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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春愁 完结+番外 (岚山雀)


  云季芙与沈肃容相识于微时,自然知晓沈肃容的脾性,但凡会威胁到他一星半点的,不管今日是谁人,都活不成。
  故而云氏听罢也不再逗留,只轻声道。
  “你当心些。”便匆匆去了。
  ——
  那回在张府,顾长安也是如此,将自己挡在身前,可那日顾长安是要护着自己的,眼下,沈肃容却是即刻便要自己命的……
  眼下是在沈府里头,再也没有第二个顾长安碰巧来救自己了。
  不过才半月,竟已然事过境迁。
  ‘你莫要怕……’
  ‘左右我不会害你……’
  ‘我的书房日后你想进便进……’
  假的,都是假的,统统都是假的!
  沈肃容与云季芙,他们二人,是一伙的。
  霜澶脑中一片烦乱,处处打着结,处处拽着神经。
  霜澶朦胧着双眼,一手哆哆嗦嗦地抓住沈肃容扣在自己脖颈上的那只手,颤抖了双唇。
  “你……你要杀我了吗……”因被扼着喉,霜澶声音嘶哑。
  一滴泪珠,随声而落,“啪”得打在沈肃容的手背之上。
  沈肃容好似被烫了一般,遽然回过神,倏地松了手上的劲道。
  霜澶的咽喉猛然钻进空气,扶着心口,一时不及便猛烈地咳嗽起来。
  沈肃容神情窘迫,似是想将那只手藏住一般,卒然将手负在背后,倒像做了贼人,竟连正眼都不敢去瞧霜澶。
  沈肃容随即侧头,压抑地喊了一声,“沈远!”
  霜澶一惊,沈远竟也在?随即便想通了,若没有亲信在周边放哨,沈肃容与云季芙二人如何敢在这处私会。只不知自己才刚进来时,沈远为何不曾拦着……
  不多时,沈远不知从哪处角落里跑了出来,待至沈肃容跟前,瞧见霜澶,眼里也是惊骇。
  不待有应,沈肃容叩紧了齿关,横眉立目得违戾道,“如今你当的好差事!”
  沈远当即便跪了下来,只道唯留心了翰墨轩那头,不曾想如此晚了世安居那头也会有人来,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霜澶还立在那山坳里,仿佛发了耳鸣,什么蝉鸣鸟叫一概听不到,只鼓膜神经嗡嗡得抽着。
  霜澶迟钝又漠然得看着眼前的沈肃容,虽只瞧的到他那轻蹙的眉眼与紧抿的唇颚,再看那跪在地上不言不语的沈远,分明都是曾救过自己的人,分明都是在泸山院朝夕相处的人,明明脸面都不曾变过,心下却只觉陌生又恐惧。
  霜澶今日无论如何都活不过眼下了,却害怕得连哭都不敢出声,手下意识得向那假山抠去,磕断了指甲也不曾有意识,只手心里不住得冒着汗。
  这般热的夏夜,霜澶的冷汗冒了一身又一身,心却好似冻住了一般,连本能跳动都不能了,像是一个无可申辩死囚,只能眼看着两个刽子手何时向自己挥刀。
  就在霜澶栗栗危惧之时,就见那沈肃容阴沉着面,朝沈远使了个眼色,便走了。
  随即那沈远上前,满眼的作难,霜澶的那颗心忍不住又开始狂跳,周身因着恐惧止不住得哆嗦,那沈远看向自己,却是半点犹豫也不曾有,甩起手朝着她的脖颈便是一记。
  霜澶后颈一痛,便失去了知觉。
  ……
  待霜澶昏昏沉沉醒来时,屋内不曾亮烛火,鼻尖是熟悉又陌生的冷松香。
  是沈肃容的房间——
  霜澶骤然睁开眼,如今她不仅在沈肃容的卧房,还躺在他的卧榻之上。
  霜澶倏地伸出双手,按向自己的心口,心还在跳,还有唿吸,她竟还活着!
  环视四周,屋内只她一人,却有人影投在窗上。
  想来沈肃容虽不曾杀她,却也不想教她逃,故而着人在外头守着。
  霜澶复又闭了双眼,心道自己勘破了沈肃容与云季芙的阴私,沈肃容却还未对自己动手,当真教人费解,莫不是自己对他还道有用处么。
  更漏滴答得走着,显得沈肃容的小院万籁无声。
  沈肃容与云季芙究竟是从何时相识。
  瞧云氏今日所说之谬言,应当是心系沈肃容才对,可从前自己还在沈霂容身边时,那云氏与沈霂容当真柔情蜜意羡煞旁人的。
  既如此,云氏与沈肃容情愫暗生莫非是云氏入府后的事么。
  霜澶一时头痛欲裂,脑中千头万绪却又皆是杂乱无章。
  遂只得平缓了唿吸,强自敛了心神。
  不对。
  云氏入府第二日,也就是殿试那日,昔春便被冤死,故而云氏是自入府起就想要自己的命。
  可自己与云氏无冤无仇,云氏何堪下这般毒手。
  霜澶不禁蹙眉,忽得想起!
  是那张字条,当初自己亲手写给沈肃容的那张字条!
  岁岁常欢愉,万事皆胜意!
  想来自己初来泸山院时,沈肃容有一点是告知了实情的,云氏那日叫了自己去跟前写字,确实是为试字迹。
  却半点不是为着沈霂容——
  沈肃容手里那张字条是教云氏瞧见了,若不然,云氏怎会那般巧就写了那几个字……
  云氏既心悦沈肃容,稍稍往窄了想便能教她误会了。
  自己的字迹虽有七八分像沈霂容,明眼人却一眼能瞧出并非出自他之手,既然有心要揪出写字条之人,自然是从沈霂容身边的女使试起了。
  竟这样巧,头一个便教云氏逮到了自己。
  可那字条,是会试出榜那日写与沈肃容的,当时云氏还不曾入府……
  那沈肃容与云季芙二人,必然早就相识了。
  若真教她猜对了——
  霜澶不禁寒毛卓竖,思绪翻飞,激荡如洪潮一般汹涌,一时又惊又惧。
  若沈肃容与云氏早就相识,那云氏又为何要如此情真意切得嫁给沈霂容?
  除非——
  云氏对沈霂容的感情,是有意为之……
  既如此,那云氏与沈霂容的相遇,想来也是安排好的!
  霜澶依稀想起当初沈禄的话,于诗会相识,自己那时还疑心沈禄框自己,怪道才一个月的辰光,如何就能那般难舍难分?
  自然是蓄谋已久……
  因着是躺卧,霜澶唿吸愈发不畅快,遂心跳得愈发得快,连喉间都忍不住颤抖,只觉好多事体眼下都能慢慢串起来了。
  所以当初沈儒璋发难,沈肃容出言提醒,教人对自己用刑。
  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早早松了口,好让云氏入门罢了,虽在自己这处不曾得逞,可却拿捏住了沈霂容……
  又因着沈霂容对云氏的情深似海,又如何能同意舍云氏而另娶旁人?
  如此,便能说得通了……
  沈霂容乃都御史府嫡子,他不在意的门第,自然有人会在意;他不想娶的人,自然也有人想娶;他不需要靠旁的来拔高自己,庶子却最需要不过了。
  如何能让一个庶子,在短短几月内便能崭露头角,满京都城里头,除了太子太傅,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那张太傅又如何能单发了帖子来邀沈肃容,太子又如何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点他,想来沈肃容早就与张家小姐相识,这些事情自然都是顺理成章的了。
  可沈肃容如此机关算尽,就为着挣得一份出路,出人头地么?
  霜澶蓦然想起王氏与吴嬷嬷的对话,莫非沈肃容早就知晓他那腿疾不是意外?
  还是不对,中间种种,还有好些地方说不通……
  那日自己挨了沈儒璋的仗刑,他既已达到了目的,为何要遣沈远来送药?
  昔春被杖毙的第二日,他为何要让沈远来寻她,给自己送甚劳什子的糕点?
  云氏第一回 陷害不成,第二回又妄图栽赃之时,沈肃容为何要出言保下自己?
  后来带自己回了泸山院后,又为何要出言提醒自己留心云氏,自己蠢钝如猪,他若不提,这辈子都不会想到云氏身上去,将自己蒙在鼓里不是更方便他二人行事?
  还有那日塘边,沈肃容明知他不会水,却还是跳下塘来救自己。
  后头虽说幸亏沈远来得及时,可沈肃容分明是叫沈远先救的自己,以至于沈肃容险些为此丢了性命,这又如何解释……
  霜澶委实想不通,眼下却也容不得她再去想那许多的。
  脖颈后隐隐传来的伤痛让她的思绪愈发迟钝,也不知炉内燃了什么香料,直教人昏昏欲睡……
  ……
  霜澶再醒来时,屋内已然亮了烛火,待睁开眼,蓦然发现沈肃容竟就坐在床沿,手里握着书卷,慢条斯理地翻着。
  霜澶大骇,蓦然想起那沈肃容扼住脖颈的样子。
  登时如惊弓之鸟般,倏地坐起身,随手抓了凉被便往那床角退去。
  好似一条凉被便能将二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一般,沈肃容心下嗤笑,却不知笑的究竟是霜澶还是他沈肃容自己。
  遂放下书卷,轻声道。
  “你既醒了,便莫要乱动了,伤才刚包扎好。”
  霜澶听罢,才发现脖颈之处已然被上了药,还被细布包扎了起来。
  沈肃容随即垂下眼睑,起身倒了一杯水,遂复至床边递给霜澶。
  霜澶不知眼下沈肃容究竟要作甚,心下惊恐万状,一时面如土色,自始至终缩在床角不住颤抖,只下意识得抬手轻抚那脖颈间的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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