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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她横刀立马[双重生] (点都德)


  “穆将军人都死了,咱们说一说也没啥嘛。”
  吵嚷声不绝如缕,各自都觉得自个儿有理:“驸马爷成日对着封将军那般挑衅都能忍,可见是个宽厚的,哪能为这些事儿与大将军计较。”
  “粗蠢。”
  郝旅正又是一阵敲打:“正因着人都死了,那定然在大将军心中最为不容亵渎。你们用那猪脑子好好想想,活人怎么跟死人比。”
  顾衍顿住脚步,攥着衣物的右手渐渐将手中之物捏紧,几乎变形。
  半晌才似是自嘲般摇了摇头,抬步离开,往热水处去。
  再次回到帐内时诸位兵士都已胡乱睡做一团,鼾声此起彼伏,顾衍卧于榻间许久难眠,索性起身拿过枕边干肉饼囫囵下肚,感到饱腹后起身离开。
  因着昨夜大战一宿未眠,现下营中除却奔走医治伤员的军医外,俱是疲累不堪卧床休憩,往来途中难得空无一人。
  行至射箭场站定,顾衍执弓并列五箭,同时连发,居然破天荒失手两次。
  俯身再次取箭时,耳边倏地飞过三支利箭,有人从身后发出大笑:“心有旁骛,不似驸马作风啊。”


第22章 驸马大可不必去跟一道陈年伤……
  顾衍侧首,只见程况肩搭弓箭,双手覆在脑后叼着棵狗尾巴草,闲适而至。
  他抬袖行礼,来人却连连摆手:“本将行伍粗人一个,瞧着驸马成日这尺规般的礼节浑身难受,不必多礼。”
  言语之间与重睦平素自诩粗人的模样别无二致,顾衍看在眼底,自是想起那双飞扬双眸,哑然失笑。
  程况亦缓缓收回望向远处箭靶下散落箭镞的目光,吐出干草呸呸两声 :“营中人嘴碎,令驸马不悦,本将先代他们赔个不是。”
  顾衍难得怔忪失神,正欲解释,程况已然与他擦肩而过行至起始点,重新搭起弓箭,三支连发,同时正中三靶红心。
  而后才回首又道:“本将与大将军自幼相识,当年同在封老将军家中习武,后一道入抚北营。”
  他本也想尝试与顾衍初至营中时那般五箭同出,思忖片刻未免面上挂不住,终究不曾贸然行事。
  将弓在手中颠量两下,重新让了位置给顾衍,接着说故事:“十五岁共同出征,当时便连武居都还未得机会亲赴前线。”
  那时他们扎营楼朔河岸,因着草原天冷,十月底风雪大作,第二日晨起,楼朔河目之所及处皆冰冻三尺,活生生在两军之间拼出条滑道来。
  第一次直面前线厮杀便遇上如此情境,程况吓得双腿连连发抖:“这如何跨得过去,万一踩空,我不被渊梯人冷枪戳死,反掉落冰河冻死岂非太不划算。”
  重睦闻声,忽地往他肩上揽住笑得眉眼弯弯:“瞧你这怕死鬼,不就过个河,要真叫你踩空了,本宫定会相救。”
  他当即想也不想坚定回绝:“啧,哪敢劳烦公主。”
  少年意气,嘴硬倔强,怎能让姑娘家保护自己。
  但那一战从头到尾,重睦确实依她所言,时刻离他不到半尺之遥。
  最后虽安然无恙兵临赫轮城下,他却还是险些惊掉半条命去。
  重睦见状,再次仿若无事发生般抬肘推搡两下,绽开唇边悦色,为他转移注意力:“打个赌,谁杀得渊梯兵多谁请喝酒。”
  “哈,小爷还怕你不成,来赌。”
  后来程况发现,他明显是中了某人圈套。
  自那之后每每赌酒无论谁赢,最终结果永远逃不脱他醉成烂泥被她镇定自若地扛回营中。
  唯有一次,重睦开了酒坛放在身侧,却从始至终一滴未饮。
  自顾自絮叨许久,直到程况裹着毛毯瑟瑟发抖直吸鼻涕,她才起身拎着他上马回营。
  “本将也是听旁人议论才知道,那日原是风遁将军忌日。”
  关外四下日光正好,难得风静草定,顾衍与程况二人策马而行,放眼望去,渊梯草原广阔无垠,似乎伸手便能触及天幕。
  耳边苍鹰盘旋飞鸣,程况拉住缰绳,抽出弓箭满弦:“本将勉强算得上大将军多年至交,所以斗胆敢在驸马面前托大,多余解释一番。”
  长箭倏地射向苍穹,惊空遏云之声戛然而止。他面露得意神色,快马加鞭至那苍鹰掉落林中寻觅猎物,还不忘继续与顾衍道:“大将军之所以多年过不去风遁将军那道坎,还是因为将军实在走得突然。”
  在她对生死尚无定论,不知沙场征伐之残酷境遇时,穆朽便犹如雄鹰尚在振翅却突遭横祸,身死陨落般,于她生命之中陡然抽身。
  任谁遇着此番变故,都不可能轻易逃脱心底桎梏。
  “如今大将军深入军营数 年,自也明白,”程况将那苍鹰尸体扔进行军袋,忽地顿住脚步,下巴指指远处几只野生花鹿,压低声响:“我等从来有今朝没明日,殊不知哪一日便马革裹尸,青山埋骨。”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重睦与他如此,抚北营众人如此,包括穆朽,亦是如此。
  可惜等到她终于彻悟时,那人早已于经年伤怀间化作心头陈旧疤痕,虽不复痛感,仍不可触碰。
  情有可原,无可非议。但这辈子还长,总得往前看。他若非觉着重睦不该继续沉溺其中,也不会专程寻了顾衍说下这许多话:“驸马大可不必去跟一道陈年伤疤置气,实在看不过眼,剜了便是。”
  程况手中长箭再次飞出,那几只花鹿仅来得及跑开两只,无奈顾衍眼疾手快随之发力,终是全部被他们纳入囊中。
  “好箭法!”
  程况由衷赞叹,不掩揶揄之意:“眼下驸马又复心无旁骛之境,本将甘拜下风。”
  顾衍面色并无太多变化,周身气氛比起方才,却轻松许多。
  两人又合力收获野味数只后方才返程回营,还未来得及行至马厩安放战马,已有先行兵仓惶而来:“驸马爷,程将军,大将军请你们速速赶往主帐。”
  他面色焦急失措,话毕便急匆匆地往营外飞奔,程况见状赶忙拦下他道:“还要去哪儿。”
  “是纪将军麾下鸷鹰团发回急报,库孙王今夜怕是不成了,大将军担心世子殿下尚未得到消息,属下还要去往平城一趟。”
  程况霎时皱眉,手中力道顺势放松,那先行兵已然飞驰而出。
  他没忍住骂了句脏话,与顾衍同时加快脚步往主帐去。
  “眼下这情形必是那墨娜王妃暗算长孙义不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他于平城养精蓄锐时,直接弑君夺位。”
  顾衍掀起毡毯,示意程况先行,封知桓果然已在其中叫嚷愤怒:“若真叫那渊梯女人之子坐上库孙王位,咱们数月来无数筹谋都得功亏一篑——”
  重睦揉揉眉心,看出被他吼得头大,但他这性子数年如一日,她索性任他发泄,充耳不闻。
  见到顾衍他们入营,总算挤出些苦涩笑意:“你们想必已听说了消息,直接谈计划罢。”
  推开干着急的封知桓,重睦将手中地图“刷”地推开落在众人眼前:“纪棣已从燕都出发,本将打算从三龙荡下高洛山谷,沿高洛峰北麓入图鹿城与他汇合。”
  程况颔首应声,不忘提醒她道:“你打算带多少兵士,咱们方经一战,用兵还需多加考虑。”
  “本将一人,不走官道。”
  话音未落,封知桓立刻反驳:“你疯了不成。”
  “若走官道率兵前行,哪怕不眠不休,亦需整整两个白昼。本将独自往返,四个时辰便能到达。”
  甚至能在高洛峰中轻功往来,速度更快。
  收起地图放回高架之上,重睦一锤定音:“话不多说,我已派先 行兵去请长孙世子。待他入营后,你们切记好好安置,不得怠慢。”
  抚北营中向来有条不成文的规矩,通常由重睦决意之事,那便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几位副将若再无知多言,通通都依军法处置。
  封知桓还在骂骂咧咧,程况即使无可奈何,也只能闭口不语。
  唯有顾衍趁她收拾行囊时忽地出言:“大将军,若下官出行,两个时辰即可到达。”
  屋内众人闻声俱是一愣,探寻之色同时落于身前,顾衍恍若未觉,低声又道:“黄鱼馄饨,不知公主可还记得。”
  新婚第一日大清早他从齐州带回府上的黄鱼馄饨,她自然不会忘。
  当时惊讶尚于脑中历历在目,重睦停下手边动作,看得出有些迟疑。
  但情形紧迫,不容她半刻犹豫,必得当机立断:“库孙王都现下不知深浅,本宫先行,顾卿随后出发,在高洛峰北麓山脚汇合。”
  未免顾衍不熟悉浮禺山中地形,重睦再次取下地图递给他。
  彼此间未发一言,默契十足。
  顾衍随即返回士卒营中收拾行装,程况也准备与封知桓一道告辞,却被他先行推了出去。
  “顾广益此人深藏不露,最好小心些。”
  封知桓越想越觉不妥:“万一他有心对你不利,咱们可都未必是他对手。”
  重睦将手边包裹打好结拉紧,摇摇头抿唇笑道:“表哥,我总有嫁人之日。就算今日嫁的不是顾衍,也会有旁人,你又何必对他这般严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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