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她出城那日,李逢舟将她扶上马车,对她道:“朕要启程回京都了,三个月后,朕会来荣城接你。”
李逢舟强调着:“朕会来接你。”
马车被驾起,顾炎宁揭开后面小窗上的帷裳,便见李逢舟冲她挥了挥手。
他的手腕上还带着那粉色的小手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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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家军和安怀王抵御敌军、勇不可挡的童谣慢慢传唱到了邺都内,说书先生也在茶楼不断的说着当年将军们舍己为家国的段子。
好容易平息下来的魏国公与安怀王一事再次被街头巷尾的百姓们议论起来,百姓们纷纷质疑着当年那场案子是不是判错了。
甚至有百姓在街道上游|行,希望顺康帝能重审此案。
顺康帝听闻后,抓了不少说书先生,气得一口气没上来,彻底倒在了病床上。
他嘱咐着身旁的大太监去拿他早就藏好的圣旨,却不料大太监刚将圣旨取出,便被一剑封喉。
夜已经深了,顺康帝看着杀进来的人,怒不可遏的瞪大了眼,手指颤巍巍的指了过去。
“皇城司的侍卫呢!”
“父皇还在挣扎什么,儿臣既然能进来,自然便没人挡了,长生殿已经被儿臣围起来了,”顾炎彻一脚踹开大太监,掸开圣旨一看,不禁冷笑,“父皇好本事,立大皇兄,并命其立即诛杀儿臣,是想让儿臣带着你的那些罪孽一同去地府么?”
“父皇真是好算计,为了保大皇兄,立了儿臣,让其他皇子对儿臣各种针对、陷害,最后竟还是为他人作嫁衣裳,”顾炎彻步步逼近,“怎么,儿臣是哪里不如父皇的意了?是不够狠吗?大哥那般庸才,都能坐上皇位,凭什么儿臣不行?”
“你、你、你……”
顺康帝的眼睛瞪得圆圆的,这个儿子够狠,差就差在他太狠了,且当年李逢舟的那番话点醒了他,那么多名正言顺的子嗣,为何非要用一个——皇后口中说得,从别的宫女那里抢来的孩子?
焉不知那贱人,是不是到死都还在骗他?
顾炎彻在龙床边坐下,拿出火折子将圣旨燃起,随手丢在一侧的火盆里。
“父皇,真人的龙虎之药好用么?儿臣也算是为父皇尽了孝心,听说昨夜又御女了?”
“你、是你!”
“是儿臣,儿臣送送父皇。”
顺康帝看着圣旨燃起的火苗,手倏地垂了下去,吐出一口血。
顾炎彻神色更加淡漠,连顺康帝仍睁着的双眼都未替他阖上,只是道:“父皇崩了,准备后事吧。”
踏出长生殿,顾炎彻的眉眼中有藏不住的不耐:“童谣是从何处传出来的,还没查出来么?”
下属摇了摇头。
“晋国那边,人找到了吗?”
“没有。”
“一群废物。”
他今日为了无后顾之忧,调了不少禁军围着长生殿,他看着不远处的列兵,烦躁的按按眉心。
他抬头看了看上方的牌匾,轻呵一声。
“长生殿,长生啊长生,是孤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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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康帝崩,举国哀悼,顾炎彻在宫内守灵,三日尚未过,突有下属禀得,说城外有兵马来袭,守城门的卫士竟直接将其放了行,大军直接杀进了城内。
顾炎彻倏地站起:“哪来的大军?”
他这几日怕其他几位皇子意欲谋反,分散了不少禁军去围着皇子府,又有不少守在皇宫。
“可是老大的人?”
他一早便派人擒了祺贵妃和大皇子,怎还会有人?
“不知,大军有十万,不知何时兵临城下,城门守备并未通报,想来早已被买通了,属下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为首那人打着为魏国公和安怀王正名的旗号,看着像是魏家军。”
“十万?”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忙问道,“是顾炎燚?”
当初在他下手前,宁宁那个死掉的侍卫突然出现,将顾炎燚救走了,他对外宣称八皇子已被兵法处置,并未将其放在心上。
他已经吩咐了丰域关的守卫,一旦寻到顾炎燚的踪迹,杀无赦即可。
魏家军?刘勇?!
近段时日来,丰域关迟迟未传回消息,他一边忙着盯紧邺都内蠢蠢欲动的皇子们,一边盯着顺康帝,实在是分|身不暇。
他竟然被刘勇那老匹夫骗了?
顾炎彻骂了句脏话,很快道:“去借兵,命所有禁军集合,先顶一顶。”
很快又有侍卫传来急报:“报!殿下,是刘将军,他持着魏家军的兵符,说是来替魏国公、魏家冤魂还有惨死的安怀王讨公道的,禁军中不少安怀王麾下的将士已经反戈相向……”
侍卫话还未说完,顾炎彻双手握拳,遥遥看了眼长生殿,宫门外已经有了火光,因着太多的将士换了阵营,他们一路进来的极为容易。
太子暴虐施政,本就不得民心,刘勇这大旗打得恰到好处,宫门没多久便被撞开了,大军很快杀到了长生殿。
顾炎彻举着剑仍在做最后的抗争,冷不防被顾炎燚一剑横了过来。
顾炎彻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他终归距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
他甚至还没有坐上龙椅。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顾炎燚派人铐住了他,将他押住,对他道:“我不杀你,你的命是姐姐的。”
“她也来了?”
顾炎彻睁开眼睛,突然大笑起来:“她竟然是骗孤的?你们都是骗孤的?”
“所有人都在骗孤!孤的一生都活在骗局里!”
顾炎燚踹了他一脚,道:“你自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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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崩,太子被擒,八皇子拿出当年魏国公和安怀王被诬陷的铁证,将晋国荣城真正的军印与昔日的伪造书信贴在城门,武将们长跪邺都,为魏国公和安怀王凭吊。
顾炎燚很快被拥簇继位,当即下令为魏国公和安怀王平冤昭雪,安怀王入了皇陵,便连魏府和安怀王府都被重新修缮。
当年顺康帝为了顾全天家颜面,只是以魏家叛国为由,废了魏皇后的后位,但仍将其葬入了皇陵,也并未将顾炎宁从皇家玉蝶上除名。
顾炎燚便追封了魏皇后为孝仁太后,封顾炎宁为德懿长公主。
魏家惨死的那些冤魂,也终于从一个不知名的衣冠冢请回了魏家祠堂。
一个腹部已有轻微轮廓的女人带着帷帽站在魏家祠堂,恭谨地拜了三拜:“外公,表哥,宁宁回来了。”
言语间她已然湿了眼眶,顾炎燚扶着她:“阿姊,我做了新帝,不好对父皇做什么,百姓将这桩事全归到了顾炎彻的头上,父皇走时并不安详,你也……”
“我知道,”顾炎宁吸了口气,“突然觉得心里面好像轻了很多。”
“阿姊高兴就行,今日下了雨,不如明日再去玉佛寺吧?”
她为母后请了方牌位,连着那位安怀王的一起,供在了京郊的玉佛寺。
想来母后会愿意的吧。
“嗯。”
顾炎燚小心的将她扶了出去,默了一阵子,才道:“阿姊,顾炎彻说他想见你。”
顾炎宁手指顿了顿,垂了垂眼眸:“不必了,我同他没什么好说的,也怕脏了我的眼。”
“好,”顾炎燚道,“阿姊还有想见的人么,我替阿姊安排。”
“不必了,其他都不见了,他们知道我过得好,就行了。”
徐国使团前阵子被李逢舟放了回来,满邺都都在传着晋帝与皇后伉俪情深的故事。
谁知走到半路,顾炎宁又道:“我去见见他吧。”
顾炎彻被关押在天牢里,衣衫褴褛,丝毫不复先前的清贵模样,只是头上还束了那支玉簪。
听见脚步声后,顾炎彻才抬起头。
“宁宁……”
他迟疑着开了口。
顾炎宁敛了敛眸子:“阿燚说,你要见我,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没有。”
顾炎彻的声音有些低:“我只是想你……能不能再喊我声哥哥?”
顾炎宁笑了笑:“你觉得呢?”
“如果你没别的事情,我要走了。”
“我遇见过一个女人,她和你长得很像,但她偏和你没有任何关系,这世上偏偏就有容颜那般相似的人,我逼着她喊我哥哥,逼着她穿你的衣裳……”
“可是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像你那样喊我哥哥了。”
“你不会知道你对哥哥而言意味着什么。”
顾炎宁冷笑了一声:“那你有可曾知道你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我听你的,敬你,尊你,可你又做了什么?”
顾炎彻:“你不懂,我只有做了皇帝才能真正保护得了你,像李逢舟那样,将你束在宫里,只给我一个人看。”
顾炎宁:“他和你不一样,我确实不懂,你也不懂,我们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顾炎宁转身就走,身后却传来‘咚’的一声,她顿了顿,方衍替她往后瞧了瞧:“公主,他自尽了,用头上那柄簪子。”
顾炎宁的睫毛颤了颤,轻轻闭了闭眼。
默了几息才道:“哦,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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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炎宁在玉佛寺跪下一拜,摸着已经轻微隆起的小腹。
轻声道:“母后,女儿也要做母后了,女儿会好好教导他,让他好好长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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