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雯默了默,道:“她也不是自己吃,我派人跟着她,发现她时常将府中的名贵吃食带回老宅去。我后来让人打听了,她是带回去给了儿媳妇补身子的。”
“儿媳妇?”映芸很少听阿琳谈起喜塔拉氏,故而不知道她哪里还有一个儿媳妇?
霁雯点头说道:“喜塔拉氏跟前夫有一个儿子,前夫亡故后才改嫁了你阿玛。她的亲儿子不成器,成日里混在京城,去年看上了一个楚馆的女子,还有了身孕,便执意要娶她过门。喜塔拉氏不肯,两人僵持了很久,后来不知为何,他忽然有了一大笔银子,替那女子赎了身,便私下成亲了。”
映芸猜想着,喜塔拉氏儿子的那一笔横财,或许是与宫中的人有关,推算日子,也正是从那时候开始,喜塔拉氏不时地出现在府门口。
霁雯又道:“喜塔拉氏虽不喜欢那女子,但那女子的肚子里好歹怀着她的孙儿,所以也就默认了。”
映芸哼笑一声,道:“她倒是会薅羊毛,拿和府的东西去贴补她的儿子,你也这样由着她?”
霁雯无奈地说道:“我是瞧那孕妇可怜,老宅早就被掏空了,她夫君又日夜流连烟花之地,要不是喜塔拉氏给她捎点东西去,怕是早就揭不开锅了。”
映芸笑着摇了摇头,道:“你啊,心太善,殊不知就是喜塔拉氏惯着她儿子,才有了今日的破事儿。”想着,映芸又问:“你可知她儿子叫什么?常去哪儿?”
霁雯道:“全名不清楚,只听喜塔拉氏唤他喜宝儿,常出现在河坊街一带。”
映芸一一记下了,道:“好了,这事儿交给我,你就别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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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6章 嗜赌如命
河坊街龙蛇混杂,沿街皆是赌坊烟馆,相隔不远还有青楼楚馆,哪怕隔了一条街,依然可以听见那酥软的揽客声。
映芸沿着街道走了一会儿,此地在京城甚为繁荣,尤其是夜间,纸醉金迷的好地方,故而衍生出几间当铺,亦是生意兴隆。
街尾的一处赌坊忽然闹出了一点动静,几个粗壮的打手将一人扔到了街上,横眉怒目地嚷着:“没钱就滚出去!”
男子摔了一身的泥,爬起来掸了掸灰白色的大棉袄,啐了一口:“呸!狗眼看人低,爷有的是钱,不稀罕你的小场子!”
借着昏暗的灯光,映芸仔细看了看那男子的容貌,据霁雯所说,喜塔拉氏的儿子脸上有一颗大痦子,而此人相貌与喜塔拉氏颇有几分相似。
映芸低声一笑,出门就遇上了,真是巧了。
“喜宝儿?!”
男子愣了愣,转眸看向映芸,上下将她打量了一番,疑道:“你是谁?认得我?”
映芸负手走去,笑道:“喜塔拉氏是我的继母,我与你虽不曾谋面,但名义上也算是你的哥哥了。”
“你……你是……钮祜禄和珅?”喜宝儿的身子微微一颤,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畏惧。
映芸脸上露着笑,道:“你别怕,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怎么,赌输了?”见他泄了气,映芸掏了一袋银子出来,在他面前晃了晃,道:“赌场的运气轮流转,如何,想不想连本带利赢回来?”
“想,想,想……”喜宝儿看见钱袋子,两个眼球都快从眼眶里跳出来了,伸手就想来抢。
映芸一手挡住了他,道:“慢!想要银子可以,回答我几个问题就行。”
“你快问。”喜宝儿有些不耐烦了,完全就是一个赌徒的心理。
映芸轻松地笑了笑,说:“去年差不多这时候,是不是也有人给了你一笔银子?是宫里的人?”
喜宝儿警惕地看着她,反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我不过是发了一笔横财……”
映芸将钱袋子拿在手上掂量着,说道:“你跟我绕圈圈儿,那我可不管你了。”
“好……好,我说……”喜宝儿焦急地扯住了她的衣袖,眼神闪烁了一下,道:“不错,是宫里的人,那人给了我银子,让我额娘去和府做眼线。”
“哪个宫?是后宫的娘娘?”
喜宝儿脱口而出地说道:“是翊坤宫。”
“哼!”映芸挡去他拉扯的手,冷笑道:“你说谎是不打草稿吗?翊坤宫多少年没人住了,给你银子的难不成是鬼啊?你既然不是成心与我合作,我也懒得管你……”
说罢,映芸佯装要走。
喜宝儿急切地追上去,道:“是……是储秀宫……我这回真没骗你……”
储秀宫?庆妃?
映芸恍了恍神,喜宝儿趁机抢过她手上的钱袋子,笑道:“谢谢哥!”
这声哥哥叫得亲昵,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亲兄弟呢,不过在一个赌徒的眼里,能给钱的人,叫祖宗都不成问题。
喜宝儿转头又扑进了赌坊,真真是嗜赌如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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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7章 不是个省油的灯
从河坊街回府的次日,映芸正准备入宫当值之时,刘全却在门外禀报说:“大少爷,喜塔拉氏的儿媳妇求见,奴才引她在正堂坐着,您见不见?”
映芸与霁雯相觑一眼,问:“她有什么事要见我?”
刘全摇头道:“奴才不知,不过看她红着眼眶,像是遇到了难事。”
“你先去吧,我一会儿过来,”映芸看了看霁雯,又道:“我最怕女子哭哭啼啼了,你随我一起去,能劝就劝一劝她。”
霁雯点点头。
两人相伴入了正堂,见了喜塔拉氏的儿媳妇,挺着硕大的肚子,瞧着即将临盆了,整个人看上去格外臃肿。
“卿怜拜见大人。”那女子撑着身子起来,屈膝就要下跪。
霁雯扶了她一把,道:“你身子重,不必多礼。”
映芸示意她坐下,彼此打量了一番,见她面容姣好,脸上的泪痕未干,更透了三分楚楚可怜之相。
听说她出身不好,如今虽嫁为人妇,但依然被邻里瞧不起。
映芸淡淡地问道:“你今儿过来,是有何事?”
卿怜抹了抹泪,道:“夫君昨夜一直未归,妾身担心他出事,便上街去寻他,却听人说,夫君昨夜在河坊街与人起了冲突,一时不慎,伤了刑部侍郎的公子,如今,人被刑部扣下了,关在大牢里。妾身一个妇道人家,没有门路,实在是万般无奈,才来恳请大人,能否通融一下,让妾身入刑部见一见夫君?”
“昨夜,他与人打架了?”映芸疑问道,与他分开时,他还一心扑在赌坊里,难不成后来又赌输了?
喜塔拉氏的这个儿子,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想着,映芸平淡地说道:“他伤了人,自有律法约束,我虽为御前侍卫,但刑部之事,我也不能干预,恕我无能为力。”
卿怜听着,眉头一蹙,道:“大人,您不帮他,就没肯帮了。刑部那地界,一旦进去了,那都是要脱一层皮的……”她低头抚了抚隆起的腹间,又道:“求大人怜悯,妾身不想孩儿出世就没了父亲。”
映芸素不爱关闲事,何况是喜塔拉氏的闲事。
霁雯却叹道:“她夫君虽然有些荒唐,但可怜妻儿无辜,夫君,您要不就帮一帮她,去一趟刑部,问一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霁雯都开口了,映芸也不好拂了她的意思,只得点头应下,道:“好吧,你让她先在府里歇着,我去看了再说。”
“谢大人,谢大人……”卿怜止不住地感谢。
映芸轻叹一声,古代的女子当真可怜,凡事都以夫为天,没了夫君,犹如天塌了一般。
离了府邸,映芸往刑部去了,一入刑部的大牢,哀嚎声宛若人间炼狱,一个个凄惨无比,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中衣,哆嗦着缩在牢房的墙角,身上还带着伤。
映芸在狱卒的带领下,才在一间泛着恶臭的牢房外见到了喜宝儿,披头散发下的人,身上已然受了鞭刑,触目的伤痕,昏沉沉地躺在茅草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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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8章 入宫耍嘴皮子
喜宝儿眯眼看了看,好似见到救星一样,眼神都泛起了光亮,连摸带爬地趴到牢门口,哭喊道:“哥,你救救我……”
映芸转眸看向狱卒,问道:“不过是打架滋事,需要用刑吗?是谁让你们用刑的?”
狱卒躬身说道:“这……这是上差的意思,小的也不敢多问。”
刑部关押的都是犯了重罪的人,一般的小打小闹该有衙门审讯,如此一想,喜宝儿得罪的绝非是刑部侍郎公子这么简单了。
喜宝儿一边哭着,一边说道:“哥,他们冤枉我……说我是反清复明的人……”
反清复明?这帽子扣得还挺大!
映芸睇了狱卒一眼,道:“你们既然怀疑他反清复明,这事儿可大了,皇上素来忌讳煽动百姓之人,此人你们可要好生看着,莫要让他咽了气,等我回禀了皇上,再行处置。”
“是,大人。”狱卒随口答应着。
映芸心底亦明白,等她前脚出了刑部大牢,说不定他们手上的鞭子就又挥起来了。
“哥……哥……你别走啊……”喜宝儿害怕地死死拽紧牢门,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映芸并未理会他,自始至终,喜宝儿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之所以劳人如此兴师动众,只因他是和珅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