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畜生不愧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有意见?”他将擦完靴子的圣旨随手扔在地上。
帐内噤若寒蝉,众人打心底里是瞧不起卫澧的,但也只是敢怒不敢言,心里憋着一股火。
卫澧又去翻身后装圣旨的架子,挨个都看了一遍。
发现年号万宁的圣旨共二十道。
赵星列不愧能征善战的一代帝王,他临终时平州不过才收复五年,便下了这么多旨。
卫澧继续往下看,顺和年号的有十多道圣旨。
他看一件,也懒得放回去,随手往地上一扔。
“圣旨全都在这儿了?”
“不是,当今陛下的还有一些摆不开了,所以个库房里收着呢。”
卫澧一皱眉,这皇帝是个傻逼吧,下这么多道圣旨,他懂怎么调兵打仗吗?全都是些废话。
营帐哗啦一声又被挑起来,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虽杂乱,却不慌不忙的。
卫澧回头,便见着几个眼下青黑,脸上浮肿的将军,他们一边系着腰带,一边往里进。
他忽然一笑,冲他们招招手,皮笑肉不笑,眼睛眯成一道缝,“睡醒了?”
那些人都是一愣,显然没想到自己迟到,卫澧还能有这样好的脸色。
于是走过去,卫澧扳住一个人的肩膀,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手一按,只听得一声脆响,人横着眼睛倒下去,脖子软软耷拉着,是被生生扭断的。
如此残暴的手法,除了让人脊背生寒之外,也不由得激起了他们的愤怒。
“卫澧,你如此残暴不仁,不怕大家不服吗?”他们拍桌叫道。
“他们不就晚了一会儿,你何必下此毒手?”
“不仁不义,如何堪为主帅!我们不服!”
“……”
所谓法不责众,一个人开腔,其余人纷纷应和,几个老实人默默缩在角落里不说话。
从其中又冒出个不和谐的声音,“军令第八条:主帅召令不从者,斩立决。”
所有人回头瞪他,他梗着脖子,“原本他们就是违背军令了。”
“你一个小小百户,这地方是你能插嘴的吗?也不瞅瞅自己个儿几斤几两就嘚瑟!”
卫澧耐着性子听他们吵完,抬脚踹倒了身前的一个人,鞋底防滑铁片踏在那人脸上,甚至捻了捻,踩出血肉模糊的大坑,疼痛的嘶吼声震耳欲聋。
“有意见要么提出来,打赢我就听你的,要么不服憋着。”
他嗓子坏了,粗哑至极,尤其阴恻恻说话时,听起来像是用铁器切割心脏,别提令人多不舒服了。
众人面面相觑,蠢蠢欲动。
“别耽误我时间。” 他抬手一指方才那梗着脖子的百户,“一会儿带人跟我去高句丽,我瞅军营里马不健壮,从那儿整点儿草料来。”
他如此狂傲的态度愈发激起了诸些将领的不满,并不客气的朝着卫澧抱拳,“那我们便不客气了。”
卫澧点点头,走了出去,径直去了演兵场。
不知谁传出去的消息,他们到时,演兵场周围已经围满了人,卫澧深刻知道,这些人大半都是来看他笑话的,看他怎么从台子上被狠狠打下去,然后灰溜溜地被抬回府,从此再也不敢对他们吆五喝六。
“一起上吧。”卫澧看了眼天色道,已经快辰时了,再耽误下去,容易影响他回家吃晚饭。
他自记事起,便是黑漆漆的屋子,一日有一餐,到长大一些,他从屋子被赶到岩洞中,与野狗为伴,那里还有一些同他一样的人,他与狗和人抢吃的,赢了有饭吃,输了饿肚子。如果输了的话,第二天会没力气,也就是继续抢不到食物,这样恶性循环,就会饿死,然后被人和狗一起分食掉。
因此直到现在,他与人的每一次拼杀,都会拿出那股不要命的劲儿,好像他只有此刻的活头了,所以什么也不顾,像条疯狗。
大概因为总是受伤,所以身体自动就形成了一套应对的策略,愈合能力好的惊人,像是天生适合战争杀戮的猛兽,舔舔伤口还能继续咬死一片人。
陈副将在下面眼睛锃亮地记录着从台上被打掉下来的人。
一个,两个,三个……十个……二十个……
围观众人中,越来越多的人满脸通红,呼吸急促,眼睛发亮。
直到最后剩下一个人,那人放下手中的武器,双手举起表示投降。卫澧用手背擦掉脸上不属于自己的鲜血,尖削的下巴处汗水滴落,鬓角都是汗湿的,漆黑的瞳孔里透露出狠戾,眼白处泛着猩红,看样子像是杀疯了,竭力控制住自己后,将那人踢下去。
这些将军、千户、百户都是每年从人堆里一拳一脚打出来,却抵不过卫澧一人凶猛。
“还有吗?”他腰杆挺的笔直,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微微垂下,遮住大片的猩红,淡声问。
场面一时间安静的落针可闻,随后爆发出强烈的欢呼声。
他们与一般百姓不同,百姓想要的,是个能给他们安定生活,仁慈宽厚的州主;而军中男儿热血,他们参军,是为了保家卫国开疆扩土,是为了建功立业,他们想要的,是能力超凡,能带他们热血拼杀并且战无不胜的主帅。
卫澧能将所有军中翘楚一一打败,已经间接表明,他正是有这种实力的人。
羊毛不能可这一个地儿薅,卫澧这次没去平壤,而是去了乐浪郡,把那处高句丽驻军的粮草抢劫一空,然后极为嚣张地让人写了封信给高句丽王。
大意就是你偷袭了我家鹿场,我觉得平壤一个地方的驻军物资并不能弥补你对我方造成的损失,于是我又抢了乐浪,如果你有意见的话,我们可以当面谈谈。
虽然没有任何恭敬和商量的意思,甚至过于粗俗直白,但莫名的就让人很爽。一些人看卫澧的眼神,愈发亮了。
平州与高句丽这些年小打小闹不断,但两边儿向来没撕破脸,一直维系着表明的和平。
今天你试探试探我,明天我试探试探你,互相传去的信件还要加百八十个敬语。尤其高句丽阴损,总喜欢干偷袭过后马上低头认错绝不改正的事儿,国书一封一封传过来的道歉,然后再一边儿去东家偷狗西家偷猪。
好歹人家国主都亲自写信道歉了,平州再揪着不放实在有失气度,平州军中都憋着一股气儿。
但高句丽像个耗子,卫澧像条疯狗啊,逮着人就是咬,有事儿咬一口,没事儿想起来还咬一口,他也不在意自己到底有没有什么气度风范。
赵羲姮一觉醒来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今天天阴沉沉的,让人不分昼夜,她揉揉眼睛坐起来,“卫澧还没回来?”
“没有,主公想必要晚上才能回来了。”侍女将在炉子边儿烘热乎的衣裳取来给赵羲姮穿。
“呀,袖子短了!”侍女有些惊喜,“夫人长个儿了。”
赵羲姮惊喜地看看手腕处,这件衣裳是她嫁妆,走前尚衣局量体裁的,现在竟然短了一大截儿,她低头看了看,原本垂至地面的裙子,现如今才到脚踝。
她克制住自己即将咧开的嘴角,才一个多月,她长了这么多!
她记得她来的时候,才到卫澧胸口,现在是不是能到他下巴了?
“等明日,去叫个不咸的裁衣店来,再给夫人多做几身衣裳。”侍女们见她高兴,也都笑着围着她恭喜。
“夫人年纪小,肯定还能再长个儿的。”
趁着赵羲姮高兴,抓着猫的侍女来小心朝赵羲姮小心翼翼禀报,“夫人,昨晚有只小猫偷吃了您的糖。”
“啊?”赵羲姮问,“猫呢?”
“才巴掌大,想必是离了母亲,才出来找食儿吃的。”侍女将小猫揪着脖子后面的皮,把它拎到赵羲姮面前。
她倒是想抱,但小猫浑身炸着毛,爪子和牙都亮出来了,凶的要命。
赵羲姮一看,小猫浑身灰黑,细细的绒毛炸起,瘦骨嶙峋的,只有一点点,琥珀色的眼睛很大,圆溜溜的,“怪可怜的。”
又凶又可怜又可爱。
她伸手,小猫防备地一直在喵喵叫,一声比一声凶。
众人还来不及劝赵羲姮,说这猫挠人,赵羲姮的手就已经伸到小猫下巴处了,小猫呲着牙,凶她,但爪子无动于衷,只是低头用牙啃她。
小猫牙齿尖尖,真想咬人也疼,但赵羲姮手指酥酥麻麻的,可见它只是用牙齿磨了磨它的手指。
呦吼,她还以为多厉害呢,就是个虚张声势的纸老虎,光吓唬人。
小猫凶凶的喵喵,炸毛着挥舞爪子。
赵羲姮把它拎过来,“小家伙,你好吓人啊,我好怕哦~”如果能不舔她的手,还挺能糊弄人的。
小猫仰起头,“喵~”跟她凶凶的叫了一声,说什么赵羲姮也听不懂。
赵羲姮只觉得它可爱,狠狠撸了一把。
“喵~”它继续凶,赵羲姮继续撸,小猫光喊也不上爪子。
它这幅模样,赵羲姮冷不丁想起卫澧那个老狗了,也是个纸老虎,光打雷不下雨。
但是他哪有猫猫可爱啊!
“问厨房要点儿肉糜来。”赵羲姮稀罕的要死,它喵一声,她就蹭它一把,恨不得把它蹭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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