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役的断头在空中抛出一条线,头颈中喷出地鲜血溅了无辜行人一身,披着朱红官袍的身体咚地一声砸在地上。
一人执枪直刺而来,枪尖衔着一抹银亮的冷光,那道光划破空气,发出如虎啸的声响。
身强体健如十八的李屯回头看到这超出预料地血腥场面,当场双眼一翻便直直地倒了下去。
宋越北下意识地移动身体,想去护住身后的姑娘。
他面对过很多次这样的场面,这些年来他杀过的人太多了,想要他性命的人也太多了。
不管面对什么样的危险,他都没有怕过。
但这一次他却开始害怕了。
他想捂住她的眼睛,把她抱在怀里护着,不让她沾到半点血腥。
这株攀附着他的藤那么脆弱,她该长在最温和安全的环境里,让人好好保护。
他不该犯下这样的错误,带她来这样的地方,受这无妄之灾。
一只手按在他的肩头,他被拽着后退,撞进一双充满急切忧愁的眼里。
潮热的淤泥里藤疯长着缠了上来,密密麻麻的缠绕收紧让他难以呼吸,却又在模糊间似乎窥见一缕天光。
玉鸦叼着糖糕,一手抓住宋越北的肩膀将他往后拽。
自己却如箭一般蹿了出去。
短短一瞬间,她就跟他完全互换了位置。
她跳到了他的面前,将他完全挡在了身后。
要是让别人当着她的面取了她的目标,她的面子往哪里放?
同行是冤家,当面来抢活可就太讨厌了,不讲武德!
她做什么都迷迷糊糊,慢吞吞的。宋越北从没见过她做一件事有这样快。
“不……”
他注视着她的背影,心中生出巨大的惶恐与愤怒,恨不能拽着她的领子教训她。
这么快做什么?
急着去送死吗?
怎么这么不懂事!
她与持枪的男人目光相接,并不躲避,像是猫科动物遇到闯进领地范围的另一只猛兽。
当然如果她嘴里没叼着糖糕,可能会更有威慑力一点……
男人脚步一顿,面对这个挡在宋越北面前的女人,嗤笑一声,“不知死活。狗官,受死吧!”
玉鸦眼见着宋幽距离此人还有两步,只得抓紧最后舔了一口糖糕,梨子的清甜在舌尖糯糯的化开一缕。
那人的枪已搞搞举起,她只得不甘的摘下嘴里的糖糕就砸了出去。
男人连躲都没想着躲一下,那糖糕看起来软乎乎的,砸在身上能有什么?
这连兔子临死蹬腿都算不上,他手腕一沉,刺出了手中的长/枪。
糖糕砸在他的胸口,他的脚步一顿,双目微微睁大充满了不可思议。
砸在胸口的糖糕就跟他所想的一样柔软,面团撞着胸口陷下去一个弧度,与此同时却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刺破了他胸前的皮甲深入肺腑,搅出刺骨的疼。
是暗器!
他是亲眼看着这个吃糖糕的女人从狼吞虎咽到挡在宋越北面前,他竟看不出她是什么时候把暗器塞进这块糖糕。
什么暗器能轻而易举的刺破皮甲,甚至搅碎他的肺腑……
不,这不仅是暗器的功劳,是她的内劲赋予这些细小的暗器这样的能力。
这样一手漂亮的暗器不该是无名之辈,她究竟是什么人?
他张口想问,只是那话永远都闻不出了。
她看他的眼神已经是看死人的眼神。
宋幽长剑出鞘,剑身在日光下晃出一泓银月般的柔光。
男人的胸口透出一截剑尖,眨眼间那截剑尖眨眼间又消失在了血肉之中。
若不是男人胸口的血洞,几乎会让人以为方才所看到的都是一场幻梦。
玉鸦看着宋幽的身影出了神,这是她第一次看他出剑。
少年人眉眼锋锐,那一剑如秋风拂过花/径,寂寂无声中暗藏摧毁一切的杀机。
她失神地看着他,脑海中却浮现出的是另一张脸。
金衣的少年在树下挥出一剑的身影渐渐与眼前人重合,她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坐在树上看着四师兄练剑的小师妹,只会对师兄发出没见识的赞叹,“好快的剑,太太太太厉害了。”
宋幽收剑入鞘,抬起眼看向她,眼中还残存着未退的杀意。
他以为会从她眼中看到惊惧,就与其他人一般。
她对上他的双眸,在浓郁的血腥气里冲他一笑,澄澈又温柔。
褪去所有妩媚与妖娆,干净得不像她。
他握紧了手中的剑柄,像是亲眼目睹暴雨停歇,雨后湛蓝天际中升起一道近乎奇迹的彩虹。
眸中冰冷的杀意缓缓消融,他僵硬的扯动嘴角,锋锐的眉眼一点点柔和下来。
宋越北抓住她的肩膀,将人推着转过身面对自己,他仓惶的上上下下看她,“有没有事?谁让你冲出来的!你脑子有病吗?!”
谁也没见过宋宰相那么失态地样子,他脸上没有倦怠,亦无笑意,只有怒火与仓惶。
玉鸦被他吼得一怔,她困惑地垂下眼。
这人怎么又生气了?
宋幽望着她仿佛做错事一般垂下的头,少女的皮肤白皙,腰肢纤细如柳,仿佛一折便能断了。
他扣紧了手中的剑柄,开口想说些什么,
宋越北将她拽进怀里,他的声音颤抖,“下一次不要再这么傻了。你是一株脆弱美丽的藤,没有爪牙利齿怎么可以这么莽撞,你会死的。你怎么这么傻?”
宋幽移开目光,咽下了涌到口中的话。
怎么又变成藤蔓了?
就算要类比,她也该是乌鸦啊。
宋越北冷静了些,松手放开她,摸了摸她的面颊,“听懂了吗?”
玉鸦胡乱点了点头。
敬字几人见宋越北冷静了些,这才敢上前,“相爷,这刺客已经伏诛。现在您看怎么办?”
宋越北冷冷的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去调车马来,严查今日此人是否有同党。”
玉鸦察觉到有人注视,她分神对宋幽展颜一笑。
两人目光相交,他眼中的担忧方才散了。
马车很快便调来了,宋越北看了玉鸦一眼,抬了抬下巴,示意她上马车。
玉鸦垂着头踢了踢脚边的石子,就是不动。
这还闹上脾气了?
宋越北咳嗽了一声,“上车。”
玉鸦摇头,“不。”
宋越北张口又闭上几次,低下头,“方才是我太凶了,我只是太着急担心你。对不起……”
玉鸦打断他,“没生气,你要赔我东西。”
宋越北柔声说道:“你想要我赔点什么?金银珠宝,玉石,田地,宅子……”
稀罕,这小傻子竟学会要东西了。
玉鸦摇了摇头,“不要这些,要糖糕。”
宋越北神色一怔,“就为了这个?”
玉鸦委屈道:“我就吃了两口,一块掉了,一块扔出去了。你要,赔我。”
她一着急,话又说不利索了。
宋越北心下软了一块,失笑道:“慢慢说不要急。我早不是答应过你吗?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你想我怎么赔,我就怎么给你赔。”
几块糖糕而已,这算得了什么呢?
玉鸦伸出三根指头,“那我要三块。”
有便宜能占当然要赶紧占一下。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我可是大梁的宰相。”宋越北顿了顿,他伸手把她的一根手指掰上来,“给你赔四块。”
玉鸦把手指蜷了回去,固执道:“不要,就三块。”
宋越北好笑道:“为什么?”
玉鸦的理由非常充分,“吃不完。”
敬云离得近,憋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方才相爷面色一沉,谁都不敢喘大气,还是这位玉小姐有办法,简直就是个活宝。
宋越北闻声回头瞪了他一眼。
敬云连忙自己扇了自己一巴掌,捂住嘴示意自己会闭上嘴。
宋越北对敬密吩咐道:“去买四个糖糕。”
敬密,“玉小姐不是只要三个?”
宋越北凉凉道:“怎么,我不能吃?”
敬密重重地点头,“能。”
“赶紧去。”
他二话不说跑去又买了四个糖糕。
第36章
玉鸦得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糖糕, 不用宋越北催就钻进了马车。
马车帘微微摇晃,宋越北心里感觉有一肚子话想说,可连转头都觉得难, 他想问一问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为什么方才要挡在他身前?
再是个傻子, 也该知道惜命。
她为了他连性命都不要已不是一次。
上一次在梨襄的为难下仍坚持要留下见他,这一次索性直接要用命来换他的命。
她竟待他这般情深意重,却什么都不要,不图金钱,不图名利。
此生他见过很多很多的人。
她这样的人, 的确是第一次遇见。
宋越北有些坐不住, 只觉诸多念头一起涌上来, 炎热夏日里狭窄闭闷的马车让人坐立难安。
他侧过头去瞧她,眉眼舒展, 唇边不自觉有了笑的弧度,
她捏着糖糕往嘴里塞, 吃相不甚文雅,唇边还沾了点面粉。
他匆匆收回目光,手握成拳抵着唇, 将笑声压在喉咙里,却仍是压不住,漏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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