示给殿下看。”
“那就试试吧。”桓羿闻言,似乎是觉得有意思,唇角微微弯了一下,语气也柔和了许多,“照着之前操练的来就行,不用着急。”
熊斌后退了几步,先站直了,双手置于腰侧,作持兵器状。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但直面他的甄凉却有种煞气扑面之感。但见熊斌深吸了一口气,猛地大喝,“虎、虎、虎!”
一边发声,一边猛地将手中的“兵器”向前用力刺出。
刺过三次,他便收起兵器,后撤几步,然后浑身气势陡然一散,看向桓羿的视线又带上了之前的憨厚,“我演完了。”
乡勇只是农闲的时候组织操练和巡逻,免得本乡被盗匪盯上,自然不会有太复杂的操练之法。但即便动作简单,也被他演练得虎虎生风,如果真有兵器在手,敌人在前,想必一定会见血。
看他的姿势,所持的兵器不是长刀就是长棍。若有千百个熊斌这样的壮士,手持武器布阵,整齐划一地出手,恐怕就是最精锐的军队,也难讨到便宜。就是骑兵冲阵,估计一时也会受阻。
“不错。”桓羿舒了一口气,点头道,“我给你找个师父吧。”
“殿下要让霍统领来教他?”桓羿如今可用之人实在没有几个,因此甄凉一猜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