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地遇上,好像是故意要弥补他们之前未尽的那场初见【并不!
小山庄里,李询挽着袖子兴致勃勃地翻了花园的泥,挖出了几条蚯蚓,想要作饵钓鱼,刚捧了蚯蚓站起了身想要喊谢泠,转身却看到了一个陌生的高挑身影。
然而,谢绪这样的人,总是叫人第一眼就能想起来的。
李询承认那个时候的自己必然是不修边幅狼狈不雅的,但她居然完全没有觉得尴尬。
她冷静地朝对方微笑,装作完全不认识的模样,她本就不该认识他,然后询问他是否是来找谢泠的?
还不等对方回答,谢泠便赶到了。
谢泠是时正在锦鲤池边作画,浅色的衣袖上沾了满满一片的墨渍,急匆匆地赶来不曾洗漱,这副形容倒和李询这满袖子泥的样子有三分相似。
夫妻两个虽衣冠不整,却都颇为从容淡定。
尤其是在谢绪那副明显的神思不定的状态的对比之下。
是的,他看上去不太好,形容有些憔悴,脸色苍白,这让他披散在肩头的发和一双眼眸看上去越发墨色惊人,偏生唇色又红得浓烈。
一个张面容,最浓烈的三色,生生将这人描绘出了惊人的丽色。
谢泠显然也惊讶于自己的兄长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小山庄里,因为他甚至没有听闻谢绪何时归的京,他同谢绪本就算兄弟和睦,便也不多虚礼,只喊了一声大哥。
反而是谢绪,那日无礼得让人吃惊。
在经过谢泠的介绍之后,按规矩,他该是先行礼的,然而他却没有,反而神情恍惚地盯着李询看,一双如墨的瞳孔看得李询一阵莫名其妙的心虚,最后终于很不好意思地把手里的蚯蚓扔到了身后。
但是扔了蚯蚓之后,他还是盯着她看= =。
谢泠也察觉到自家兄长的不对劲了,他看了一眼李询,李询给了谢泠一个茫然的眼神表示她很无辜。
然而还不等谢泠开口询问,谢绪便如玉山倾颓,突然昏死过去了。
哦呀。
所以说,到底发森了什么四?
为什么这厮在昏倒的时候还在盯着她看!
那一瞬,李询突然很想对谢泠保证,她和谢绪真的不熟。
真的。
李询朝着谢泠眨了眨眼睛。
所以说,人是不能做刻薄事的,尤其是在感情上,老天爷看着呢,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因着你对别人的刻薄,你就开始受难了。
在和谢泠一起听到谢绪昏迷的时候喃喃的几声安平,李询就刹那间大彻大悟了。
先帝有嫡幼女,名安平,今帝登基后称安平大长公主,哦呵呵,倾城倾国风华绝代聪颖无比权势滔天呢~
其实李询的情绪是很复杂的,因为她委实不知道该给谢绪点赞还是点蜡。
谢家这位不知道费了多少功夫才养出来的骄子,终究是折在李家人手上了呐。
不过,难怪会一直盯着她看呢。
李询歪过头,眯起眼睛笑。
她同安平长公主的确有八分像。
咦为什么有种很不好的名叫幸灾乐祸的情绪在冉冉升起呢,拍下去拍下去。
咳,那啥,对了,谢泠你要不要先通知你父母……哦,已经送信去了。
李询耸了耸肩,她要么还是继续去挖蚯蚓吧,反正什么事都无需她操心,有谢泠牌万事小能手呢,你值得拥有哦。
哦没错,谢泠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是居家旅行必备物品。
反正两人成亲之后,李询凭着良心地说一句,真的什么事都无需她操心,远在她想到之前,小能手大人已经早就全部摆平了。
这也直接导致了她在离开谢泠之后,过了一段无比混乱的日子。
不过生存能力这种事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嗯,问题不大,咳,不大。
总之,
在那回子初见,她和谢泠一起,非常不巧合地发现了谢绪的秘密。
谢泠是谁,他是能够看着山崩都面不改色微笑煮茶赏花的人啊,他会表现出情绪吗?没有第二个答案。
李询很想咬被角嘤嘤嘤,没有人陪着一起八卦人生真的寂寞如雪。
所以后来南下之后能够和雁霜随意八卦世家八卦皇族,李询真心感觉是爽到爆啊!
其实以上,便是李询同谢绪谢公子唯一的正面交集了。
明明无甚关联,偏生又有理不清剪不断的纠结。
天微暗,悄悄地竟又飘起了细密微凉的雨丝。
雨丝刚落到李询脸上的时候她似乎还沉浸在回忆里反应不过来,她呆怔了半响,伸手摸了摸脸,觉得有些湿了才恍然。
“下雨了。”李询自言自语地低声喃喃,“这树上的花瓣怕是留不过今夜了。”
当真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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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泠的身体并不大好,差不多每一季都要生上那么一场小病,但又是喝上几贴药,歇息几天便好了的那种,谢家众人也都是习惯了的。
然而李询同谢泠成亲的第一年,谢泠却狠狠地生了一场大病。
李询第一次见谢泠是在春日杏花林,两人成亲时也正是春杏将开未开之时。
于是便不需多少时日,只借了那一场突来的春风的情意,一夜里,它们便都开得如少女含春说不出的动人俏丽了。
李询那时候还是有些天真的性子,竟觉得嫁人算是从皇宫那个牢笼里解脱了出来。
觉得,她住在公主府里,便是她最大了,她爱做些什么便做什么,谁也不好管着她了。
人一旦得意过了头,便容易昏头了。
李询竟瞒着一群人,一个人偷偷去了杏花林。
她是真的未曾多想,不过是想要得一日自由,独自一人潇潇洒洒地吃个酒赏个花。
然而,天公不作美,一小壶花雕还未过半,天竟起风了,卷得满杏林的花瓣纷飞,再然后,便是下起了雨。
李询没有拿伞,而这杏花雨又委实绵软不着痕迹,她便想着,淋着便淋着吧,想必也不着紧。
哼着小曲儿,提着半壶还未喝尽的小酒,李询慢悠悠地往公主府晃去。
但是,在半路遇到了谢泠之后,她就觉得,她好像惹事了。
谢泠那个时候不过十八,还是一个未及冠的少年,气质又柔和,平日里是半分都不显露的人,可那时,他骑在高头大马上,亦不过是一袭浅色宽袍常服打扮,却有了几分平日里没有的气势,精致的眉眼里都带了几分凌厉。
然后,谢泠就看到她了。
李询很不想承认,那时候她在谢泠的眼神下竟抖了抖。
他从马上翻身下来,走向她,步伐明明依旧稳重,李询却硬是从里面看出了几分急切的意态。
待得谢泠走近了,李询才发现,他的衣衫竟是差不多湿透了,发丝也粘在一起,但他风度斐然,竟也能不显一丝狼狈。
“驸马这是?”
谢泠冲着李询笑了笑,也不答,只是替她拿过了那小壶花雕,又伸手替她捻去了发顶发梢的杏花花瓣:“公主去赏花了?“
李询犹豫地点了点头。
谢泠携起李询的手,朝着马匹走去:“闻这酒香,不过十年陈的酒,泠在京郊有一小庄,庄里尚有几坛六十年陈的酒,恰好该是启封的时候,公主若欢喜,便同泠一道去庄上小住几日,可好?”
李询想要把手抽出来,又觉得不妥,听了他的话想要点头,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于是只好犹犹豫豫地问了一句:“酒是神马酒?”
李询隐约觉得在她问出口的时候,谢泠这厮愣了一下。
转过头看了她一眼,才弯着唇笑答道:“梨花白。”
李询拍案:“走起。”
但是他们终究没有走成,因为谢泠病了。
当夜夜里,谢泠起了热,烧得一张小脸红晕遍生,美如灯下月芙蓉,却看得李询一阵一阵地心惊胆战。
其实她早该发觉了的,他淋着雨骑着马绕了半座城,雨水混着汗水映透了衣衫,而明明是焦急却又因着性格的关系,不显露半分出来,到了晚膳的时候便只动了一两筷就不用了。
她做错事了。
李询坐在床边,歉疚地想要帮着洗个手帕敷在他额上,却被从内廷里调任下来的嬷嬷阻止了:“公主千金之躯,怎可如此?知道公主与驸马夫妻情深,但这些事奴婢来做就可以了。”
于是李询被请到了一旁的榻上,婢女还贴心地奉上了一杯果茶。
清甜的山楂味,混着些许的果酸,李询狠狠地喝了一大口。
夜深之后,谢泠却越发不好,太医院的院判都到了,开了药方让李询过目,李询挥了挥手让下去赶快煎上来。
走到了床边,李询却有些手足无措,想了想才弯下腰替他掖了掖被角,轻声道:“我刚才瞧了周院判开的那药方,一看便苦得很,你先前连喝个姜茶都要皱眉头,我便寻思着该找些蜜饯给你,你爱吃什么?”
谢泠躺在床上,看上去有种特别的乖巧听话的劲儿,他睁着眼睛朝着李询秀气地笑了笑,听了她的问话后竟是很认真地偏着头思考了一会儿,才回道:“江南的新鲜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