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出一个腹黑丞相 (wanderkind)
- 类型:古代言情
- 作者:wanderkind
- 入库:04.11
“你……”怀璧双目圆瞪,两颊的红漫入眼底,因一时情急,连咳数声,自那咳嗽中断断续续挤出几个字:“苏清河,我杀了你……”
苏晏忙自一旁取过一杯水,欲扶着她肩给她喂下,被她一手拂开,方无奈一叹,道:“跟你开个玩笑而已……我只是为你拔了箭,衣衫是溶月为你换的,药也是她上的……”
怀璧愣了愣,欲除之而后快的手停了下来。
溶月?
是了,刑部好几个值夜小吏,哪个腿脚不比她快,怎么单单让她去请大夫来。
苏晏原来连伤口为她更衣这点都想到了。才挑了她过来。
怀璧侧目望他,方才昏睡中被他握着手时的那一点暖意后知后觉地爬上来。低头见那瓷杯已送到嘴边,就手饮下一口。
水还是温的。他大抵没眯多一会。
怀璧垂目,干涸喉咙初经温水润过,一时还哑着:“谢谢。”半晌,自这沉沉寂静之中,她挤出两字。
这两个字自那瓶臭墨泼下来时她就应当说,然那时或觉不忿、或有些不屑、或还带着些犹疑,她没有开口。
此刻提及,却已是有些过于轻飘飘的。
“谢”之一字,太轻时提无人在意,太重时提又显得多余。交情浅时提流于客套,交情重时提却又反而生分。
他们此刻这般,应当是前两者中的后者,后两者中的……
怀璧眼皮子轻轻动了动。
苏晏道:“客气了。”笑了笑,将瓷杯放回案上,像只是迎来送往的一件小事。
怀璧默了片刻,方又开口:“你是何时知道……我是女子的?”
何时?
苏晏又是一笑,眼底坦荡似一泓清泉:“那晚醉酒,将军自己说的……将军还说,盼着早日卸甲,觅一位如意郎君……将军还还说,下官长得不错,可为人选……将军还还还说……”
“闭嘴!”怀璧恼羞怒喝。
苏晏乖乖闭嘴。
星眸却仍是微弯,似有无尽荒唐的话自那双笑眼中流出。
怀璧知道苏晏不想说时,从他嘴里撬不出半个字的真话。
算了,此刻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有太多的事比她的女子身份重要。
而这太多的事却不包括……
“再睡会吧,天还早。”苏晏道。
怀璧看着他高大的身子歪在床前看起来有些窄小的圈椅中,令不知是他,还是那圈椅,都显得有点委屈。
“你一直没睡?”怀璧舔了舔唇,垂下眼,明知顾问了一句。
苏晏轻松笑笑:“谁说的,一料理完你我就睡着了,你一动,我才醒。”见她垂着眼皮,又补了句:“我时常这么打盹,台院年关时各方案子很多,我习惯了,睡的很舒服。”
话说的轻松,可眼下却一片醒目的深青色,在苍白的丝毫没有一点血色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目。也令他的话变得丝毫没有说服力,更有几分欲盖弥彰之味。
方才他倾身过来为他盖被子,她其实是注意到了的。
而且那圈椅对寻常人来说尚可,但对于苏晏来说着实有点矮。一条腿远远抻着,另一条微屈,不知换过几回。
身前的伤口虽不凶险,但流了不少血。他一介文人,体质又是出了名的废柴。不用点灯,怀璧也能想象出他此刻有多憔悴。
“……你要是想少折腾我些,就赶紧睡,也让我再眯一会。”苏晏见她一直不吭声,又笑着添了句,当下仰面阖眼,做假寐状。
良久,怀璧忽然伸手拍拍身边床里侧的空位,低声道:“上来睡吧。”眼皮仍垂着,眸光不知落在何处。说完嘴唇便抿成了一条直线。
苏晏立刻睁眼,眼底星光微动,然而一入目却是她这般抿着唇、不甘不愿的模样,笑了笑:“不折腾了,床不大,你我都有伤,别碰到彼此……”
话未落,怀璧却霍然抬目,似一腔耐心已然耗尽,带着点命令的口气道:“上来。”
苏晏说到一半的话吞了下去,须臾,乖乖脱履上床。
怀璧往里面让了让,把外边让给他。苏晏的床不大,勉强可以容下两人,躺下不久,他就感觉到一点一点的热意轩墨落在白纸上般徐徐浸透他的左臂。他左臂放的很直,甚至有些过于直。贴着手臂的那片衣衫慢慢汗湿。
屋中有浓重的血气和药香,照说应当闻不见什么别的味道。
苏晏却觉得鼻尖萦绕不去一丝清冽,隐约似白梅香。
五感在此刻被放地很大,倒真睡不着了。心底轻轻苦笑一声。
“你方才做梦了?”于是没话找话。
怀璧“嗯?”了一声。
苏晏笑道,“梦中攥着我的手,还咬了一口。喏,你看……”嗓子不知何时变得有些喑哑,说着抬起小臂,举到她跟前,浅浅月色下,果真赫然一道齿印,隐约还有血迹。
她有虎牙,力气又不小,咬起人来那是真疼。初被段青林捡回家时她为了逃出去咬了段府管家,那管家彼时已年逾四十,却跟一个小孩子记仇记了十多年。每回怀璧一上门,他都恨不得丢一节磨牙骨给她。
苏晏被她梦中咬出血,却还一派没事人样。任由她沉沉睡到方才才醒,还由她握着自己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生病了,撑着把这章发上来,我卖不了萌了,让苏大人给大家卖一个吧 ̄ ̄苏大人:(冷漠脸)我只卖给我们家怀璧看
小可爱们晚安 ̄
第37章
怀璧瞥一眼那伤口,想道歉,却又莫名觉得索然无味。今日差点连累他丢了性命,道歉,道的过来么。
人说“久恩反成仇”,怀璧亲身实践了这点,一句好话没有,反别别扭扭咕哝了一句:“小心眼。也给你咬一口。”
说着,真抬起胳膊。
苏晏倒不推拒,手轻轻搭上她小臂,往身前拉了拉,似乎真要反咬她一口。然而拖到跟前,却只是嫌弃地嗅了嗅,道:“没洗澡,臭烘烘的。下官有洁症,还是记着,等哪日将军洗过了澡,撒上孜然,再请下官品尝。”
品尝你个大头鬼!
怀璧撇了撇嘴,将胳膊收回来。果真放在鼻尖闻了闻,没闻到什么,又下意识往床里边让了一让,好像生怕自己身上当真有味道,与他拉开一点距离。
怀璧一移开,苏晏已被捂的有些出汗的左臂霎然一凉,心中倏忽涌起一分怅然若失。好像幼时到嘴边的糕点被人忽然拍落。
安静了一会,又不动声色地往她那边移了一移。
似为了掩饰自己的小动作,苏晏同时问:“梦见什么了?饿了?我房中未备什么零嘴,此刻把瓦当叫起来做,还不如再等一会。再等一会西街的馄饨挑子就要来了,我去给你买。”稍顿了顿,又道:“瓦当也和我们一样,跑了一夜,让他也再睡会。”
这么一问,怀璧又想起方才的梦来。“不饿,梦到了一些…以前的事。”
梦中的烤羊腿似乎真在口中留了香,怀璧咂了咂嘴。
方才的梦要是再做久一些就好了,再做久一些,她还能吃到阿爹做的烩羊肉,摸到哥哥新给她做的傀儡娃娃。
若是她知道不久后就会发生那样一桩事,阿爹的手伸过来要摸她时,她一定不躲。把脑袋伸到他大掌底下,任由他摸个够。
若是她知道不久后就会发生那样一桩事,她一定不和阿爹呛,一定不闷着头睡那么一下午,一定把每一个弹指、每一个瞬间都好好拿来陪着他们。
若是她知道不久后就会发生那样一桩事……
若是……
世上何来那么多若是。
阿爹说,要把全天下最好吃的东西留给她。这些年,她走遍塞北、走遍幽州各地、走到京城,吃了无数珍馐佳肴、山珍海味,可什么都比不上冬日里阿爹做的那一碗暖暖的烩羊肉,和阿娘煮的酽的奶茶。
阿爹阿娘其实是南方人,以前她还嫌弃过阿爹的羊肉有膻味,阿娘煮的奶茶放了太多的茶。
一下子,嫌弃的东西都不在了。
忽然就……不在了。
自此天地依旧苍茫辽阔,世间依旧绚烂繁华。在她心里,却永远失了一角、缺了一色、少了一味。
怀璧轻轻吸了吸鼻子,苏晏一直没有说话。两人的静寂之中,这吸鼻子声格外响。
怀璧此地无银地说了句:“吹了半夜风,似乎有些受寒了。”
苏晏眼睑微动,须臾,忽然笑了笑,将手抬起来:“要么,你再啃一口?”
怀璧总算找到报复的机会,铆足了狠劲白他一眼,举重若轻地吐出一个字:“臭。”
过了一会,觉察到身侧的人始终没有入睡,苏晏才又开了口:“方才车里没问完的问题,现下问吧。”
这才是怀璧一直坚持着不肯睡的原因,他知道。心知此刻是劝不了她,只好忍着疲惫道。
昨夜说到了天枢阁,天枢阁是虞远案的关键,而虞远案……
苏晏预备着她会继续追问虞远案的细节,亦做好将自己所知一切和盘托出的打算。却听见她低声问:“你让我每晚过来抄书,其实是在提醒我,是不是?”
“……提醒我天枢阁的旧制,告诉我当年所发生的事另有蹊跷,是不是?”怀璧嗓音微哑,声线似破晓的钟,自一片宁静旷远中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