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回首皆是你 (青橘微甜)

　　江治云劲瘦飘逸的字三言两语把最近阗晟朝廷局势，边境战火一一言明在此信函中，阗晟又有六城落入牧屿军手中，边关风雪犹如牧屿军得得力助手，这些骁勇狡猾的牧屿兵总是趁着风雪，在背后搞偷袭，阗晟军营一而再再而三被重创，连仅有不多的粮草也被牧屿兵得手后放火烧尽。
　　前线将士伤亡越来越多，无论是粮草或者是药物供给远远不足。
　　而北境边城百姓更是流离失所，许多被战火洗礼过的地方都一片狼藉，尸骸片地无人收，伤员要么顶不住饥寒交逼要么抵不住伤势加重，撒手人寰。
　　自称“牧屿王”的时定舟带着自己几个犬子领着三十万牧屿骑兵趁着天赐良机的大雪再度往中部挺进二十里地，眼看快要打到阗晟中庭“勉衡城”。
　　纹政皇帝跟大臣们彻夜不眠不休想对策，奈何远水救不了近火。他们上朝时最怕就是听到卫兵一句：“急报！”
　　玟政皇帝与众大臣思来想去，最后实在是想不出其他法子，唯有颁令为阗晟朝再度征兵，很多地方百姓都知道这场拉锯战在这寒冬腊月去前线无疑就是九死一生。
　　但阗晟朝廷此际根本无暇他顾，哪怕当下民怨载天，官府只能每家每户去搜男丁，刚成年的或差了一两岁的，只要是男丁都强行征入军营。
　　火烧眉毛的关头，余淼国那厢失了四座城便急忙来寻求庇护，阗晟现下都泥菩萨过江，连失十多座城，纹政皇帝哪里有心思去处理政治联姻，去琢磨它背后的阴谋诡计。光是国库渐空，前线粮草无法保障这两条都教他苦不堪言，阗晟国不将国难以为继。
　　顾延紧抓这一方寸小纸，眼角越发烧得红，郁结的愤慨让他心脏隐隐跳痛起来，虽痛心疾首阗晟战火纷飞，无辜百姓受累，但这对晋阳王来说未尝不是一次“绝处逢生”的“机会”。
　　纹政皇帝若不能妥善处理这番严峻的局势，势必会官逼民反，那么对于晋阳王来说，他就有了更好的“理由”重新入主阗晟最高王权核心，拿回原本属于他的一切……
　　对于这个由圆珑皇后嫡出的唯一皇子，他才是阗晟顾氏王朝名正言顺的继承人。那压在他心头二十多年深藏不露恨意让他冷冽眼底闪过一丝杀机。
　　清宏道长看着顾延的背影，思考再三缓步走到顾延跟前，作揖，正色道:“王爷，老道有一言不知当说不当？”
　　顾延收了收神，顺手又将江治云的书函重新看了一次便折起来收进袖中，抬眼看着面色凝重的清宏道长：“道长不妨直说……”
　　清宏道长略有顾虑地沉吟片刻道：“阗晟朝有大劫……国民有大难，如今阗晟将星黯淡，帝星忽明忽暗。看眼下这盘乱世棋局，王爷您可曾想好落子何处？”
　　清宏道长纵横江湖数十载，早已是人精，虽不愿意跟朝廷政事打交道，但是根本没法独善其身，他不能，暝瑶观不能，晋阳王更不能……这是一张庞大的“蜘蛛网”，蛛丝层层勾连。
　　顾延抿着薄唇，眉目深邃看向门外那浓重的夜色，神色肃穆地站了起来，灯影斑驳，顾延身影被昏沉的光线拉得修长萧索，一个君王要背负什么样的使命，要承受什么样的苦难，才能站在万人之上，他要付出的代价非常人可想。
　　良久，他背过光影迎头看向清宏道长，眼神坚韧悍利，低吟道：“一子错，步步错，满盘皆落索，困局已成，时机未至……”，说罢，用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冰凉的石桌面。
　　清宏道长目光停顿在顾延的手指上，忽然，咧嘴一笑，伸手捋了一把山羊胡悠悠道：“欲成大事者，非宁静无以致远。正可谓：细枝末节，时见闪光之点；点滴毫末，总有端倪可现。”
　　顾延点了点头，对清宏道长作揖道：“小王谢过道长点拨……”
　　殊艺道长从不参与这些烦扰的俗事，所以他等他们两人说完才走到桌边。方才他已经将购置回来的物品都一一归类，殊艺道长把一个油纸包递给顾延，笑着说：“喏，蜜饯，这是你托我寻的‘臻味堂’的蜜饯。快给你那未过门的‘王妃’拿了去吧，喝了两天药汤就绕到我跟前说苦呢。”
　　顾延谢过殊艺道长便迫不及待打开油纸包，一颗颗润亮甜腻的蜜饯散发着果香甜香，想到傅喆肯定会乐上天，顾延会心地笑了起来。
　　殊艺道长很少见顾延笑，打趣道：“王爷这般好相貌，多笑笑，就如朗月入怀。”话落，便听见那“未过门的王妃”从门外蹦蹦哒哒地走进来，人影未至就已经先声夺人：“嘿嘿，你们三个都在聊什么呢，哎哟哎哟，我闻到甜丝丝的味道，哪来的？哪来的？”
　　清宏道长正在摆弄着茶壶倒茶喝，看见傅喆禁不住想逗她：“徒儿，你的是狗鼻子吗？这么灵？过来给为师捏一把看看是人鼻子还是狗鼻子？”
　　傅喆一听，哼了一声便去抢顾延手上的蜜饯。身手虽快，也没顾延脑子转得快，早就看穿她想偷袭。
　　顾延大手一抻，拢进自己袖子里道：“喝完今晚的药汤再给你个。”
　　傅喆委屈的嘴巴都憋成鸭嘴，却也无可奈何，她绕过顾延坐到清宏道长身边不满地嘀咕：“师父，有你这样做师父的吗？为老不尊。”
　　清宏道长一听就老大不乐意，一掷茶杯，对殊艺道长背影叫嚷道：“哎哟，我为老不尊，好！师弟，一会你别给这劣徒量衣了，亏了我花大价钱买的花布头，嘿！我还不如留着钱买酒喝。”
　　哎，有新衣服？！
　　傅喆喜出望外睁大两只水灵的眼睛，一把紧紧搂住清宏道长的脖子，力道之大，害得清宏道长没缓过一口气来，只听见傅喆乐道：“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师父对我最好了，谢谢！师叔，我来啦，量衣量衣！”没等清宏道长喘过来气，傅喆一把扔下他就飞到殊艺道长跟前。
　　顾延跟天仙有些同情地看着清宏道长，纷纷心道：这年头带个徒弟不容易……


第29章 一瞬即是一生
　　傅喆跟天仙在殊艺道长身后探头探脑, 愣是没看见清宏道长说的花布头在哪？
　　殊艺道长实在是被他们缠得紧，便去木架上将刚才已经包好了的两匹花布拿给傅喆看，这是一匹水蓝带紫的锦缎, 一匹绣着点点金花的厚织白绫。
　　殊艺道长偏侧着头，举起布匹, 凑到傅喆面前让她好好看看道:“你师父是实心眼疼你这徒儿，看你清减许些, 便求着我跟他一同去布坊给你趁着年前置换新衣裳, 这哪里是什么花布头, 你师傅一进去就跟掌柜的说，把你们店最好的布料拿出来, 给我徒儿也扮上。”
　　傅喆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有人给她置办过新衣裳, 自从傅元去世，真的也没人在意过她。哪怕做了武状元，平时都是一身束袖武服装扮，根本没有时间打扮。
　　眼下清宏道长跟殊艺道长这份心意，真叫傅喆开心得一蹦三尺高, 她像个小孩儿似的，耐不下心听完殊艺道长的话便又绕到清宏道长身旁拉着自家师父的手娇嗲地说：“谢谢师父，天底下最慈爱的小老道就是您啦！”
　　清宏道长捋着胡子哈哈大笑道：“瞧你这见风使舵的劣徒。”
　　旋即，傅喆眼明手快得给清宏道长满上一盏茶才又溜回殊艺道长身边。
　　傅喆看着这两匹反衬出润色光泽的上好布料，情不自禁“哇”了起来，打从心里就幸福忘形，刚就想伸个手, 殊艺道长拿着量尺就给那个白肉爪来了一下。
　　“姑娘家家的，你看看你这手是去挖煤了？这布自然比不得王府里的顶好料头，但也算是你师父跟师叔的一番心意, 剩下的布料回头给你跟王爷一人做一只荷包。 ”
　　傅喆皱了皱眉，拿起自己的手看了看，的确十只指甲缝里都塞满了泥巴。
　　殊艺道长转身过来又看了看傅喆的脸，那鼻子那腮帮子都是泥巴渍，看完傅喆，殊艺道长又把目光锁在天仙身上，天仙身上白毛跟腿上都附着泥巴渍，天晓得这一人一鸟又干什么勾当去了？
　　殊艺道长冷着一双星眸，剜了天仙两眼，问道：“你们两个不是在冰隅洞修炼么，怎么一身泥渍？”
　　傅喆跟天仙这下立马眼观鼻鼻观心，想来是知道“东窗事发”便也站得笔直，大气不敢出一声。
　　傅喆眼睛往顾延身上瞄了瞄使眼色，让他帮忙解围，顾延只当看不见她那殷切的“请求支援”。拿着蜜饯就往清宏道长身边一坐，喝茶去了。
　　天仙见大事不妙，则“有气无力”地垂着自己长脖子，可怜巴巴转着水灵灵大眼睛看着殊艺道长，一脸真诚无辜的表示——“我年纪小什么都不懂”……
　　傅喆看它那副模样就知道天仙不靠谱，这么快就“投敌”，太没骨气了。
　　天仙却好像能听到了傅喆的腹诽之音，立马趁着殊艺道长转身的空挡向傅喆投来一道死亡目光。
　　傅喆敢怒不敢言，好你个天仙，欺软怕硬！
　　待殊艺道长又转身到它们跟前时，天仙就恢复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傅喆谄媚地赔笑道：“师叔，我们……我们是去烤红薯了，挖了个地坑，估摸现在也烤熟了，我跟天仙去给大家拿来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