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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她横刀立马[双重生] (点都德)


  段权灏一时未及反应,只听得她又道:“权灏你智谋过人,因此总是一骑绝尘。可有时转身看看周遭,许是会寻到不少可用能士也说不定。大周科考制度举行多年,不正是为着从民间广纳有才之士?明路摆在那里,咱们依葫芦画瓢,照搬即可。”
  她所言之理,段权灏并非有异。
  可渊梯各个部族之间联结紧密,贵族牢牢把持朝政特权,如何肯将这一杯羹轻易分给寒门子弟。
  便是他所在段氏家府,身为渊梯八大贵姓之一,也会第一个不同意如此改革。
  “科举在中原已执行数百年之久,与渊梯情况相差甚远。”
  他这话说得隐晦,宇文音遥不懂其中纠结,自然听不明白:“有什么相差,不都是为了招才纳贤。”
  “寒门子弟进入朝中,原本留给贵族之位便会减少——”
  他正耐心解释,却听得宇文音遥冷哼一声:“他们占着位置又没什么用处,被大周 一个姑娘家打得望而却步,还不如早些让开。”
  为了区区蝇头小利不顾大局,殊不知无国便无家,他们费尽心思守住的点点特权,最终都会化为乌有。
  宇文音遥觉着这话说出口不吉利,因此只暗暗腹诽,拉开了车帘顺气。
  从筑特城去往赫轮城不算远,他们已经走过将近大半路程,等快到破晓之时,便能抵达岩古寺。
  “这般看来,公爹当年果真心胸宽阔,甚至想招安封大将军为己所用——”
  她话还未说完全,已然迷途知返住了嘴。
  有些讪讪地看向段权灏,见他闭眼假寐恍若未闻,这才缓缓放下心。
  她与他自幼相识,成婚数年,心知他虽在外不假辞色,却是将全部温和尽数相赠。
  唯有一次,他对她厉声相斥,便是为着封觉。


第25章 若叫她知晓是她父皇勾结渊梯……
  岩古寺立于赫轮城郊山谷之间,来往信徒常年络绎不绝,独今日寺门紧闭,应是有贵客莅临。
  段权灏与宇文音遥在住持接待下前往寺后墓园,寂静无声中,唯积雪倏落,散于地面。
  住持站定身形,不宜再继续往前,缓缓行礼告退:“老衲不扰二位与将军、夫人团聚,在前院相候。”
  “多谢大师。”
  段权灏颔首,随后方与宇文音遥十指相握,并肩踏入墓园。
  看得出岩古寺众僧十分敬重段宪刑夫妇二人,墓前碑面光洁无秽,案上供奉之物亦从未间断。
  感受到手心指尖微颤,宇文音遥终是垂眸捏了捏他的骨节。
  她幼时并不明白,为何段权灏看上去似乎永远与旁人相隔甚远。本以为是因着他左腿跛足之事惹得身边玩伴欺辱,也曾仗义相助。
  可后来随着年纪渐长,众人知晓他才学不敢再轻易造次时,他也依旧不改从前那副森然模样。
  出生不久父母俱丧,尚未及冠兄弟永隔。
  原本一家五口,竟从不曾得以团聚。
  她甚至不敢去想这些年他究竟是如何扛过其间种种,只能竭尽全力一刻不离守在身后。
  正如她新婚那年第一次前来此地与段宪刑夫妇承诺那般,永远不会再让段权灏独自一人。
  “权灏别再伤怀了。”
  牵着他的手轻轻晃悠几下,宇文音遥与他相视而笑,侧首抵在他肩膀处娇声叹道:“会让公爹婆母与朽渊以为我欺负你呢。”
  在段氏夫妇合葬坟冢旁,还有另一块略小墓碑与之并列。
  即使尸身真正所在位于安陆城郊封氏家墓之中,此地衣冠冢依旧上书“段氏朽渊”。
  虽说碑上刻文花雕看上去更新些,仔细算来,也将将过去十二年之久。
  段权灏哑然失笑,伸手揉揉她的脸,与她一道在墓前早已放置好的蒲团之上跪下。
  先是上香叩拜,随后方才将供品一一摆放到位,点着火星,准备烧些纸钱。
  “音遥,你可知我为何憎恶封觉入骨。”
  宇文音遥手下一顿,显然没料到他会破天荒主动提及此 事,只得抿唇应道:“他害死公爹婆母,又迫使朽渊与你兄弟分离。”
  还有:“若非当年那家医馆办事不力,倾倒火盆压住左腿,权灏也不致终身如此。”
  这些事桩桩件件,都足以段权灏痛恨封觉至死。
  他也并未否认,接过她递来纸钱放入火中,火光反衬在他略显瘦削的侧脸之上,无端添铸些狠戾。
  “父亲与他惺惺相惜,当年殉国之时,未必心有怨怼。”
  段权灏抬眸,看向碑上“家父”二字,许久似是被火星燎至手背时方才继续道:“收养朽渊数年,亦不失栽培养育之恩。”
  “既如此,”宇文音遥脑中一热,不自觉又冲着他逆鳞而去:“权灏你为何——”
  话刚出口她便有些后悔,但还是难掩好奇,露出讨好笑意,等待下文。
  “信武八年,赫轮城之战。”
  宇文音遥沉吟片刻,恍然低语:“我知道,当时已逢信武九年年关,两军于楼朔河血战半月有余,皆损失颇重。赫轮城再次为咱们渊梯所有,大周主将双双阵亡,溃败而退。”
  听见“溃败而退”四字,段权灏不自觉扯起唇角,溢出“荒唐”二字:“若我告诉你,那是镇元帝与摄政王暗中交易,你可信我。”
  宇文音遥开始还未来得及反应,忙不迭附和道:“我自然信你——”
  话音未落,她却忽地愣在原地,幸而段权灏眼疾手快将她从余火外沿拉开,方才不曾受伤。
  握着她的手继续道:“以赫轮城作为交换,绞杀封觉。”
  “镇元佬儿疯了不成?!”
  宇文音遥骤然起身,拍拍衣间灰烬,甚是不解:“他联合咱们渊梯杀害自家大将,所求为何?”
  此事说来话长。
  若非此次争取库孙失利,他原本也不会细想。
  “镇元佬儿有位宠妃贾昭仪,当年绝冠六宫,引得宫内民间皆是唾骂。”
  这等轶事宇文音遥从来不会错过,天犁城中那些贩卖从燕都历经千辛万苦而来话本故事的书斋,她一向都是常客:“没错,听闻那位贾昭仪幼女无辜丧命后,未免她触景生情,镇元佬儿居然携她出宫常避金陵。”
  避着避着,五年匆匆而逝。
  贾昭仪香消玉殒,想来还是福薄。
  镇元帝总算舍得起驾回京,为的也并非朝政,而是将她灵柩亲自运回尚在修建的皇陵陪葬。
  此举成为激起皇长子愤而发兵的最后一根稻草,幸而得到抚北大将军封觉及时镇压,方才保住镇元帝皇位。
  “叛乱之中,封觉就地处决镇元佬儿三子,先斩后奏。“
  而后剩下两位涉事皇子才由镇元帝亲自下令处置,一时之间燕都皇宫血流成河,寒意阵起。
  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封觉大抵是被军功障眼,才这般有恃无恐,事后竟还替自家妹妹再次邀宠,生出个皇子来。
  宇文音遥双指揉揉额间:“他恐怕就盼着这位皇子外甥到来,早早为他荡平前路,入主东宫。”
  殊不知 镇元帝若是真被皇长子踢下帝位,他或许不会再念及所谓亲情。
  可正因为他没有,午夜梦回想起自己数位皇子死于一人剑下,又怎能不恨。
  偏生封觉威震四方,功高盖主,他又无法在朝中亲自处置此人。
  既如此,不若交给封觉的老朋友,同时也是老对手渊梯。
  而当时渊梯众人得到消息,都以为穆朽会留在燕都准备婚事,并不知他也与封觉一起出征。
  宇文音遥仿佛被人抵在胸口般有些难以喘气,只听得段权灏咬牙切齿道:“封觉千不该万不该,便是叫朽渊入抚北营,与他母国为敌。”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死于信武八年那场无妄之灾。
  下一秒,段权灏只觉自己忽地跌入一个再温暖不过的拥抱。
  宇文音遥张开双臂将他搂紧,埋首他肩颈处摇了摇头:“你分明是在跟自己过不去。”
  直到今日她才意识到,段权灏恨封觉,是因为他不能恨真正误杀朽渊的同胞。
  可这其中种种,根本无法将所谓是非黑白分得那般清楚明确。
  所有人都各持立场,无计可施。
  段权灏整个人僵在她臂弯之中,久到火焰几近燃烧殆尽,他才回过神抬手回抱住她的腰。
  几乎是蓦然惊觉,在他黑暗无垠的数十年人生间,似乎只有她真实可触。
  感受到他手劲力度之大,宇文音遥虽隐隐吃痛,依旧不曾挣脱。
  眼见暮色渐沉,她才终于抬手推了推他的肩:“权灏,我们得在明日日落前赶回筑特城。”
  段权灏松开手,将怀中人放回原本跪坐的蒲团之上,又替她将额前猫眼石挂坠扶正:“好。”
  两人此刻都跪得有些腿痛,宇文音遥闻声立即站起身跺了跺脚,一面活动筋骨,一面还不忘关怀他的左腿,见他无恙才放下心来。
  在寺中简单用过膳食之后,两人便再度启程。
  正式离开大周地界时,她如释重负般长吁一口气:“说来这镇元佬儿,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停顿片刻忍不住扬眉冷笑:“赫轮城如今又被赐周所夺,将渊梯用后便扔,他还真不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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