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琴一直算计着将女儿高嫁,但此刻,知晓了苏菁的野心,她还是吓了一跳。
徐琴对皇帝了解不多,不过七年前长安的景象,始终烙印在她的脑海中,洗刷不掉。
那一年,长安城大门紧闭,四处戒严,高官百姓都躲在家中,不敢出户。
那一天,长安血光漫天,空气中都带着一股腥甜之味。
到了第二日清晨,府中的暗探回来相报,新君已登极。
传闻那日宫中尸横遍野,血肉狼藉,温热的鲜血顺着含元殿前的金阶,流了一路。
萧衍提剑踏着血水拾阶而上,登于顶端之时,手下大将捧着三皇子的人头过来,“锵”地一声铁甲跪地。
“主上,逆贼已伏诛。”
人头发丝披散,双目圆瞪,明晃晃露出的,是三皇子不甘的脸。
其后几日,逆贼手下尽数伏诛,整个京城都被血洗了一番。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徐琴仍忘不了当年内心的震撼和恐惧。
每次进宫朝拜赴宴,她都是低垂着头颅,不敢往帝王的方向看一眼。
如今女儿竟然想着接近那人,怎不让她忧心。
“菁儿,你可要想好了,陛下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你莫要被他的表象迷惑。”徐琴叹了口气。
皇帝年轻,俊美,英武而气魄无双,是无数少女的春闺梦中人。
但到了徐琴这个年纪,她知道,皇帝或许是个明君,却绝不是自己女儿的如意佳婿。
“你若真执着于此,为娘也不拦着你。”徐琴无奈地说道,她终于知道了女儿为什么对和傅离的婚约一事毫不关心,原来是想着更高的一人。
“但你一定要言行谨慎,不能触怒了君上。”徐琴细细叮嘱,将心中的隐忧化在了每一句言语中。
“知道了,知道了。”苏菁一想到晚上就可以见到心心念念的那人,早已是满心欢喜,哪能认真听得进去徐琴的话。
她将镜子拿到了面前,对镜中自己的妆容十分满意:“娘,你看我多好看!”
陛下这次一定会注意到她的!
第十章 百鸟裙
苏容臻午间休息过后,整个下午,都在为晚间的盛宴作装扮准备。
宫人们抬出一箱又一箱的绫罗珠宝,鞋履钗环,以供她任意挑选。
其中不少是苏容臻得封公主那日皇帝赐下的,此时被整整齐齐地摆在一个个乌木箱中,发出耀眼华丽的光芒。
苏容臻看花了眼,蓉香见她无法做出抉择,便笑着建议道:“奴婢看这件就很好,公主瞧着怎样?”
在蓉香臂间展开的是一件百鸟裙。①
此裙顾名思义,是由上百种颜色鲜艳,色泽亮丽的鸟儿的羽毛织就而成。
阳光自窗外而入,裙面上闪着鳞麟的光辉,裙面波动,发出变幻的光彩,让人一时无法分辨是何种颜色。
“此裙很是奇特,日中则朱,荫蔽则碧,百般光华流转,十分衬得公主。”蓉香赞道。
苏容臻朝它看去,竟在裙面上看到了隐隐浮动的百鸟之状,惟妙惟肖,几乎展翅欲飞出来。
蓉香将内衬也展开与她看,约莫是正处冬季的原因,羽裙的里间铺着柔软的狐皮,雪白不见一丝杂质。
“这是玉峰雪狐,常年居于雪山之上,饮雪水为生,行踪难觅,故而皮毛洁白无瑕。”乐言在旁道。
她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华贵靡丽的衣裙。
听闻皇帝想寻珍稀材料给公主做裙裳,西南那地,官府百姓纷纷进入山林,奇禽异兽,搜山荡谷,扫地无遗。②
乐言不得不心中暗叹,帝王若是对旁人上了心,那这人几乎等于拥有了一切。
苏容臻也被这件裙装所惊艳,她的目中泛着喜爱的波光,却还是有几分犹豫:“会不会太过张扬了,被人说是奢靡无度。”
“怎会。”蓉香说,“这是陛下赐给公主的礼物,公主承君之恩,穿上以显君上福泽之厚,有何问题。”
“蓉香说的没错,现今宫中人员稀少,每月耗资只有前朝十一,公主再如何,那群文人也不敢说您奢靡铺张。”乐言也出声道。
“所以您就穿上吧,您肤白貌美,最是适合穿它。”
苏容臻最终还是在两人的服侍下穿上了这件百鸟裙。
乐言又拿来一件单丝碧罗笼裙罩于百鸟裙外侧。
单丝罗轻软薄透,其上有缕金绣纹,细如丝发,花鸟纹仅米黍大小,却形神均备,鼻甲俱成。③
苏容臻微一转身,裙裾如花瓣在她周身旋转散开,流光与灿金并存,艳彩翻飞,华贵无双。
“殿下定是今夜最美的小娘子。”乐言由衷赞道。
**
皇帝于酉时准时归来,更衣过后,前往长生殿去接苏容臻。
“果真,它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见到苏容臻身上所着裙子的第一眼,皇帝便这样说道。
“就该这样穿。”皇帝的眸中带着淡淡的欣赏,“今日夜宴,谁也不许夺了朕的小公主的风采。”
“陛下如此霸道,可让那些漂亮的小娘子如何自处。”苏容臻抬头调笑道。
“朕是天子,你是朕的女儿,她们谁敢越过你。”皇帝说,“好孩子,就该活得肆意些,那些人见了你,永远都只有俯首帖耳的份。”
“这可是陛下说的。”苏容臻伸手捉住了皇帝的衣袖,却被他反握起小手:“来日,要是柔嘉成了史书上最剽悍嚣张的公主,全赖陛下纵容。”
“朕求之不得。”皇帝轻笑,竟执起她的右手,置于唇边,轻轻落下一吻。
柔软温热的触感落在手背上,苏容臻皮娇肉嫩,越发敏感。右手轻轻地战栗着,手背是被火灼过一般的感觉。
她下意识地想抽回手,但被皇帝牢牢握住。
苏容臻略有些慌神地望去,却见皇帝朝她张开双臂,以眼眸示意。
这才发现,他们已走到了龙辇旁侧。
皇帝靠近苏容臻,微微弯腰,将两手放于她的背和膝盖下,稍一用力,她就腾空而起了。
“辇车有些高,怕你不好上去。”皇帝眼底带笑,解释道。
苏容臻被皇帝抱着上了辇车 ,由于位置较高,视野极佳,在登辇的途中,她得以清晰地望见周围的宫人。
从龙辇到远方的宫道,在朱墙青瓦之间,无论宫人们之前在做什么,此时均恭敬而静默地跪地垂首,向着龙辇的方向。
普天之下,只有她和皇帝二人保持着原来的姿态。
这是苏容臻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感受到天子的权威。
“在看什么?”耳边传来皇帝柔和的声音。
她回神过来,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皇帝已抱着她坐在了辇车之上。
苏容臻不安地扭动着身子,皇帝的怀抱虽然温暖舒适,但是她毕竟有着一个成年女子的灵魂,难免有些不自在。
“别动。”皇帝说道,“含元殿离这里不远,你便安心坐着吧。”
辇车平稳,四周寂静,越发显得他身上的气息灼人。
苏容臻僵硬地坐在皇帝的腿上,这是她第一次与一个青年男子保持如此久的亲近姿态。
成熟男子的气息带着极强的侵入感,完全没有办法让她忽视。
不知过了多久,龙辇停下,苏容臻长吁出一口气。
她的双足重新接触到地面时,身上竟已生出一层薄薄的虚汗。
方才才知什么是度日如年。
此刻夜色已深,明月高悬,繁星遍布。
含元殿殿庭十分宽广,南去丹凤门四百余步,东西广五百步④,此刻却铺设满了宴席,众臣已列席其中。
皇帝携苏容臻登高,遥敬百官一杯:“今日乃冬至时节,兼庆临安公主得立,与君同欢,诸位尽兴。”
诸臣叩首:“臣谢陛下隆恩,贺公主之喜。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苏容臻立于皇帝身侧,居高临下看着殿庭上黑压压的人头,忽然想到,苏永世一家或许也在其中。
命运还真是喜欢捉弄人,想到记忆中面目可憎的他们此刻一脸谦卑惶恐地跪于石砖上,朝自己而拜,苏容臻内心不知是何滋味。
她越发意识到了从前自己的弱小。
也认识到,她一直视为人生中巨大险阻的那几人,在皇帝的眼中,却只不过是几根易折无力的蒲草。
皇帝对她恩重如山,改变了她人生的轨迹,她该何以为报?
那厢,诸臣拜过之后,皇帝说:“众卿平身,时辰已至,开宴吧。”
众臣这才开始举杯交盏。
皇帝的位置在含元殿内,他登阶而上,走了几步后,又想起苏容臻,回头望她。
“是朕走快了。”他的声音中隐含歉意,“来,牵着朕的手。”
苏容臻只觉得皇帝对她温柔小心得过分,很多她都不曾记得的小事,他却牢牢地记在了心上。
她顺从地将手递了过去,越发觉得自己在来路上的羞涩推拒实在不应该。
皇帝对她的感情纯澈真挚,她若不心怀坦然,反而是辜负了他。
大多数来客于殿庭上宴饮,只有少部分高官勋贵,皇亲国戚和皇帝同列席殿内。
皇帝坐在其中最大的一张黄花梨木食案的首座,右侧第一位便是苏容臻的位置,左侧第一位则空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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