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回首皆是你 (青橘微甜)

　　清宏道长倒没说什么，实在是没好气跟这傻徒儿浪费唇舌。
　　傅喆暗暗吐了吐舌头，怯生生收回停在半空中打算数皱纹的手指头。
　　“我看这天色估算天仙跟师弟也快到你这了，所以为师才提前一个脚步过来候着。”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清宏道长这一趟是为等殊艺道长跟天仙。
　　这的确让傅喆有点意外。
　　“诶，我师叔跟天仙这就来了？”
　　清宏道长腾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沾到的尘灰，不紧不慢回头看着傅喆道：“殊艺不来就凭你跟宁淮硬碰硬，你剑都没拔估计也就——这样——这样了！”
　　清宏道长边说还不忙给傅喆边用手比划成剑锋在自己脖子上来回划拉好几道，还装模作样吐了吐舌头，大致意思要表明——死得快罢！
　　傅喆看着自家师父这一套连贯戏码，一扫阴霾，又是尴尬又是可笑，最终还是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结果立马换来清宏道长一记爆头！
　　“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啊你，就不怕死啊？”难道真的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吗？
　　傅喆“嘶”了一声又去揉搓自己被爆扣的脑袋，带着哭腔反问清宏道长，“能不能不打头啊？！师祖不是说比试不杀生吗？”
　　清宏道长闻言从鼻腔轻哼出一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咬牙切齿道：“嘿……刀剑无眼你没听过吗？还顶嘴！你要是干不过宁淮你还想跟师祖学哪门子的兵法去带兵打仗，就你这三脚猫功夫啊，糊弄阿猫阿狗可以。要是上了战场那就是向着死奔着生去的，我可不想给一把年纪，白发人送黑发人——给你收尸！”言下之意，傅喆对上宁淮，清宏道长心底也没谱。
　　“……”有这么严重吗？傅喆撇了撇嘴也不敢搭腔。
　　清宏道长抬眼又环视一周，略有点焦虑来回踱了两三步，许是想起什么事来，杀了个回马枪，心有不甘指着对傅喆鼻子碎碎念：“唉……我这为你跑一路的老腿，想来顾延摊上你也是不易，也是给你——那什么，还是作罢，不提！那个牧屿小子跟你那什么……”
　　果真清宏道长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主。话才脱口而出，这个老头子才反应过来自己嘴又瓢了，自己挖坑自己跳。
　　“啊？！”很显然傅喆根本没想过她师父连这个都知道，直接就蹦出一句，回想起时禹跟她一起的画面，脸开始烧起来。
　　傅喆感觉自己像被人捏着小尾巴一般，睁大眼睛有点迟疑地看着自家师父，质问道：“师父，你是不是派人跟踪我？”
　　清宏道长原本还在懊恼怎么惹火烧身，一听傅喆这话立马就浑身炸毛，明明就是这丫头自己被人揪着小辫子，这倒好，还想倒打一耙便恼羞成怒喝道：“……你这什么话！”
　　傅喆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立马换了一副嘴脸，上下轻蔑的打量着清宏道长，明知故问道:“那您老人家怎么解释你对我发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这事呢？哼！”
　　“呵呵，贫道自有妙计。”清宏道长倒也不是真的恼怒，他饶有意味的用手指戳了一把傅喆脑门，又指了指天上。
　　继续沉声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哎，你们这些年轻后生情啊爱啊我一把年纪也不懂，我是答应了王爷会好好照看你，我还指望你把阗晟带出这战火纷飞的日子。”清宏道长这么一说，就把责任都推得一干二净。
　　而在傅喆听来倒也不是想追究事，回到正题上，“师父，那要是万一我真的打不宁过淮，我该怎么办？”
　　清宏道长话落后扬了一记意味深长的笑，“你倒是问的坦然，你问我啊，我就说你去求殊艺。”
　　又是师叔？如此看来，殊艺师叔跟这个宁淮肯定很有渊源，“我感觉这里头非常有故事。嘿嘿！”
　　“故事？嘿，说来话长……”清宏道长对傅喆勾了勾手指，傅喆立马就把耳朵凑过去。
　　“诶！长话短说？！”在探听八卦这方面，这两师徒似乎非常有默契。
　　“哎，你小点声能断胳膊缺腿吗？”
　　“师父，你这人就不厚道，说话说一半给人打迷糊眼，吊人胃口是可耻的。宁淮跟殊艺是不是有不可——唔！！！”傅喆还没来得及说完话，就被清宏道长一手捂住嘴巴一手按到屋梁上猫着，两师徒像在做些什么不见得人的勾当似的。
　　“闭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清宏道长压低声音呵斥道，此刻他倒是恨不能一巴掌就拍晕傅喆这个猪脑，啥事都敢叫她说出来。
　　“万一叫你殊艺师叔给听见——”
　　就在清宏道长话还没说全时，两师徒忽觉自己头顶极速略过一片黑影，带着非常强劲的气旋……落稳在他们背后，而且是悄无声息的，这让两师徒心头同时袭来一种不祥预感。
　　常言道：“白日不可说人，半夜不可说鬼……”这下好了，正主来了。
　　“听见什么了？我怎么了？师兄……”当殊艺道长这把温润如水的声音在夜空中响起起，那猫在一处的两师徒听来犹如鬼魅的勾魂令，脸都铁青着……正努力挤出一个勉强算是笑的笑颜出来……
　　两师徒缓慢地站了起来，挺了挺腰杆才扭过身子，带着同一款“微笑”迎向殊艺道长，大抵做贼心虚都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吧。
　　的确是许久不见，月华下的殊艺道长依旧是那副翩翩韶华公子模样，干净俊雅，好一个神仙下凡的典范。
　　傅喆不禁看得眼神都发直了，默默心道，师叔也是人间极品，然而当她再扭头看看自家师父这满脸的皱纹，立马就从云端摔进泥潭，头脑清醒了不少了，因为这两师兄弟实在是有着天渊之别。
　　“师弟，我们正在想你到底什么时辰才到步，那什么，天仙呢？”清宏道长一边生硬得转移话题，一边拼命给身旁看殊艺看呆的傅喆使眼色。
　　奈何傅喆根本没那个心思来接收他的“旨意”……可怜清宏道长使眼色用劲过大都快抽起来。
　　殊艺道长教养如此之好的人怎忍心让自家师兄那么窘迫不堪，发冠在月下银色闪耀，衬着殊艺温润如玉的俊脸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他微微笑了笑，走近两师徒，温声道：“天仙体型太大，我让它在附近河畔水草丰茂的地方隐身起来，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骚动。”
　　“师叔好！您还是那么光彩照人。”傅喆由衷的表达她对殊艺道长的另类赞美。
　　殊艺道长一听傅喆这发自内心的赞美实在是有点接受无能，但无伤大雅，心直口快的姑娘。
　　“……小喆这嘴就是甜。”
　　倒是清宏道长脸色变得更难看，“你说的什么话……照什么！”一个大男人用“光彩照人”来形容，真的是……
　　“呃……”傅喆本来还沉浸在殊艺道长的“美色”之中，被师父这么一提，只得笑笑。好像真的的确没人怎么去形容一个男子，害，都怪我平日不爱看书，也找不到什么像样的夸人话。
　　“无妨，小喆，师叔不能回暝瑶观，怕是要在你府邸上住些时日。”
　　“没问题啊，这是晋阳王府，师叔想住多久就住多久……”诶，不对，师叔为什么不能回暝瑶观？！傅喆话还没说完就不住的往清宏道长看去。
　　清宏道长拉下一张老脸，直接摆明“我什么都不知道”……傅喆只好作罢。


第59章 我真的太难了
　　当晚, 傅喆安置好殊艺道长之后，吩咐下人守在廊前等候差遣，两个道长就闭门长谈。
　　傅喆只好讪讪然不情不愿地应下来, 乖乖带上门就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走在幽暗的长廊上，廊外月色依旧清亮, 映得晋阳王府也是亮堂。
　　可惜，想见的人不在, 再亮堂又如何？傅喆百无聊赖地边游走在院落间边时不时抬头看看银盘一般的月亮, 好像这样就能寄托她的相思。
　　不自觉间, 傅喆像是半梦半醒之间，鬼使神差一样又走到了顾延的院子, 站在不远处的白玉桥上, 她眨巴着眼睛，水光流传间，似乎看见了顾延从里“咿呀”一声就把那紧闭的雕花木门拉开……然后笑弯了眼唤她一声，傅喆瞬间就觉得心中充盈了满溢的暖意，不再是空落落。
　　彼时, 夜风阵阵，卷起地上的干叶飘落在顾延房门前，傅喆目光随着那干叶落地，恍惚间她又回到了现实，再定睛一看，木门已经无声的紧闭着，这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的幻象, 顾延根本不在……
　　傅喆落寞自嘲地笑了笑，大抵太累了，眼前都有幻觉, 许是连日来打击太多，心思繁重罢了，前路茫茫，到处碰钉子，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坚持走下去，傅喆心头装了太多太重的包袱，压得她快喘不过气。
　　傅喆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不知是风凉还是心太空，她转身轻轻把衣襟拢了拢，身子侧靠在白玉桥墩上，垂着眸看着脚下那平静如镜的水面。
　　夜色里如墨的水面倒影出一个身材欣长面容姣好的姑娘，虽然不施姿粉，却又另一番英姿飒爽的美。
　　此时，傅喆也没心思去看看自己如今出落成什么模样，无力感无助感，让她倍感疲惫。
　　凉风拂面，傅喆伸手解了早就乱七八糟的发髻，闭起双目，感受这被大自然安抚的片刻宁静，长直的发丝随风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