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回首皆是你 (青橘微甜)

　　顾延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黑匣子，用双手将毛茸茸的小鹰雏捧了出来，置于傅喆眼前。
　　“带兵打仗不过是迟早的事，要想铲除端月这种诡异的蛊人，须得将整个‘喻教’从余淼地上连根拔起！”
　　听着顾延说起蛊，霎时间傅喆都觉得浑身好像有被虫爬的感觉，酥麻刺痒。这种用蛊虫来操纵加害他人的妖术，实在可怖。想起蛊虫就在自己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中游走，光是这点已经叫人毛骨悚然。
　　傅喆浑身汗毛竖立，她撇了撇嘴看着顾延，满眼尽是担忧，顾延宛然一笑道：“本王会助高教主一臂之力——‘清君侧以正视听’。虽然现在本王血脉已经无碍，可习武练剑弄刀，但要有所成尚需些时日，虽及不上大将军这等好本领，但想来应也不差，端月伤不得本王。”
　　闻言，傅喆煞有介事的为顾延拍了拍手鼓起掌来，“难怪昨夜看王爷……好像是比从前更为健壮了些……”话音未落，昨夜那暮让人头脑发热血脉喷张的画面又重新入主傅喆脑海里，说起来惭愧，大将军的脸又开始火烧一般绯红……
　　顾延掩下笑意，瞧着傅喆含春娇羞的模样也猜到一二，大将军看来又是想入非非，他捧着鹰雏交到傅喆手里后，轻轻在她额上印了一吻，笑道：“本王的媳妇儿怎地总是‘喂不饱’……一天到晚地垂涎本王，你满脑子都在想些什么呢？”
　　想些什么？那得看来者何人——傅喆狡黠地半眯着眼睛，皮笑肉不笑道：“美色当前，秀色可餐，坐怀不乱，我非圣贤……”
　　嗯，不错，这词用得到位，“看来大将军这读书写字的功课也没落下，现在是能说会道，你可以想想给这鹰雏取个名儿？”
　　傅喆沉着眉认真地思索片刻，她抬眸对顾延道：“叫‘美人’吧！”
　　“……为何？”
　　“不告诉你！”
　　转眼，天色已是微亮时分，天底边开始泛起微微橘色云霞，傅喆倚在窗边目送着顾延离开，他乘着黑翅鸟越飞越远，直到在天际成了一个小黑点，傅喆重重的地叹了一声关上窗，手捧着鹰雏坐在书案旁，终是不舍，也别无他法。
　　傅喆盯着小鹰雏看了好一会，这尖喙是黑中带黄，这鹰爪看着就锋利非常，但瞧着这一身浅褐羽绒，矮胖矮胖的身形，导致这气势就去了一大半，说不上是霸气，甚至还有点蠢萌……王爷说这是他的“化身”，啧……不该是只孔雀么？
　　这鹰雏开眼就认主，那就结个伴。正想着，傅喆就伸手准备揭开鹰雏的眼罩，小鹰雏在她手心中特别的乖巧，居然也没乱动，就由着傅喆，当这眼罩除下时，小鹰雏露出一对乌黑亮泽的圆眼，它歪着小小的褐色脑袋盯着傅喆看。
　　哟，这看着分明就是个可爱的毛墩子啊——比起麻鹰更像是麻雀……
　　“小美人，我是傅喆，以后就多多指教……”傅喆看着这小鹰雏越看越是喜欢，好像真的犹如顾延还伴在她身边一般。
　　傅喆学着小鹰雏也在歪头歪脑地回望它，没想到，小鹰雏非常通人性一般，顺着傅喆的手背一路蹦跳到傅喆肩头上，挨着傅喆的肩窝用它小脑袋蹭了蹭。
　　“美人，你也喜欢这名字吧，你想，你是王爷的化身，他长得这般好看，你也这般……英气，叫美人正合适，对吧，那你以后就随我左右，同吃同住，现在呢，本将军得先去送信，你要是饿了，我叫人给你弄来些生肉填饱肚子可好？”
　　小鹰雏听了傅喆的话后，居然轻轻地啄了一下傅喆耳垂，大概表达它饿了的意思吧……
　　当傅喆料理好王府里的事，带着小鹰雏“美人”出现在清宏道长面前时已经是日落西山。
　　傅喆走时特意绕到肇州最好口碑的酒庄打上两壶美酒，带着顾延给清宏道长的信，这酒呢，当是给自家师父赔礼道歉，这信呢，受人之托。
　　自从那夜两师徒吵得不可开交之后，清宏道长这个挂名的“军师”就一气之下回了自己城郊别院。
　　这算起来，两师徒有段时日不曾见面，傅喆这前脚刚进院，就听见清宏道长在骂骂咧咧拿着剪刀在修剪盆栽，忽闻这熟悉的脚步声，清宏道长故作姿态不予理睬。
　　心中在盘算着，哼，这都什么时候才想起来哄为师，老道我才不上当！
　　傅喆自知理亏，也不敢贸然上前，天仙原是在内院独脚打盹等着殊艺道长给它带回鲜鱼饱餐一顿，谁料鱼还没等来，远远就瞥见了傅喆还有她头顶上那只浅褐色的毛茸头，这下，天仙立马就精神起来——那是个什么玩意？
　　天仙瞬间抖擞了全身羽毛，伸展了大翅，大步流星就飚了过来，它那庞大的体型在小鹰雏眼前时就像座山一般。
　　傅喆眼看以为天仙要迎面撞过来，忙不迭地喊了一声：“天仙——！”
　　殊不知天仙在傅喆眼前就刹住脚，它低下头来与傅喆头顶小鹰雏对视好一会，天仙的一只眼睛就有小鹰雏那么大，神奇的是“美人”对“天仙”毫无惧色，一副波澜不惊的淡定模样，稳稳地呆在傅喆头顶上。
　　清宏道长瞧着这动静也忍不住好奇往门口处看了两眼，这整得又是哪一出？
　　天仙这是怎么了？
　　傅喆迷茫懵懂地抬起手臂在天仙眼前挥了挥——“天仙，它叫美人，是王爷送我的，算是王爷小老二，是个鸟……呃……也不是，是个鹰，王爷老二是个鹰……”说完，傅喆真想给自己抽一嘴巴子，这话说得也太有歧义，这舌头都说得快打结也没说清楚。
　　天仙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歪了一下头，它倏地就往后退了好几步，特意压低喉管鸣音叫了几声，然后又开始用爪子在地上划拉起来，一会躺地上装死，一会又扑哧翅膀起来，一会又闭眼原地转圈……这只灵禽仙鹤用尽毕生演技与精髓演绎了一场旁人看不懂的剧场。
　　傅喆看得一脸懵懂。
　　清宏道长看得一头雾水。
　　好在此时殊艺道长恰巧抱着一筐草药回来，宁淮跟在他身后挑了两担子草药，他们在门边看了好一会，殊艺道长大概是世上唯一最懂天仙的凡人，毕竟天仙跟随殊艺多年。
　　殊艺道长的声音在傅喆身后响起：“天仙在问你，王爷是否回来了？还是已经仙去？若是仙去，他的灵魂飞升，是不是成了你头顶上的那只小鹰雏？”
　　果然知子莫若父，有了殊艺道长的“灵魂解读”，再联想天仙那些动作表达的意思，似乎非常吻合，旋即天仙大幅度地点了点头表示肯定了殊艺道长的解说。
　　傅喆目瞪口呆好一会才回神——“王爷没死，活着，从余淼回来了，此事说来话长，我们要不进屋吃个饭再聊？”
　　众人皆是：“……”。
　　一轮新月挂上柳梢头，酒足饭饱之后，傅喆与大家说了关于晋阳王失踪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清宏道长意犹未尽地拎着酒壶，醉醺醺的道：“老道就说了，王爷这棋走得险，有个差错这命就朝不保夕，可见他的胆识、气魄、谋略都胜常人一筹！”
　　傅喆带来的两壶美酒都教清宏道长一人饮下肚，他打了个饱嗝，又抿了一口酒，酒香四散，伴着夜空高挂的明月，这景致更是让人心情大好，清宏道长得知顾延尚在人世，心中大石落下，饮起酒来尽兴。
　　“王爷早就盘算好无论傅喆能不能担上高位，他都得去借兵，阗晟兵力早就被牧屿骑兵打得七零八落，拆东墙补西墙，上一轮死一轮，战场上硝烟未散，已经打的是血肉模糊——整个人间炼狱。”
　　殊艺道长听了傅喆说的来龙去脉，不免感触道：“王爷考虑得周全，难为他……”


第92章 叛国通敌
　　说难为, 确实不易，整个计划要部署精细又不可打草惊蛇，晋阳王逆大势而行投身乱世。
　　以一己之力去保全阗晟大后方, 甚至可以说这桩交易，是一命换一命, 王爷年幼时并未被旁人善待，却在国家有难时义不容辞挺身而出, 担起这份责任。
　　虽说这事有契机促成, 却也是无巧不成书。
　　杨臻的毒当年没有毒死晋阳王, 反而间接在二十年后让他“借刀杀人”……世间因果，或早已注定……
　　殊艺道长话音刚落便将目光落在傅喆头顶那只毛墩子身上, 他并没有在意身后正靠着墙抱剑而立的宁淮。
　　殊艺道长用指腹轻轻地扫了扫毛墩子褐色脑袋, “美人”眨着乌溜的圆眼懵懵懂懂看着殊艺道长。它蹭着殊艺道长的手就顺势跳到了指节上，抖了抖矮胖的身子，煞是可爱。
　　美人一挪身位，傅喆就感到头顶一凉，抬眸瞥了一眼, 她那只“美人”投到另一个“美人”手上去了，看着师叔逗鸟乐得笑逐颜开，傅喆这心情也愈发疏朗起来。
　　看到茶桌上摆了一盘鲜红欲滴山李子，刚顺手操起一只李子准备下嘴时，傅喆暮然间感到后背一阵阵地发凉，好像有座大冰山在她身后散发出阵阵寒气，冷得瘆人。
　　按理阗晟这夏夜不该这么寒意刺骨……
　　傅喆眼珠子提溜转了两轮, 突然，意识到什么，她立马就站了起来, 迅速将自家“美人”抢了回来，放到头顶上，宁淮这才不紧不慢地收回两道“死亡凝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