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弥漫,万物寂静,只有风送着桃花的香味。
待雨歇云收,花溆嗓音已微微暗哑下来,她想要起身,却觉得酸软无力。
她低低的抽泣一声,拉过淡烟山水锦被盖在身子上,泪眼迷蒙的望着太子,低声道:“您……”
只这一句,便泣不成声。
他一如既往的禽兽。
她这会儿浑身疼的厉害,想喝口水也不敢说,只小小的抽泣一下,到底渴的嗓子都要冒烟了,这才低低的道:“想喝水。”
花溆可怜巴巴的看着他,抿着粉嘟嘟的唇瓣。
封郁一脸餍足,心情好了许多,瞥了她一眼,到底没说什么,直接起身给她倒了一杯茶,看着她咕咚咕咚的喝完,那锦被滑落,露出圆润白皙的肩头。
他瞥了一眼,心头愈加轻松。
“睡吧。”他将人揽在怀里,浑身的疼痛在这一刻好似减缓许多,只留下通身的舒坦。
那清浅的玫瑰香,加上她令人安心的绵长呼吸,封郁眉眼间的阴翳褪去些许,微微弯了弯唇角,也跟着闭上眼睛睡去。
等他睡着后,方才呼吸清浅的花溆,登时睁开了眼睛。
她看着这无边月色,头一次觉得心头欢喜。
她没有死。
在侍寝过后,竟好生的活着了。
花溆勾着唇,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她很想不管不顾的嚎啕大哭,然而身边躺着太子,她不敢。
其实在侯府的那些日子,她不知道有多羡慕几个小姐,有一家子人宠着护着,不叫见星点风浪,都是娇养着长大的。
每日里最担忧的,也不过是想要戴什么样的花,穿什么样的衣,再就是姐妹间拌嘴,要请大夫人、老夫人来评理。
可又想到了二小姐,她不禁叹了口气,就算对方做了错事,日子也不是她能肖想的。
跟她们这些草根一样的人,截然不同。
花溆胡思乱想着,噙着泪睡着了。
第二日一大早,醒来就对上一双阴翳的双眸,那目光深沉,如同鹰隼般锐利,离她极近,呼吸喷在脸颊上,带来微微的痒意。
花溆鼓足勇气,努力的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来。
却见封郁立马拉下脸,大掌糊上她的脸颊,随意的揉了揉,这才起身。
他生气了。
花溆不知道为什么,言行便愈加小心,用早膳的时候,跟小可怜似得,只坐在椅子上一点边边角。
封郁慢条斯理的用膳,并不搭理她。
她便一口一口喝着清粥,其余的菜品,那是一点都不敢夹。
封郁瞧了她一眼,心中心中又重新升腾起不虞,他胳膊一捞,便箍住她细韧的腰肢,直接将人捞在腿上。
坐在他结实的大腿上,花溆觉得,跟坐在钉板上没什么区别。
不自在的动了动屁股,封郁登时在那丰腴上拍了一记,低声道:“乖,别闹。”
花溆没闹,却再也不敢动。
封郁像是哄孩子似得,一点点的喂着她吃食,从清爽小菜到甜甜的点心,他耐心十足,没有丝毫不耐烦。
花溆在他的注目下用膳,颇有些食不下咽的味道在。
“我自己来。”她弱里弱气的开口。
就听封郁胸腔震动,从喉间溢出一声轻嗤,他微微皱起眉头,大有你若是不乖,孤把你头打歪的意思在。
花溆怂了,她一口一口的吃着,檀唇轻启,乖巧的不像话。
在这种情况下,封郁终究是满意了。
用完膳后,他甚至还温柔的给她擦拭着唇角。
花溆给了点颜色,就想开染坊,她试探着问:“今儿晚上您回来不?”
这是不想伺候了。
昨儿闹的太过,她这会儿还觉得浑身疼,只想好好的躺着休憩,不想侍寝。
封郁薄唇紧抿眼神阴翳,充满警告的瞪了她一眼,冰凉的指尖捏上她下颌骨,神情冰冷。
“……”花溆被他捏的疼,眼泪又掉了下来。
封郁看着这娇气的小东西,头一次有些手足无措,碰一下要哭,操一下要哭,那眼泪珠子也太多了。
她是水做的不成。
“不许哭。”他恶狠狠的凶她。
花溆果然不敢哭了,她憋着眼泪,就这么看着他,半晌才闷闷的打了个嗝。
这下一来,她倒是真的伤心了,太丢人了。
见她娇成这样,封郁彻底失去耐心,直接道:“想哭不如去床上。”
花溆:“嗝。”
她一动也不敢动,在床上哭,显然不是个好建议。
又耽搁这一会儿,他便有些晚了,等打开小院的时候,就见外面停了一排的御林军,为首的是柳臣桉。
他笑眯眯道:“万岁爷传召,还请小将军跟着走一趟。”
花溆听着外头的动静,有些不明所以。
她身边伺候的小丫头冷笑着道:“姑娘好大的威势,引得主子倾心于你,直接从将军府抢来,如今要被捉去审判了。”
外头的人,都说太子不好,可在小丫头看来,主子是一等一的好人。
她这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不等花溆开口,锦屏就跟着冷笑:“慢不论事实如何,这主子也是你能嚼舌根,当着面编排的。”
锦屏扬起手,一巴掌扇了下去。
那小丫头捂着脸,满是不敢置信。
花溆挥挥手,示意银屏把她拉下去,一边道:“行了,以后别在我跟前伺候。”
小丫头在小院里头,不说是独一份,那也是不得了的存在,一群大老粗里头一个金贵的小姑娘,可不都是让着宠着。
她被娇惯的久了,哪里受得住这个。
当即就掉着眼泪道:“谁稀罕伺候你,就是请我,我也不来了。”
小丫头捂着脸跑出去,花溆皱了皱眉,锦屏就赶紧道:“她是太子的洗脚婢,名唤春歌,今年不过十三,平常见了人也唯唯诺诺的,这会儿在咱这找补呢。”
花溆明白了。
刚开始的时候,她见侍膳的人,都是高达带头,显然太子殿下不喜女人在身侧伺候,这独有的人,便成了香饽饽。
这一出过后,花溆叫锦屏给她身上按按,这就收拢好衣衫,直接往前院去了。
她还得去背书,脑袋瓜子嗡嗡的那种背。
等花溆到了的时候,老大夫又戴着老花镜,正在炮制中药,她请安过后,这才立在一旁,低声问:“这是谁吃的?”
老大夫从眼睛上头看了她一眼,随口回:“殿下啊。”
说着他用手里的拐杖敲地,又指了指小匣子,示意她赶紧去背书。
花溆腼腆的笑了笑,便赶紧背,这药经一时半会儿的背不了多少。
等她通读一遍,老大夫就开始教她辨认手头有的药材。
这比背书还难。
要记药性药名特征,从未接触过的人,猛然间记的多了,难免会有些手忙脚乱之感。
花溆定了定心,认真的学着。
老大夫不厌其烦的给她解释,她便认真的记。
“可都记下了?”老大夫随口问。
花溆点头:“记下了。”
她确实记下了,甚至能背出来,但是对于老大夫来说,这听着有些惊世骇俗了。
他带过的徒弟也不少,能够立马回答他记下了,也就这么一个。
寻常记个四五成,都算是能力出众了。
他板着脸,双手背在后头,一脸严肃的问她:“可当真记下了?”
花溆被他问的有些忐忑,但记下就是记下了,故而认真点头。
“那老夫考考你。”老大夫将自己方才教的点,尽数都问了一番,结果花溆一字未差,尽数都答上来了。
老大夫沉默半晌,才低声问:“以前学过?”
花溆摇头,她之前不曾碰过医书,在浣花楼那样的环境,这医书也不可能出现。
老大夫捋着胡子,心里既惊又喜,惊的是这姑娘聪慧,喜的是这姑娘落到他手里了。
“好好好。”他连连赞叹一番,又板起脸来训她:“纵然你学会了,也得谦虚些,多学些才是。”
话是这么说,他眼眸中却有抑制不住的笑意。
花溆也跟着柔和了神色,轻声道:“是,我知道了。”
这么说着,她接下来的学习,也却是刻苦许多,这是她唯一一个,能够挣脱靠男人过活的机会。
一天背书记东西下来,她反倒觉得充实。
等到下午的时候,就见锦屏一脸凝重,低声道:“那小丫头,投井了。”
短短的三个字,叫花溆倏地一惊:“投井了?”她为了活着,多难,她竟毫不犹豫的投井而死。
锦屏点头,她们这刚过来,就把小丫头给弄死了,纵然下人们面上不说,这心里定然是有想法的。
况且,在对方根基比她们深的情况下,弄死小丫头就相当于跟剩下的下人结仇,她们没那么傻。
小丫头之死,直接将她们置于被动之地。
“晚间等殿下回来了,要怎么交代?”锦屏忧心忡忡。
花溆勾唇,露出一个清浅笑意,温柔道:“不妨事。”
她就是有一点不明白,她的存在,对于小院中的谁有妨碍,才这般踩着人命来陷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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