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些都是小创口,剖腹产子,这风险简直太大了。
最好不用剖腹,手里抓着藤箱把手的花荞暗暗祈求到。
可看了杨娘子的情况,花荞也犯愁了。
肚子里的羊水已经很少,胎儿蜷缩在产妇的左腹,硬鼓鼓的,而右腹都已经扁了下去。
好在蕊儿搭脉后发现,胎儿还有心跳。
“从破水到现在,已经八个时辰了,再没有动静,孩子恐怕也坚持不住。家里都做了决定,不知道杨掌柜还在坚持什么?”
那产婆见请来的是,宋庄的表姑娘,也吃了一惊:表姑娘竟然还懂接生?
床上的杨娘子虚弱答到:
“我身子本来就不好,能得这个孩子已是不易。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了这一跤,命里注定我与他无缘,只求你们保住孩子,我就知足了……”
杨宁在帘子外面叹气不已,他刚才在宋庄跪地流泪,也是因为自己父母坚持保小,他虽疼爱自己妻子,他是个孝子,“保大去小”这话他也不忍说。
花荞心里有了数。
在大明,若是产妇难产,无非两种选择,保大,稳婆就用钩子伸进去,将孩子钩碎了掏出来,孩子没了,大人能活。
若是保小,就用刀子把产妇肚子剖开,拿出孩子,大人自然就活不了。
这个时候动刀,就已经是当产妇是死人了,又是为了活孩子。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七出之条,无子首当。所以官府仅对此类剖腹,会网开一面,睁只眼闭只眼。
花荞微笑道:“既是选择保小,就写下契书,到时我也不必担罪责。”
杨宁一听这话,知道娘子不能活命,抱着头蹲在地上,无声的哭了起来。
杨父拿来笔墨,很快写了保小契书,大人生死由命,与接生者无关。
稳婆见立好字据,便掏出自己带来的剪刀,要动手去剪杨娘子的肚子,花荞拦住了她。
“字据是我签的,自然由我动手,接生喜钱归你。这是一个药方,你让杨宁赶紧去抓药。”
稳婆只关心给的喜钱,笑嘻嘻的接过麻醉药“睡圣散”的方子出去了。
“蕊儿姑娘,麻烦帮我准备油灯、烈酒。”花荞已经打开带来的藤篓,她的手术刀、剪刀、针线,都在里面。
最关键的是,她们配了不少曹大夫家传的止血消炎药,那两次手术,这药都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杨娘子喝了麻醉汤也沉沉睡去了,一切就绪。
花荞拿起泡在烈酒里的手术刀,又在火上烤了烤,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是蕊儿烧草药消毒的味道。
她朝蕊儿点点头,伸出手,向杨娘子的肚子上划去。
最后剪开子宫后,她小心翼翼的把孩子抱出来,剪断脐带,递给稳婆。
稳婆熟练的把孩子倒提起来,在他屁股上打了两板,孩子“哇哇”的哭起来。
“大喜了,是个哥儿!”
她笑眯眯的包起孩子,抱出去报喜去了。
花荞清除腹中胎盘、积液之后,开始一层层缝合,用药。
杨娘子其实已经痛醒了,她迷迷糊糊的想着孩子,有感觉有只温暖的手扶在她的伤口上……
稳婆在外面领了喜钱,想进来看看产妇死了没有。
没想到,却看见花荞正在认真的将表皮做最后缝合。她揉了揉眼睛,没错,表姑娘正在用针线,将剖开的肚子缝起来。
真是个善良的人!她叹到,连对死人也那么温柔。
可表姑娘不但缝起来,还撒了很多药粉,最后将伤口用布包了起来。
杨娘子的眼角落下了两颗泪,她现在已经醒了,因为伤口刚刚撒上了局部麻醉的药,她竟感觉不到有多痛。
“表姑娘……孩子……我想看看孩子……”
蕊儿笑着出去叫杨宁去了。正在外面垂头丧气的杨宁一听,娘子竟然还活着?她……要看孩子!
他一把抢过母亲手里,自己刚才看都不想看的孩子,冲了进去。
站在床边,他却胆怯得止步不前。
“夫君,我想看看我们的孩子。”杨娘子笑着说道,大滴的泪水,伴着劫后余生的喜悦滚了下来。
“娘子……你……”
他紧张的看了看她的肚子,那里包着纱布,纱布上有一点红点,那是血浸了一点点出来。
花荞笑道:“消炎的汤药一日三次,三碗水一碗药。若是发现有发热情况,到药房去抓退热消炎药。其余的,就要靠你娘子自身恢复了。”
“杨大哥,明天我会过来替杨娘子换药。”
蕊儿把姑娘拉过来,现在见化险为夷,心里不知多高兴。这是医者,才能体会的喜悦。
包括稳婆在内的其他人,全都瞠目结舌的站在那里:
难产,大小都保住了,闻所未闻。表姑娘一定是会巫术!
很快,三河县就传遍了。
没大婚的表姑娘会接生,会医术,还会巫术。
坐在游廊下,抱着小云逸玩的花荞,跟刘嫂她们说了实话:
“我这也是头一次,借着签了‘保小’的契,我才敢动手做,若是一开始就说好,要大人、小孩同时保,我可能就没那个胆子了。”
云逸望着花荞开心的笑着,将自己吃得全是口水的手,塞在花荞的嘴里。
娘一定是个仙女。
云逸高兴的想。
第461章 城墙对决恩怨两讫
经过杨娘子这件事,花荞把开医馆的事放在了心上。
自己的优势,是懂得人体的内部构造。这使得很多大夫觉得不理解的事,阿爹都能深入浅出的,用医理来解释。
外科,是她最大的优势。
大明有好很多大夫,可女子得病,却只能听天由命。
他们的医馆,不但要有好大夫,还要有外科大夫,有为女人医病的女大夫。
等师兄回来,就和他说说医馆的事。可是,师兄什么时候才回来……想他……
乐安城里的呼延锦,突然打了两个喷嚏。
“家主,要不要关窗?中秋都过了,晚上有些凉。”
海明说着,就要走过去关窗。
“别关。我有那么娇弱吗?一定是姑娘在庄子里想我了。明日,皇上的大军就该到了,办完了事,咱们早点回去。”
正在检查弓的呼延锦,说到姑娘,眼里闪着光。
海明:我错了。
呼延锦把弓举起来,拉满空弦,对着窗外比了比,一松手,只听见弓弦发出沉稳的一声“嗡——”。
一听就知道,这是把硬弓。
墨枷在离开之前,将这把弓送给了他。
他说,此弓名“破风”,是他偶然所得,可墨家用不上有如此杀伤力的弓。
大明用的弓,弓把大多是竹子制成,轻巧、耐用,且材料易得。
而这把弓,却是用黄金木做的,牛筋弓弦也比明军的要宽厚得多,需要臂力大的人开弓,才能保证精准。
硬弓的强项就是,射程远、杀伤力大。
呼延锦要用这张弓,让朱瞻基明白他的心意。
汉王本以为皇帝会派大将来,不管是薛禄还是张献,他都不怕,可没料到是皇帝御驾亲征,这意义就不同了。
他对呼延锦说出自己的担心:
“朱瞻基亲临,本王变得很被动啊,最主要的是军心难定。若下面的千户效忠的是大明皇帝,都指挥使也未必能指挥得动。”
“现在说这话,您以为您还有退路吗?您不必担心,届时,本尊会随您一起登上城楼。”
岂止是汉王,他手下的那些亲信,人人都知道没有退路。
前军王斌尤为坚决:“殿下,您盼了那么多年,难道您以为。可以和平坐到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不成功则成仁,属下宁愿血洒乐安,报答殿下知遇之恩!”
王斌、韦达,本就是汉王的家将,说出此话理所应当。
可乐安知州、都指挥使,这些是因为任职在汉王藩地,而不得不与之联手的朝廷命官,心里的忐忑就不言而喻。
而此时,前锋阳武侯薛禄,已带领前锋军到达乐安城外,汉王等上城楼,将系有宣战书的箭,射在薛禄脚下:
“去告诉朱瞻基,本王也是太宗皇帝的嫡子,没有本王,他父亲如何做得上太子?他又如何做得上皇太孙?
永乐朝的旗帜,本王用命,替太宗皇帝插上城头,这个位置,轮也该轮到本王坐了!”
薛禄见汉王一意孤行,只好在北门扎寨,等皇上大军到来。
皇上看了他的“宣战书”摇头道:
“到了这个时候,皇叔还执迷不悔,难道血洗乐安城,才是他的心愿吗?”
此时清平伯吴成来回:“四门皆已被包围,是否立即攻城?”
皇上挥了挥手里的宣战书笑道:“皇叔既已下了战书,朕等他一夜又如何?尔等与朕到阵前,朕有话对他说。”
“皇上……刀箭无眼,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您还是……”张献还想劝劝,皇上已经起身向大帐外走去:
“朕是没有见过刀箭的人吗?他有太宗皇帝的铮铮骨血,朕又何尝没有?”
皇上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出现在阵前,薛禄、吴成命神机铳箭齐发,直射城头反军,一时间火炮声此起彼伏,有如神兵天降。