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衲明白。”觉圆不可察觉轻叹了口气,他也明白,把了皇上的脉象,事就没那么简单。至少他是除太医署的太医以外,确切知道皇上身体状况的人。
“玉佩留着,以后若朕宣你,可以此凭物进宫。”沈嘉远交代完这一句,起身出了屋子。
再次回到马车内,李内侍隔着车帘问:“陛下,可是回宫?”
沈嘉远嗯了声,出来快一天,他头痛的厉害。
而李内侍和张大,听到终于能回宫,两人皆暗暗松了口气。这一路,他们可是把心都吊在嗓子口,生怕皇上身子出现不适。
周舒侗那边,在酒肆内吃完那几盘肉后,准备付钱,掌柜的却说已经给了,小郎君身边那位年长者给的。
少年那一行人,竟然替自己结账了?出了酒肆,周舒侗仍然百思不得其解。
就少年临走前那冷冷的一眼,周舒侗敢百分百肯定,他定不会是因为看上了自己的美貌,这种鬼扯的原因才替自己付这酒菜钱。
但一个男人,替一个陌生女人付饭钱,为了什么啊?
她上辈子忙的没时间谈恋爱,没揣摩过男人的心思。来到这世界,轻而易举被一个小少年给搞糊涂了。
实在想不透,周舒侗只得问身旁的婢子:“阿翠,你说那个小郎君为何要替我们付银钱?”
阿翠傻傻笑了笑,挠着头说出自己的猜测:“莫不是在我们进酒肆之前,那郎君就烦了蒋二娘,高兴我们把蒋二娘气走了?”
周舒侗听得直笑,摇摇头,道:“小郎君看着可不像是会忍的,若蒋家小娘子真惹得他不耐烦,怕是早被人赶出去了。”
阿翠想起他那冷冰的样子,忙点头。虽然小郎君长得好看,却比主人还让她害怕。
“不管什么原因,下次见到那个小郎君,还是得把银子还他的。”周舒侗很明白,有些人是不能惹的,有些人的人情也是不能欠的。
“娘子说的是。”阿翠点点头,看了眼天色,也不早了,便提议回府。
回到周府,才进大门,管家就让她们去正堂,夫人在等着她们。
周舒侗不知道这个继母还能找什么茬,抱着‘想看看她还能扑通出什么水花’的心态,还是去了。
卢巧云和周圆圆这些日子在周舒侗那吃了不少苦头,又想不到什么好的法子,今日周圆圆哭诉的时候,提到周舒侗下月的及笄礼,卢巧云灵光一闪,忽然有了主意。
对,她如今是没法子拿捏周舒侗,可她毕竟是这个家的当家主母啊,女儿的及笄礼,自然是要由她操持的。
周舒侗一来到,卢巧云便做了好一番铺垫,说因皇上又传出生病,谁家谁家的弥月礼如何朴素,谁家谁家老夫人的寿辰宴如何低调,甚至最近的谁家娶新妇都没有铺张。最后带出她下月的及笄礼,提出也要简单。
“可以呀,就依夫人意思。”周舒侗笑吟吟答应,能简单搞最好,巴不得。要知道在前世,她可是连生日宴都不曾搞过的人。麻烦。
卢巧云没想到她这么痛快应下,许多准备好的说辞都没机会说。毕竟那些什么‘你不体谅父亲艰辛’‘爱慕虚荣可不是好的’‘你这张扬的性子迟早会给家里带来祸害’等等,可都是她在屋里想了半天,准备用来训斥她的话。如今全没用上,心中甚是不痛快。
“这可是及笄礼,一生人只有一次,你果真愿意?”卢巧云忍不住提醒,怕她不明白及笄礼于女子而言有多重要。
“愿意,就依夫人意思。”
周圆圆也忍不住开口了,怀疑她答应的如此痛快,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阿姊,阿娘也是在询问你意见,并无强迫的意思,你可不能转身去跟阿耶说,是阿娘逼迫的。”
“自是我自己愿意。”
周圆圆语塞,想不明白她为何会愿意。周舒侗的反应,和她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没别的事,儿先回屋了。”周舒侗笑着向卢巧云福了福身。
出了正堂,周舒侗立刻拿出帕子拭擦额头的汗,在外面逛了一天,浑身都有点黏糊糊的,迫切想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裳。
正堂内的卢巧云,依然没从惊讶中走出来,过了许久才问女儿:“她怎么出门逛了一圈就变得这么好说话?”
周圆圆也一脸茫然,她是越来越看不懂周舒侗了。女子的及笄礼,竟然也愿意低调操办。真的好想撬开她脑袋,看看到底是怎么想的。若是她,别说低调操办,但凡礼数哪里不足,都要哭死。
远离正堂,阿翠终于忍不住了,红着眼对周舒侗道:“娘子莫怕,待主人回来,求到他跟前,定不会同意夫人这主意的。”
周舒侗看了眼这个忠心耿耿的婢子,拍了拍她圆滚滚的脑袋,道:“傻阿翠,我是真的巴不得夫人这么干。”
阿翠不解,急了,跺了跺脚,道:“娘子莫不是不知,及笄礼对女子有多重要。”
“我知道啊。”周舒侗笑道:“不过这些都是虚的,我本就不喜欢被人看戏般观摩,能简单点倒也好。而且这对母女似乎想太简单了,身为周家正儿八经的女儿,我的及笄礼都只能是这规模,周圆圆作为一个卢氏带进来的拖油瓶,到时候她的及笄礼能越过我?”
阿翠听的一愣一愣的,不过也觉娘子说的有道理,心中的不忿轻了许多,但……
“拖油瓶是什么?”阿翠抓破脑袋都不明白。
周舒侗语塞片刻,捂嘴笑道:“就是女子改嫁,从前夫处带到后夫家去的前夫所生的子女的意思,前几日我在话本上看到的。”
“什么话本,竟有这说法。”
“忘了,那话本不好,看完我就扔了。”周舒侗打哈哈,转而提醒让她一会记得提醒让管家给她屋子送冰块。她可不想洗完澡出来,又热得一身汗。
阿翠大声应着,自从娘子和主人关系变好后,管家倒也不敢不给他们冰块了。
路过后院,看到在奋力扫落叶的阿寒,两人停了一会。
阿寒忙放下扫帚,朝周舒侗俯身行礼。现在她已经不是大娘子跟前最受宠的婢子了,二娘子也不要她,已然沦落为府中的杂役。想想以前在大娘子身边,虽然要承受她的喜怒无常,但日子哪还有现在辛苦。她真是猪油蒙了心,才听信了夫人和二娘子的挑拨。
一切都回不去了,看着周舒侗喝阿翠远去的背影,阿寒抹泪。
第7章 挣排面
时光飞逝,眨眼,离周舒侗的及笄礼就剩几天了。也因这个,这段时间她几乎被禁足了。周旺不许她外出,生怕有个万一,影响到她人生重要的日子。
周舒侗是耐得住寂寞的人,但因久没出府门,整日待在自己一方院子之中,也有些乏闷。
总得找点事来打发日子吧,她只好把注意力都放在卢巧云母女身上,把周圆圆气哭了好几回,不仅如此,有几回也把周圆圆宴请到家中的别家小娘子给气到哭着离开。
周圆圆忍无可忍,怒告到周旺那跟前。还好周舒侗机灵,也不狡辩,直接哭着认错,说没人教过她这些,不懂才犯了这些错误。甚至还是说出,为了不丢周家的脸,以后不出席这些宴会了。
周旺一听,不去结交别的小娘子可怎么行,加上心疼她年幼丧母,就把这一切归咎道卢巧云教导不力,冷落了好几天。最后还是卢巧云流着泪指天发誓说,要在周舒侗及笄礼前把她教好,才得到了周旺的原谅。
这一闹,也让周圆圆不敢再轻易向周旺告状了,再被周舒侗欺负,也只能把委屈往肚子里吞。忍得抑郁不已,还因此瘦了好几斤。
而卢巧云也是发狠了,真的认真教起周舒侗礼仪,让她同样苦不堪言。
呜呜,什么人生重要的日子。五年的社畜生活早就让她明白,活着的每一天都是重要的日子,但这些话没办法说给阿翠听。她只能盼着及笄礼快点过去,趁进宫前,好好享受一下未婚的自由。
在太极殿的沈嘉远听着侍卫汇报,周娘子又如何把二娘子气到大哭,如何学规矩学到和继母斗气,如何让婢子把私冰变着花样吃,那双阴霾的眼眸浮现几丝笑意。
沈嘉远安排了人暗中观察吕相之女和周阁老之女,侍卫定期向他汇报周家和吕家娘子的日常,几乎是这些日子以来的日常。吕娘子日子太沉闷,侍卫每每回报不是绣花就是看书。但周家娘子就不同,很能扑腾,连带着把他一潭死水的日子也带的鲜活不少。
李内侍同样在忍着笑意,待汇报的侍卫出去后,才对沈嘉远道:“陛下,周家娘子可真有意思。”
沈嘉远低头看着案几摊开的竹简,语气不带任何感情,道:“可不是。”
李内侍没再说话,心里几乎可以确定,皇上意属的皇后人选,怕是已经有结果了。
殿内安静无比,只有沈嘉远偶尔的翻阅竹简的声音。
“你说她为何这般不重视自己的及笄礼。”
沈嘉远忽然开口,打破一室的平静。
李内侍反应敏捷,马上接道:“老奴觉得,周娘子本就和一般女子不一样,对这些,兴许是真的不太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