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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将军是凤君[女尊] 完结+番外 (鲸屿Freya)


  屋内一时极静,郁瑶似乎突然不认识他了,用一种很陌生的神情看着他,身旁的侍人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他胸口微微起伏,能感受到自己的心在胸腔里剧烈地跳着。
  仿佛过了很久,郁瑶才拱了拱手,对他道:“父君,儿臣先告退了。”
  然后返身向外面走去。
  他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出声喊住她,眼看着她消失在外面渐黑的天色里。
  待到郁瑶走远了,侍奉多年的侍人才敢低声劝他:“凤君,恕奴多嘴,小殿下向来听话懂事,孝顺贴心,您今日这是……何苦如此。”
  他没有答话,只是身子晃了晃,颓然倒进了身后的椅子里。
  那一夜,郁瑶直到快该就寝的时候才回来,他假作已经歇下,闭门不出,更没有过问她去了哪里,只是嘱咐侍人让小厨房给她端一碗热汤面,让她吃了早些歇息。
  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日子里,他们之间都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静。
  他没有再斥责质问过郁瑶,也不如往日还有亲密说笑,见面不过淡淡地嘱咐两句,而郁瑶仿佛全然忘记了那一日的争执,依旧恭敬乖巧,只是无事时往他跟前走的时候少了。
  他以为,日子还长,他们父女之间总还有机会缓和。
  直到女皇猝然驾崩的那一日。
  女皇素来身体强健,只是那年冬天来的时候,提过几次头晕疲乏,说感到身子重些,却不料那一日,午睡醒来竟突然倒地不起,不省人事,急召御医来诊治。
  他领着郁瑶,寒冬腊月里跪在长乐宫寝殿外,身后是其余君侍与皇子皇女,一片低低抽泣声中,只有他面色冰冷,一动不动。
  任那些花枝招展的男子平日如何受宠,此时终究越不过他去,只能乖顺地跪在他身后。
  说到底,他才是这个大周朝名正言顺的凤君,他的女儿,才是未来的女皇。
  他们直跪到子夜时分,即便有侍人送来厚斗篷与手炉取暖,在这天寒地冻里,仍旧觉得腿已经与身下的青石板冻在了一处。身后早有娇生惯养的君侍挨不住,低声哭起来,但又不敢离开,跪晕过去的也有几个。
  蓦然只听殿中一声号哭,有女皇身边的总管姑姑开门出来,垂泪沉声道:“陛下殡天了。”
  院中跪着的君侍纷纷跌坐在地,一时哭声震天,他们哭的,不只是那个刚刚归西的女人,更是自己大好年华深宫守寡,后半生的悲凉。
  一片叩头哭泣声中,只有他沉着冷静,拖着僵硬的腿站起身,面向众人道:“陛下驾崩,国不可一日无君,新帝当于灵前即位。新帝年幼,便由本宫辅佐理政,自即刻起,所有政事奏折,都须送至甘泉宫,不得有误。”
  一时间,众人的哭声都轻了几分,噤若寒蝉地望着他。
  而他身侧,仰头看着他的郁瑶,眼睛里的神色复杂晦暗。
  那一夜,披麻戴孝的郁瑶,成为了年仅十二岁的女皇,她在一月孝期满后正式举行了登基大典,穿着她的身板还不能完全撑起来的厚重礼服,完成了全套礼仪。
  但天下皆知,大周朝的权柄,实际掌握在她的父君手中,没有过片刻放松。
  在他掌政的初期,他就以雷厉风行之势,迅速打压了朝堂上的异己,将自己的亲信扶植上位,尤其是他的亲姐姐舒涵,一跃升任了吏部尚书。
  在他办成这件事后,不久之后的宫宴上,他年逾花甲的父亲终于对他露出了个笑模样,头一次称赞他给家族长了颜面。尽管他心里清楚得很,他的姐姐实在是德不配位。
  他终于等到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这一日。
  坐在大周权力的最高处,他偶尔也会生出一丝不安,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足够的手腕,执掌这一驾飞奔的马车,那些他在做时就明知是在冒险的事,其后果会不会有朝一日降临在头上。
  但他总是能转瞬说服自己。先帝曾经刻意忽视他那样久,如今不止她的女儿,就连她的江山,也落到了他的手里。
  宁王曾明里暗里警醒过他几句,他极是不耐,不过碍于她身份,做个表面功夫,并没有真的听进去。
  在他为得到权力的喜悦包围的时候,郁瑶与他之间的嫌隙越来越大。
  那一回,他的姐姐舒涵收受了他人的贿赂,替人安排官职,他前脚刚将姐姐训斥了一顿,怒其不争,后脚就见郁瑶找来了。
  郁瑶小小年纪,神色却郑重,问他道:“父君,近来吏部安排的这批官员如此离奇,难道您看不出其中问题吗?”
  他正为此事心烦不已,须知他自幼被教导,事事要以家族利益为先,姐姐更是家中在朝堂上的顶梁柱,方才被他斥责那一通,也颇有些不服气,他又能怎么办?
  他在气头上,听郁瑶用这样质问的口气说话,忍不住就拔高了声音:“你先好好想一想,你是用什么语气在和本宫说话。”
  郁瑶静了片刻,声音低低的:“父君,儿臣说句大不敬的话,吏部尚书虽是儿臣的姑母,却并不是清正廉明,能担大任的人。让她当个闲散贵戚也就罢了,若是让她身居要职,又为所欲为,我大周的江山,不出多久便要岌岌可危了。”
  他也不知怎么的,听着她这样说话,忽然心里就极厌恶。
  “你的意思是,本宫任人唯亲,要祸害大周的江山?”他挑眉冷道。
  面前少女垂着手不说话,但眉梢眼角的含义很分明了。
  他最看不得她这副模样,依稀与先帝的神情如出一辙。
  他猛然一拂袖,勃然大怒,“你给本宫听明白了!本宫是你的亲生父君,若不是看在你年幼,怕那起子大臣一个个的骑在你头上,本宫大可以闭门不管,颐养天年。本宫夙兴夜寐,成日辛劳,也不知是为了哪般?”
  郁瑶低着头,一言不发。
  他将之视作沉默的抵抗,怒气更甚,“本宫却也不知道,你近些年到底是受了什么人的挑唆,整日里与本宫顶撞。黄口小儿,也敢胡作非为?”
  那一日的争执,是以郁瑶的退让而告终的。
  那之后,他着实安心了一阵,郁瑶似乎终于回到了贴心懂事,对他言听计从的模样,有好一阵日子没有再与他起过纷争,安静得仿佛消失在了这座皇宫里。
  自从登基后,作为新帝,郁瑶就搬去了长乐宫居住,他有一阵子没去关心过她,直到身边的近侍来禀报,说陛下近来沉溺于酒色,更兼时常出宫,往青楼戏园一类的地方厮混,身边的人劝说无用。
  他初听闻时,震怒非常,命人将她从青楼行首的房中提了回来,让她跪在冰冷的地砖上反省。
  郁瑶满脸颓唐,浑身酒气,歪歪斜斜地跪着,犹自打着酒嗝。
  他气不打一处来,拍案怒骂:“堂堂一国女皇,竟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活活让人看笑话。你才在这个皇位上坐了几天,就坐腻了不成?”
  郁瑶歪着头,眯眼看了看他,突然笑了:“这朝廷有父君替我操心,我何忧之有啊?这冷冰冰的皇位,哪有秦楼楚馆有意思。”
  “你……!”
  他望着这个骤然转了性子的女儿,竟是突然陌生得很。
  郁瑶口中却只含糊道:“父君您,您别生气,那南风苑的苏行首,当真……当真美貌,又贴心……”
  话未说完,却是醉得一头栽倒在地。一旁的侍人忙上前去扶,却见她已然酣睡了。
  这以后,郁瑶仿佛当真转了性子,再不问朝政,更不会与他顶撞,成日里变着法地寻欢作乐,不但往宫外跑,宫里也逐渐养起了许多貌美小侍,一个个妖妖调调的,看着就不成样子。
  他起初还动真格地训斥,传来她身边伺候的宫女玉若,耳提面命,试图使她悔改,但郁瑶总是一副浑浑噩噩,无可救药的模样,时日久了,他便也放弃了这个心思。
  也罢,他养出来的女儿是个废物,并不打紧,总比从前不知受了什么人的挑唆,三天两头来与他唱对台戏的好。
  从此之后,人人皆知,当今小女皇荒诞无道,全靠太凤君把持朝政。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许多年。
  直到,季凉的出现。
  那一日,是郁瑶选秀的日子,是他逼着去的,实在是因为她岁数渐长,朝中大臣几次三番请求为女皇纳后宫,呼声不可再无视。
  他想着,以她的荒唐性子,不过也就是选几个官家子弟进宫,摆在那里做样子。
  却不料,殿选结束,侍人回来禀报时慌得跌进门来——女皇一扫往日颓唐昏沉,神智清明,将白玉如意交给了季老将军的儿子季凉,属意他为凤君。
  他气得拂了桌上的茶盏。成何体统!
  须知,当年季安降敌,他原本是要将季家满门治罪的,却不料当是时,宁王又跳出来作梗,突然拿出一卷先帝留下的密诏,其中写着,若先帝有朝一日仙去,他作为太凤君辅政无方,危害朝政,必要时可由宁王出面斩除。
  他遍体发冷,问宁王是什么意思。
  宁王只微笑了一下,道,兵部尚书对他多有孝敬,先前侵吞粮草军备上的款项,被季安告发,也是他有意压了下来,此番因私怨刻意阻滞粮草押运,致使前线难以支撑,被迫降敌,她不信他一无所知。若是还要治罪季家满门,是否太过有失公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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