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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女配咸鱼了 (归去闲人)


  隔着屋门,沈蔻一眼就瞧见了上头铺开的脆笋,衬着清红的汤汁儿和切碎的酸菜小葱,光是色相就极吊胃口。更别说鸡汤浓郁,香喷喷的味道早就窜进了鼻端。凭母亲的手艺,那米粉自然也是极柔韧爽滑的。
  沈蔻笑逐颜开,赶紧上前接住。
  钟氏看她那一脸馋相,笑意漫上眉梢,温柔的眼底若有亮光。
  直到瞧见桌上那几样首饰,钟氏的笑意微微凝住。
  她诧异地瞥了眼女儿,将东西小心收起。
  “不能再典当了,这长命锁是你祖母给的,簪子是你父亲准备的及笄礼物,镯子耳坠更是你祖母的遗物,若是都当了,等你父亲回来,我该如何交代?蔻儿,日子虽艰难,却还过得下去,我多绣几件绣品就是了。只要熬过这五年,等你父亲回来,就会好起来的。”
  言语温柔,一如往常。
  沈蔻听在耳中,却偷偷红了眼眶。
  多绣几件说起来容易,可那一针一线都是要费心血的,母亲的手都操劳成什么样子了?
  家里出事之前,母亲何曾吃过这样的苦?
  沈蔻的母亲钟氏也算江南的小富之家出身,嫁给寒门出身的沈有望,全然出自一腔深情。好在沈有望极有志气,从秀才一路考到金榜题名,入仕后也行事勤恳,做到了京畿万安县的县令,官声也很不错。
  直到两月前,沈有望突然因玩忽职守和贪弊之罪遭到发配。
  沈蔻当时就懵了。
  父亲是何秉性,她母女俩是最清楚的。
  出身寒门的学子,寒窗苦读心怀壮志,想的都是为百姓谋福祉,从未贪过荣华富贵。这些年他恪尽职守,家里靠俸禄和钟氏的嫁妆度日,一家子虽不算富足,却也过得和乐,何曾贪过半分银钱?
  钟氏死都不信夫君会贪墨,花了不少银钱才得以入狱探视,誓要洗清冤屈。
  谁知探狱回来,却忽然偃旗息鼓。
  沈蔻追问其中缘故,钟氏却死活不肯吐露,只说沈有望千叮万嘱,让母女俩切勿纠缠此案,只管护好自身。等五年后他刑满回了京城,一家团聚,便可回江南安生度日。也要沈蔻牢牢记着,沈家绝非贪利忘义之辈,切勿因父亲获罪而生怀疑自卑之心。
  变故之后,万安县是住不得了,沈有望叮嘱钟氏搬到京兆府衙附近,有衙门里的熟人照料,也免他牵挂。
  之后,钟氏便卖了万安县的家产。
  换来的银钱半数拿来打点,设法送到沈有望手里,免得他在外受苦,剩下的都拿来买了如今这院子。
  京城里寸土寸金,院子耗尽了母女积蓄。
  就连首饰也都典当殆尽。
  生计所迫,钟氏咬了咬牙,接些绣品的活来贴补家用。
  她原就出自江南,闺中时学了手极好的针线,这些年沈蔻父女的贴身之物都出自她手里,绣工不比外头的绣娘差。只是这活儿实在精细,绣多了伤眼睛不说,就连那双握笔的纤纤玉手都磨出了茧子。
  沈蔻瞧在眼里,岂不心疼?
  前世那些荒唐卑微的事,不论她是为生计所迫贪慕虚荣,或是真的倾慕江彻情窦初开,抑或被戚家怂恿鬼迷心窍,都已成了过往。如今她神识清明,半点都不想掺和穆王跟戚家的事,更没打算再去争那所谓的王妃之位。
  那东西尽管让别人去争,打得头破血流都行,她只想随遇而安,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但目下这情形,总还得想法子维持生计。
  她年已及笄,该担当些事情了。
  沈蔻唆着香浓的粉,慢慢儿琢磨出路。等一碗香滑的米粉唆入腹中,终于有了主意。
  *
  皇宫往西有条珠市街,是京城最热闹的所在。
  长街的腰眼处是座戏楼,上下三层的楼阁修得气派巍峨,雕梁画栋矗立在街旁,引得无数公子哥竞相出入——
  时下不许官员府邸中豢养戏班,最多在逢年过节时请戏班到府里唱上几日,其余时候都是到戏楼消磨闲暇。时日久长,戏楼的生意便格外红火,几个有名的戏班更是一票难求。
  眼前这座戏楼便是京城最负盛名的。
  里头常驻的戏班叫玉芙蓉,排演的南戏无不精妙,几乎场场满座。
  这会儿新排演的戏目才唱完,座中的公子哥儿们喝彩声不断,豪掷千金打赏之余,纷纷要极受追捧的伶人重回场中。
  班主曾俭瞧在眼里,只觉欢喜。
  他暗自松了口气,将戏楼的事交给副手,正想着从后门出去,到侯府的东家那里禀报今日新戏的反响,忽见珠帘动处,小厮探头探脑地跑了进来。
  见他还在,小厮径直赶到身边,躬身拱手道:“班主,外头有位小公子求见,说是有新写的戏本要跟你商谈。”
  “新戏本?又是哪位才俊?”
  “这位瞧着眼生得很,以前从未来过,看那身形么……”小厮凑近耳边,低声道:“倒像是个姑娘。”
  女扮男装?
  曾俭顿时有些诧异。
  京中女眷如云,酷嗜看戏且时常请戏班过府排演的他见过不少,戏楼里设有女眷可用的雅间,与男客分门出入,寻常也多是坐满的。但闺中女儿自己写戏本,还找到跟前来的,他却还从没见过。
  这倒是难得。
  曾俭不由坐回椅中,抬了抬下巴,“请她进来。”
  须臾,小厮便将人引入屋中。
  极寻常的书生打扮,青衫冠帽,身量修长,看侧影是个颇为清雅的少年郎。但当他扯下挡住半边脸的衣领,抬起头时,曾俭便知道,小厮这双眼果真是没瞧错的。
  眼前这人眉眼极为清秀昳丽,哪怕束发戴冠,也难掩婉媚灵动之气,唇上即便有意涂得淡了,也觉秀巧玲珑,更别说双颊腻白剔透,肤色宛若凝脂。
  这般姿容,与名动京城的第一美人不相上下。
  装扮成少年郎的模样,更是别具风姿。
  曾俭呆呆看了会儿,才觉出失礼,忙轻咳了声,起身相让道:“听说公子手上有新写的戏本?”
  “是啊,已写好了开头,特请班主过目。”
  沈蔻竭力闷着声音,忐忑地递上写了十来日的手稿。
  这就是她想出的谋生之道。
  时下女子虽没被困在闺中,但若想赚些银钱维持生计,却也并不容易。尤其是像她这种没落的官家姑娘,因着年岁不大,还不够被人请去做女先生,便是做账房也没人敢收,且她这张脸生得招摇,时常抛头露面着实有太多不便。
  倒是写戏本这事颇合她兴趣。
  沈蔻自幼读书,常因辞藻清丽得长辈夸赞,偷藏翻阅的野史杂记不少,闲暇时也曾天马行空地写过一些。只是闺中女子偷瞧话本毕竟为长辈所不容,更别说动手写了,沈蔻那会儿年纪小,更不敢叫人知道,最后都是写完了偷偷烧掉。
  钟氏出自江南,看着南戏长大,里头种种门道都曾详细说予沈蔻。沈蔻原就对此极有兴趣,经历生死之后,心性已非从前的少女天真,如今想写个戏本,倒可勉力一试。
  只不知能否入戏班的眼。
  沈蔻捧着热腾腾的茶水,屏气等待。
  曾俭倒是没小觑,见她辞藻极佳,戏本写得有模有样,竟逐页认真翻阅,偶尔还会抬头瞧一眼沈蔻,似颇惊异。
  屋里陷入安静,唯有外头喝彩阵阵。
  好半晌,曾俭才阖上纸笺。
  “这戏本公子还没写完?”
  “虽没写完,但后头的脉络却都想好了,班主可愿瞧瞧?”沈蔻见他神情中似有赞许,觉得这事儿有了几分盼头,赶紧将另一份誊抄好的手稿掏出来递给他。
  曾俭似觉诧异,却也没多说,只接了细看。
  等通篇翻完,他将沈蔻打量了好几眼,才将手稿递回。
  “这戏本若能写完,公子如何要价?”
  “五十两。”沈蔻早就想好了。
  报出去后觉得过于狮子大张口,她又低声补充道:“其实我也不太知道行情,班主觉得多少合适,还可商议的。”
  哪怕给个十两,都够她母女俩用好久。
  报那么高,不过是知道芙蓉班阔绰,方便商议而已。
  沈蔻暗暗心虚。
  曾俭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戏本虽还有点稚嫩,但若好生打磨了排演出来,所值何止五十两?那还不及贵公子随手扔出的赏钱。
  不过选戏本这事,他却做不了主。
  遂稍敛神色,微肃道:“此事须由东家定夺,公子可否留手稿在此,过些日再来一趟?”见沈蔻没拒绝,便从屉中摸了十两银锭放在桌上,“这点算是定金。即便咱们戏班排演不了,这样好的戏本,我也定会举荐给别家,公子放心就是。”
  极利落的态度,反让沈蔻有些错愕。
  这就给她十两了?
  这么阔绰的吗?她迟疑了下,见对方不是玩笑,赶紧欢喜地将那银锭收起,闷声笑道:“那我两日后再来。”说罢,一本正经地作揖告辞。
  端着正经的姿态出了戏楼外的小巷,沈蔻摸着怀里揣的十两银子,越想越开心,欢喜雀跃之下,终是忍不住蹦蹦跳跳起来。
  ——这些银钱非但足够三四月的用度,还能用富余的赎几样东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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