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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见我应如是 (法采)


  章纪堂笑了。
  他的心头像是被天雷劈过无数遍,痛得令人发慌,可他就是笑了。
  他以为的琴瑟和鸣,他以为的两情相悦,他以为的美满幸福,原来都是一场戏。
  而这场戏,不正是他自己亲手搭起台子,亲自寻了她这一戏搭,亲自演起来的吗?
  可笑他竟然当了真。
  他说不出自己此时此刻,到底是怎样的感觉。
  他直接眼前他放在心尖上的人,直直往他心口上戳着刀。
  一刀一刀,血淋淋地吓人,她还犹自不觉。
  她无情的美丽容颜,没有一丝愧疚的情绪,甚至还有些许急躁与不耐。
  她继续说着,“... ...如今京中暂时没什么是非,我想离开... ...”
  她话没说完,就被章纪堂冷声打断了。
  “不行!”
  她抬起头来警察地看着她,黛眉皱了起来,仿佛再看一个令她不喜的人。
  “为何不行?”
  章纪堂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行,他只听到那字眼,便说了否。
  哪怕他知道没有心的人,早晚是留不住的,可莫名他就不肯放手。
  外面的风吹不进闷热的室内,只在窗棂上打着转,离开了。
  章纪堂一颗心酸胀的厉害,他也想有有一丝丝的清凉风,给他痛到不行的心一点点慰藉。
  可他期盼的风也同外面那吹不进来的风一样。
  他只能继续痛着。
  他看着她,看着她那水亮的眼眸中似有冰凌一般,在等着他给一个不准离开的理由。
  可真实的理由他说不出口。
  “契约上白纸黑字,少则半年,多则一年。如今半年未到,事态未平,你必须是我章纪堂的妻,”他说着,心下发狠,在她冰冷的神情中攥紧了手,“必须不能离开我一时一刻!”
  外面的清风始终没有吹进来,但房中浓郁到令人不适的香气充斥了他的胸腔。
  他胸膛有什么抖动着。
  他看着她失望地摇了摇头。
  她这般,章纪堂更是万般心绪缠绕心间,生生要将他勒到窒息。
  虽然契约由他而起,可她也是点头按了手印的。
  她凭什么一言不合就走人?
  她在他心上拨开了最柔软的地方,眼下往里面捅了两刀,她说走就走?
  她以为他是什么人。
  他看着她缓缓地闭起来眼睛,又在下一息睁开了来。
  那一瞬,仿佛有冰刀霜剑从她眼中射出,那是再没有任何温度的眼神。
  “好吧。”
  话音未落,她转身就要离去。
  那转身要走的样子,更如万箭齐发般令人忍不住惶恐。
  章纪堂一下攥住了她的手臂。
  她回头看过来。
  “您还有什么吩咐?”
  在这样暗含讽刺的言语里,章纪堂说不出任何挽留的话。
  他又笑了,垂眸看她。
  “没有了,你只要做好你妻子的本分即可。”
  她沉默半晌,“好。”
  门发出吱呀的声音,沈如是出了门去。
  室内空无一人,分明还是平日的摆设,平日的熏香,平日的一切。
  可章纪堂却觉得自己回到了从前那个冷冰冰的不像家的地方。
  不,比从前更冷十倍,冷到他甚至想要将冬日的衣裳穿在身上。
  他突然想起了今日在街上买回来的东西。
  他从袖中拿了出来,鸡翅木的小盒子里,安安静静地躺着两支珊瑚红的花簪。
  就在半刻钟以前,他还想着将这两支簪子,亲手替她带在发间。
  她的发黑而密,柔软又有光泽,戴这如她红唇一般的珊瑚红簪,再好看不过。
  可现在,红簪就像一个笑话,躺在木盒子里对着章纪堂捧腹大笑。
  原来都是他一厢情愿啊!
  ... ...
  这日的一切照旧,吃饭,理事,再吃饭。
  沈如是一如平时,毫无变化地说着,“夫君来了”,“夫君多吃些”,“夫君该歇了”。
  她说那几句的时候,章纪堂恍惚这还以为和昨日前日都没有不同。
  可当他回过神来才晓得,确实没有不同啊,因为她始终都是在演戏。
  可真好!
  他也应了她,“夫人说歇,那就歇了吧。”
  他话音落地,她抬头看了过来。
  男人与她目光交错。
  他倒要看看她果真能把这戏继续演下去?
  她没有说任何的不好,反而微微笑了笑。
  照常地吩咐。
  章纪堂洗漱完毕,坐在床边。
  两人有过那样的亲密,如今还能回去吗?
  他不信她真的毫无感觉。
  只要她有一丝丝委屈,只要她有一丝丝服软,只要她告诉他,他有一丝丝的说她其实心里是有他的,哪怕并不是如他在意她一般深重。
  章纪堂甚至觉得自己都能好过一点,他可以给她时间,让她满满地真心地想要留在他身边... ...
  可她丝毫没有,一如往常地收拾完毕,准备上床。
  但她的动作顿了一下。
  章纪堂心下一跳,她是不是要说什么了?
  他紧紧盯着她。
  她开了口,“您睡里面吧,我作为妻子,本也该伺候在外。”
  那一瞬,章纪堂大失所望。
  都到了这个时候,她竟然还想着演戏,还想着把戏演得周全。
  无名火窜上了心头。
  他一下拉着她的手,将她不由分说地拽到了身上来,强有力的臂膀将她箍住。
  女子的呼吸乱了一时,章纪堂在她的慌乱中有种说不出的快感。
  他压近靠在她耳后,吐气而出,她耳根立刻泛起了细密的红丝。
  “您做什么?!”
  她问他,声音有些不自如的抖动,章纪堂恨恨地看着这个无情的女人。
  “你说呢?你作为妻,是不是也要令夫君欢愉?!”
  沈如是在他的目光和强行箍着她的力道中,不可思议地看向章纪堂。
  她要喝避子汤他砸了她的碗,她要暂时离开回家救济,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否决了。
  她是来给他搭戏的人,又不是他章家的奴隶,眼下,更不是他章纪堂的暖床妾!
  她冷笑起来,“首辅大人难道是喜欢这强行的戏码?若你真喜欢,我也不是不能配合!”
  这话锋利极了,只一句杀过来,便把章纪堂杀得片甲不留。
  原来连床榻的欢愉,她也只是在配合吗?
  所以之前的那一切,到底算什么?!
  章纪堂只觉怀里抱着的石块尖冰。
  好一个无情的女人!
  他不能再看她一眼了,他立时松开了她,快步地离开了正房。
  心头地痛令他混沌中越发清醒。
  葛效问讯赶来,见他脚步快地吓人,小跑着跟上去,一直跟进了书房。
  “爷,出了什么事,可让奴才去找人?!”
  找人?找谁呢?
  他想找那个与他两情相悦的阿黛。
  可那阿黛是镜中月水中花,从来都不曾真的存在。
  章纪堂缓慢地闭上了眼睛,同葛效轻轻摆了手。
  “什么事都没有,我今夜要忙碌公务,你不必进来了。”
  葛效犹疑,却又不敢反抗,只能在自家爷发白的脸色中退了下去。
  他走之前看了一眼章纪堂的穿着。
  整整齐齐没什么异常。
  可怎么像是被戳了几刀,流尽了满身的血似得?


第24章 离去 世间没有后悔药。
  翌日, 破天荒的,章首辅在朝堂上走了神,皇上连唤了三声才应下。
  朝中众臣免不得都紧张了一番, 章首辅是要说什么震惊的话吗?才这般作态?
  但他什么都没说, 只是如常回应了皇上的问题。
  下了朝,皇上差太监问他可是病了, 章纪堂揉了揉太阳穴, “谢皇上关心, 是有些不适,先行出宫了。”
  太监还要替他请太医问诊,被章纪堂摆手止了。
  只是出了宫, 却不知要往何处而去。
  回家吗?
  他不想面对一个假的家和一群演戏的人。
  他回了衙门,准备捱到天黑。
  *
  章府, 沈如是换了一身出门的衣裳。
  “丹竹,都收拾妥帖了吗?”
  “回姑娘,都收拾好了,咱们本来带的东西便不多, 只是姑娘陪嫁的人怎么办?”
  人数众多,总不能一应都带走。
  沈如是摇了头, “章首辅并不是奸佞小人,不会为难他们,我走后章首辅八成要对外放出消息说我得急症没了,他们也就回了天风楼。”
  丹竹皱皱眉, 说真不吉利, 又道,“这样一来,姑娘多年积累的名声也没有了。”
  沈如是淡淡一笑, “本也是这样,早晚而已。”
  她说着,抬头向外面的天空望去。
  天上云层厚而密,日光只在云层外闪过。
  她说,“我本不是沈黛,更无所谓沈如是,如今也到了该走的时候。”
  她说完,转身向外走去。
  “走吧,接上阿拓,回我们该回的地方。”
  “是。”
  ... ...
  章府的人没有拦他们,车夫本就得了首辅大人的吩咐,说夫人要去庄子上看沈家少爷,一定要护夫人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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