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了悟袖袍一甩, 带着快要憋不住笑的小七, 神清气爽地走下台阶。
俩惹祸精, 一走就将近一个月。
师父若是在寺里,得罚他们去扫山门的台阶,扫到他们哭为止。
司徒聿目送了悟的身影走远, 正了正神色,施展功夫往侧殿跑。
他和林青槐约好,今日以文奎堂掌柜的侄女身份入京,谁想到一来镇国寺就撞到大师兄,被抓了个现行不说还要受罚。
踏入侧殿,林青槐站在梯/子上,正拿着笔给地藏菩萨的脸添金漆。
菩萨宝相庄严,少年穿着身牙白色素面锦衣,侧脸的轮廓严肃沉静,宛如菩萨座下的童子一般圣洁。
司徒聿拍了下怦怦直跳的胸口,故意放沉脚步。
“你怎知我在镇国寺,不是说好了未时在庄子上见吗。”林青槐偏头看下去,苦哈哈抱怨,“这镇国寺的和尚真不讲理,我不小心撞了下梯/子,便被他扣在这补金漆。”
哥哥也是方丈的弟子,但不在亲传弟子的排行内。
他只跟方丈师父学武,不抄经书,也不用守清规戒律。
她自己也没守,反正及笄后就得还俗。
司徒聿应该还不知道自己的这个身份?就算知道了也不怕,等恢复了侯府千金的身份,推给哥哥就成。
“是非常不讲理,我方才上来找你撞到了个和尚,估计和扣你的是同一个,我也被要求来补金漆。”司徒聿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他还要我抄经书,说我方才对菩萨不敬。”
不能让他知道自己是十三。
偷他抄好的经书事小,被他发现辈分最低事大。
“他也这么吓唬我!”林青槐声调拔高,说完意识到不对劲,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审视。
这么巧?
大师兄罚自己抄经书,补金漆就算了,好歹自己是带发修行的佛门弟子。
他一个上山来溜达的香客,凭什么也这么罚。
“那……你自己留下,我先去马车上睡一觉?”司徒聿感觉到他的眼神变化,当即绷紧了神经,“我不是镇国寺的弟子,便是日后再来,他也不敢奈我何。”
好险。下回在他面前说谎,得想好了确定没破绽才行。
“那你走吧。”林青槐收了视线,继续手上的活。
他敢走,大师兄就敢打断他的腿,再关到思过堂。
不知他到底排行第几。
千万别是师兄,排她上头的五个师兄,就有一个常年在外,师父没说他是谁,她也没问过。
“我真走了啊。”司徒聿说着当真走了出去。
林青槐没理他,补完了菩萨的半边脸,从梯/子上下去,换个方向补另外一边。
司徒聿在门外站了会,见他完全不在意自己,只好又掉头回去,心虚开口,“金漆还有吗。”
“不知道。”林青槐背对着他,手上的动作没停,“你若是不想做这苦力,去跟他亮出身份便好,我的身份太低没用。”
司徒聿:“……”
自己果然还是被看穿了。
花了一个半时辰,两人终于将侧殿的菩萨修补完毕。
林青槐放下漆碗,顾不上问司徒聿他到底排行第几,出门就往禅院跑。
了悟师兄的禅房离侧殿很远,她累出一身汗,进了禅院门都不敲便往里闯。
“毛毛躁躁,该让你把整本《清心咒》都抄完。”了悟抬手敲她的脑门,顺道把信递过去,“这是师叔给你的信,师父给我的那封信上说,他月中启程回来,归尘师叔还得过一阵才动身。”
林青槐拿到信便迫不及待撕开封口,一颗心七上八下。
师娘的情况不知如何。
上一世师父赶到潭州,师娘已病入膏肓药石无医。
抖着手展开信,她看到归尘师父熟悉的字迹,语气甚是平静地跟她说,能陪师娘走完最后一段路,他很知足,鼻尖一阵阵发酸。
老天给她重生的机会,却有不肯给她圆满。
师父终究还是没能救回师娘。
忍着酸涩看完信,得知洛星澜已找到,且真是归尘师父的儿子,林青槐用力闭了闭眼。
找到了师兄,归尘师父便有了活下去的动力,也算是圆了他的一桩心愿。
“可是潭州那边的情况不好?”了悟见他红了鼻头,嗓音也跟着软和下来,“一切自有因果,你无需想太多。”
“归尘师父找到了走散的孩子,可是没能救回师娘。”林青槐仔细将信折起来,竖起手掌行礼,“我回去抄经书。”
了悟回礼,张了张嘴,终究是没说什么。
世间万物皆自有缘法,小六有天会自己参悟。
林青槐回到自己的禅院前,驻足发了会呆,掉头去马厩看踏雪。
她心知救不回师娘不是自己的错,还是很不好受。
若她重生的时间再早一些,哪怕再早一个月师娘都会有救。
“出了何事你这般难过。”司徒聿走到他身边停下,垂眸看着他发红的眼角,一阵心疼,“不就是抄经书,小事一桩。还在上书房读书时,太傅最爱罚我抄书,知道我如何过关的吗。”
林青槐偏过头,少年眉目温柔,墨色的瞳仁里漾着她熟悉的笑意。
她扯了下嘴角,长长地吐出口气,懒散掀唇,“你这么能,帮我把经书也抄了吧。”
司徒聿:“……”
自己想听他说为什么不开心,不想抄书。
“我师娘的病回天乏力,归尘师父要在潭州住上一段时日陪她。”林青槐伸手揉了揉踏雪的脖子,情绪不是很高,“我若早一些时候致仕,说不定能救回师娘。”
归尘师父说,师娘是他见过的最惊才绝艳的女子,若不是蛮夷国中动乱,她便是入仕成就也能胜过大多数男子。
可惜自己无缘得见。
“世间事自有定数。蛮夷有最好的印刷术和制盐术,有骁勇善战的骑兵,不也最终走向灭国。”司徒聿笑了下,抬手轻拍他的肩膀,“你我皆是凡人,能有这一场奇遇求得前世所愿,又岂会事事圆满。”
便是提早致仕也不见得能回来。
若他二人没有因为他致仕起了口角,幕后之人也未必有机会对他们下手。
“你说的对,我们都是凡人,没法对抗天意。”林青槐精神过来,仰起脸坏笑,“去抄经书,顺道让我开开眼界。”
司徒聿:“……”
这是还没躲过抄经书的命。
回到林青槐住的禅院,小九吃得肚儿溜圆,懒洋洋躺在院中的摇椅上晒太阳。
看到他二人一道进了禅院,他猛地弹起来,睁大了眼看着司徒聿,“十……师兄,你回来了。”
十三师弟怎会跟六师兄一道回来?
六师兄知道往回偷他抄好的经书的人,是十三师弟了?
“瞧你那出息样,《神农本草经》背下来了吗,《素问》和《灵枢》看了吗,就知道吃。”林青槐负手看他,故作严肃,“归尘师父下山时可说了,等他回来你若看不完《灵枢》就不用拜师咯。”
小九:“……”
六师兄果然知道是十三师弟偷了他的经书,把火往自己身上撒呢。
司徒聿摸了摸下巴,忍住不笑,“学医似乎还要看《伤寒杂病论》和《金匮方要》。”
林青槐附和点头,“确实要看,归尘师父下山前给小九布置了功课的。”
小九鼓起腮帮子,憋红了张圆乎乎的小脸,生气叉腰,“六师兄你偏心,十三师弟就是住你禅院隔壁的贵客,他偷你抄好的经书,你竟还帮他欺负小九!”
林青槐:“……”
司徒聿:“……”
糟糕,他把这茬给忘了。
“你就是那个杀千刀的十三师弟?”林青槐随手折了一截树枝,怒不可遏地扑向司徒聿,“我辛辛苦苦抄了一夜的经书,你个混账捡现成,害我被师父加倍责罚,还不是一次两次!”
还以为他是师兄呢!原来是辈分最小的十三。
“就是他,偷了六师兄抄的经书还跟师父说,六师兄的字不好看。”小九神清气爽地坐回去,笑眯眯看戏,“六师兄快打他。”
“偷你抄好的经书是我不对,但你也不能说翻脸就翻脸吧。”司徒聿上蹿下跳,避开他手里的树枝,“不能打脸,今日还有正事要做呢。”
“放心,我保证不打脸。”林青槐气急,手上的攻势越来越凌厉。
她在镇国寺常常破戒惹祸,每回被师父抓着都得去思过堂面壁,再抄十篇经书悔过。
大约是五年前,她每回犯错被罚,抄好的经书都会不翼而飞,冬至她们几个连一点线索都找不到。
有一回她假装自己睡熟过去,就想抓住偷经书的贼,结果那贼像是知道她的计划一般,竟是没来。
闹半天,竟是司徒聿这混账。
“公子,要不要小的帮忙。”冬至听到动静,从禅房里端着一盘糕点出来,笑盈盈坐到小九身边,边吃边看热闹。
晋王殿下太不靠谱了,竟然偷大小姐的经书。
要知道,大小姐最烦抄书的。
“六师兄打他,打他!”小九满意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回头跟冬至说,“冬至,明日我想吃千层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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