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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女配咸鱼了 (归去闲人)


  沈蔻暗自捏紧了衣袖。
  明日若闹出事端,他定会收拾残局,这点儿沈蔻深信不疑。但是往后呢?能去襄平侯府赴宴的都既富且贵,譬如杨蓁之流,背靠着皇亲国戚,若结了仇怨,想欺负她跟玩儿似的。哪怕是魏令华,借着伯府的势使起绊子来,防不胜防。地位悬殊之下,她也只能吃哑巴亏。
  那时候又没江彻罩着,她岂不是要连累双亲?
  沈蔻迟疑,斟酌着道:“既然事关冤案,论理,我该出一份力。只是我若肆意惹事,难免开罪于席上众位贵人,王爷纵能在当时镇住场子,难保她们不会结缘于心,往后变着法儿来报复。若想闹出动静,吸引谢侯的视线,也未必只有嚣张闹事这一招。不如,咱们另想个法子?”
  她问得小心翼翼,却不掩顾虑。
  江彻眼底浮起了笑意。
  确实有许多法子,但他打算用嚣张闹事这招其实是有缘故的。
  前世沈蔻行走在京城贵女之间,虽然背后有个戚老夫人,因他的态度冷淡未明,其实没少被贵女们议论中伤。更甚者,像陈皇后看重的魏令华之流,也曾放冷箭暗里下黑手。仅他知道的就有两次,旁的还不知有多少。沈蔻毕竟没有家族倚仗,纵然强撑气势,实则受了不少委屈。
  他想让她过得肆意些。
  也要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沈蔻的背后有他撑腰,不容轻视欺负。
  不过她既心存顾虑……江彻探手入怀中,取出个成色很旧的香囊,从里头摸出一枚玉佩,递到她的跟前。
  那玉佩材质上乘,做工虽也精致,比起陈皇后、曲贵妃乃至如今穆王府所用的物件,实则粗糙了许多,不似名家之手。但玉质温润柔和,不见半点瑕疵损伤,显然是贴身珍藏,时时摩挲。
  沈蔻瞧着它,神情微变。
  这枚玉佩她前世曾见过,是江彻极为珍爱之物,据后来戚老夫人所言,那是阮昭仪进宫的时候她母亲给的东西,被阮昭仪视若珍宝。后来江彻弓马娴熟,率军征伐时,阮昭仪便将这玉佩给了江彻,存了祈愿他平安顺遂的意思。
  江彻亦极为珍视,甚少外露。
  谁知此刻会递到她的面前?
  沈蔻满心惊愕,相识之初的警惕防备消退后亦忘了掩饰,忍不住抬目诧然看向他。
  那一瞬,江彻心神骤紧。
  少女眼底的震惊呼之欲出,绝非寻常的诧然疑惑之色。他这玉佩不算绝品,若非背后的亲情牵扯,算得上平平无奇,谁都不会留意。她既露出这般神情,莫非是知道这玉佩的来历?两人相识未久,他这玉佩从不示人,沈蔻根本不可能知道它的意义,除非……
  一股僵麻陡然从脚底直窜脑门。
  江彻脑海里如遭雷击,霎时间,许多先前令他困惑的疑问似乎迎刃而解。
  但事到如今,他记忆里装着沉甸甸的往事,即便猜测沈蔻或许记得些什么,也不敢流露出端倪,像最初那般逼问探究。
  他只是搁下玉佩,收回指尖微颤的手。
  五指在袖中紧握成拳,江彻的脸上仍是惯常的端稳冷肃,低头抚去衣裳落叶时,眼底的万般情绪亦悄然收敛。等再抬头时,语气也稳如平湖,“这玉佩是母妃之物,于我意义非凡。你留着它,往后若有人找茬报复,尽可来寻我。我既将你牵扯进红丸案,定会竭力护你周全。”
  他觑着她,目深如潭。
  沈蔻下意识垂首,迟疑着碰了碰那枚玉佩。见江彻并未阻拦,才将玉佩收入贴身藏着的荷包里,“王爷既这样说,我也无需顾虑。谢家作恶多端,无论为公为私,我都该出一份力。届时侯府中当如何行事,王爷吩咐便是。”语气颇为轻松,神情却有些郑重,那枚玉佩亦被放入荷包的夹层。
  江彻眸色愈深,徐徐颔首。
  *
  从客舍出来时,江彻仍觉心跳凌乱。
  他觉得沈蔻八成记得什么。
  旧事陆续浮上心头,他已万分确信,那些事肯定是发生过的,只是因某个缘故,如今的情形与记忆里大不相同。而追根溯源,记忆里他是借着戚家牵线,沈蔻在落水后做了戚家义女,而后出现在他面前。而如今,他仍是在戚家瞧见的沈蔻,她也曾为戚氏婆媳所救,却未认作义女。
  而后的种种便迥然不同。
  江彻拧眉,想起刚认识沈蔻的时候,他在官道旁的那间茶楼,曾疑心沈蔻早就认识他。不过彼时沈蔻巧言令色,他尚不敢深信记忆里的往事,又觉这种猜测太过荒诞,轻易被蒙蔽了过去。而今想来,那一瞬的疯狂猜测,未必就是假的。
  倘若沈蔻真的记得什么……
  记忆里沈蔻曾将真心捧到他面前,虽卑微拙劣了些,却满腔赤诚,被他屡屡推开亦不曾退缩。而如今,她对他只有疏离与恭敬,便是他屡屡示好,亦无动于衷。其实也有蛛丝马迹可循,譬如澄园初遇时,她在快要迎面撞见时掉头就走,譬如万安县官驿的那个夜晚,她被他困在怀里时曾有片刻失神。
  最后却避开了。
  以他当时冷硬武断又自负刚愎的臭脾气,定是做了令她极为伤心的事,才令沈蔻心生嫌隙,做出如今的种种姿态。如同他回想起旧事后不动声色地庇护于她一般,她定也是藏了秘密,谨慎自保。
  否则,太难解释两种截然相反的态度。
  江彻捏不准这猜测可信与否。
  但心里却似被千钧重的巨石压着,沉闷得令他有些喘不过气。
  满腔情绪无可排解,他行至岔路口,孤身前往厨房做了两道甜点,借蔡九叔高徒的名义送到了客院。
  是夜,辗转难眠。
  *
  四日之后便是谢太夫人的寿宴。
  这位老夫人是京城里出了名的老寿星,如今已有七十六岁的高龄,一生富贵儿孙满堂,金玉尊养下精神尚可。
  她的寿辰其实在七月初,因今年朝堂事多,谢峤被东宫和江彻盯得尾巴都快藏不住了,便没大肆操办过寿。谁知前日谢夫人妯娌几个去道观进香时,忽得老道点拨,说谢家正逢多事之秋,太夫人是福德绵长的老寿星,该当尽早为她好生操办寿宴,方可为侯府绵延福泽。若拖之过久,怕于侯府无益。
  谢夫人回府后,忙将这话说与谢峤听。
  谢峤纵然不愿在这节骨眼上操办宴席给府里添乱,奈何今年过得确实坎坷,且扛不住几个兄弟和弟媳们的软磨硬泡,怕府里当真出岔子,便怀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思,仓促操办了这场寿宴。
  他没往穆王府送请帖,江彻却还是去了。
  还带着沈蔻在侧。
  侯府外满目华盖香车,绮罗珠翠,皆是素日与谢府往来甚密的人家,因是太夫人的寿宴,谢峤亲自在府门迎接宾客。陆元道和沈有望消失无踪,江彻也回了京城,他却被太子死死盯着,在五仙岭进退维谷。如今寿宴热闹,他心里纵万千愁苦忐忑,脸上却挤出一团喜气,言笑晏晏。
  直到江彻的身影闯入视线。
  迥异于往常干脆利落的骑马往来,他今日乘了车驾,还带了稍许仪仗随行。
  比起温文尔雅的彭王,穆王府的侍卫都随了主子,虎虎生威的气势轻易压过周遭高门,在府前整齐停住。江彻锦衣玄裳,金冠蹀躞,端着惯常的冷肃出了车厢,旋即,里头探出一只纤纤玉手,就着侍女的搀扶,盈盈而出。
  她穿得不算惹眼,罗衣珠钗,衣带飘然,虽无金玉之饰,却极秀雅昳丽。
  而那张脸……
  谢峤心里咯噔一声。
  当日天麟山上劫人失手之后,他便知道沈家母女是被穆王藏了起来,照此推算,沈有望应当也是在穆王手里。闹到这地步,关乎东宫与彭王的生死翻覆,谢峤没指望能跟这位煞神和谈,只费尽心思,欲尽力毁去证据,在江彻发难之前,设法寻出把柄将穆王府拉进污泥,令其无暇自顾。
  但这事谈何容易?
  宫里头陈皇后有意护着阮昭仪,铜墙铁壁般无从下手,而江彻数年征战,办案无数,虽不得帝王宠爱,却未落过致命把柄。
  谢峤费尽心思,亦未寻得良策。
  谁知今日江彻竟会堂而皇之地带了那沈家女来贺寿宴?
  谢峤明知对方没安好心,当着如云宾客的面却不敢流露丝毫,只端着假笑,上前拱手道:“未料穆王爷亲至,幸甚。”
  “听闻太夫人寿宴,本王亲来道贺,沾点福气。这位姑娘侯爷或许还记得,是我受人所托,带来凑个热闹,还望侯爷妥善照料。”江彻说着话,朝沈蔻递了个眼色。
  沈蔻含笑行礼,姿态柔婉。
  后面的随从亦呈上贺礼,道了许多恭贺之词。
  谢峤纵满心戒备,却不能将客人赶出去,只得招呼男女管事,将江彻与沈蔻分别引到前后院的席面。见沈蔻身后的两位侍女都极干练,分明是习武出身,心中愈发警惕,命人暗里留意着。片刻后,终是不放心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江彻,留了长子迎客,他去探探江彻的来意。
  *
  后院里,沈蔻随仆妇徐行入席。
  她这是头回来戚家的后院。
  前世戚氏婆媳虽也曾带她赴过谢家宴席,却多是玉镜湖畔那种广撒网的场合,不曾来过侯府。后来结识了谢无相,也是随曾俭走偏门出入,跟这座后院差得颇远。彼时满腹心思扑在戏本,于侯府内情不曾留意,而今回想父亲曾说过的案子,比照谢峤在人前的温和谦逊,只觉后背发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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